和鼻炎一样过敏的爱情
2016-12-20一一
文/一一
和鼻炎一样过敏的爱情
文/一一
真正的爱,是即使失去会心如刀割也舍不得对方受一丝委屈。
称得上朝气蓬勃的青春
两年前,我患过鼻炎。秋末冬初,鼻子流鼻涕,痒得我真想切掉它。打喷嚏很困难,总是气压抑在鼻腔间久久出不来,好像一个人一直拿着一根羽毛挠它。一次,一个男人看我痛苦的样子,教我:“你看向日光灯就能打出来了。”
于是我抬起头,使劲瞪着图书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瞪出眼泪,鼻腔热气集聚,最后终于像那颗积怨已久的原子弹落在广岛的那一刻般,我顺畅无比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顿感四肢活络,全身经脉顷刻间疏通,回头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你是谁?”他颔首微笑:“张尚波。”
他身边女孩子恶狠狠的眼神并没有阻止住我主动把名字告诉他:“我,瞿夏怀”。
“你念地质?”他看见我摆在桌上的课本,问:“你知道石墨在什么环境下会转化为钻石吗?”“不知道。”我老实告诉他。“法医学和医学中的检验学有什么不同?”我反问他。
我和张尚波的初见,就在一堆无聊的问题和他身边女伴拉得好像驴一般的长脸中结束。
三天后,他来约我去爬山,那时一个男生要追求一个女生总是喜欢约她去做一些很费体力的事。他站在宿舍门口的灯下,光落在他脸上,留下那么好看的侧影。
我拒绝了他的邀约。
他也没有强求或进一步恳请,我说不,他就耸耸肩说哦,转身就走了。
之后他仍然试图约会我,要么打羽毛球,要么去篮球场。我都拒绝了。他的态度却始终那样不卑不亢。我的室友问:“你明明喜欢他,为什么总是拒绝他呢?”我转身面壁不作声。其实原因很简单,他约会的地点总是那些很阳刚的场所,根本没有什么柔情浪漫可言。
冬季学校大操场被浇上水冻成冰场,5块钱一小时,很多情侣都一对对前往。这才是约会的场所啊,可是我等了一个冬天,冰化作一滩水,他都没约我去过一次冰场,只是在爬山、羽毛球、篮球场之间重复做选择。
很难相信,他整整在我们宿舍楼前守了一年。而我们直到毕业也没有在一起。我想象中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应该用心安排约会的场所,偏执地恳请她一定要前往,否则,怎么能称得上朝气蓬勃的青春呢?
我离校那天,张尚波来送我,细心地把我的行李用绳打了个结实的结,到火车站,在一派哭天抢地的分离气氛中微笑挥别我。
寒暄的方式那么不同寻常
一年后,我之所以想起许久没想起的张尚波,是因为办公室有一个患了鼻炎却束手无策的年轻女孩儿。我教她张尚波的办法,奇怪的是,对她却没什么效果。
良药良方,和爱情一样,不见得人人都适用。我坐在夏日的余晖下,突然想起张尚波。而一个星期后,我们就重逢了。
那个下午我们办公室订的盒饭出了问题,集体上吐下泻,于是,我们全进了东区医院。我打着点滴,隔着一扇窗户听见熟悉的声音正用苦口婆心的态度教育着病人:“世界上有很多食物相生相克,不可同食。”我使劲敲敲窗,蓝布帘扯开,张尚波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在轻弥消毒药水味的药房,他开了瓶葡萄糖给我:“请你喝。”我啼笑皆非。
“我每天都会接到很多食物中毒的病例,有人吃了韭菜和羊肉,有人吃了狗肉和绿豆,还有吃蟑螂药自杀拒绝洗胃的女孩子。”
我们有一年没见,张尚波寒暄的方式还是那么不同寻常,没有问题,只有介绍,介绍他自己的生活内容。时光很厚待他那张英俊的面孔,我隔着门都感觉得到外面护士小姐们的杀气。张尚波问我:“周末一起去游泳馆吗?”
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他笑,仿佛意料之中。我有些心软,第一次给了他一个贴士:“你可以请我喝酒。”
良辰美景都应该和你共度
夜里有雨。细细碎碎的雨笼罩着这个城市。我才喝了几杯,张尚波就制止我。我懒得抬眼看他:“张尚波,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因为你是这么无趣的人啊。”
“一点儿也没有被热爱和强烈需要着的感觉,女生怎么可能会感受到你在喜欢她呢?”
我看向他,他笑笑:“这么说,你正在经历这种感觉吧?”张尚波其实很细心,他看得出我的现状,但他没有用心,我是这么想的。我要跟这个初次喜欢上的男生再见了。他临别前问我:“你确定那是爱,还是任性?”
翌日,销售部的王伟约我看电影,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坚持让人难以拒绝。
王伟每天送的花永不重复,约会的地点温柔安静,总在探索各种新开的菜馆。他出差去昆明,会发短信说:“砚山的汽锅鸡很香,可是亲爱的你不在身边,我食不知味。”
对,这才符合我想象中的爱。它就该是亲爱的你怎么能不在我身边呢?良辰美景都应该和你共度才对。
而我和王伟在一起的四个月后,在超市遇到张尚波时,他用担忧的眼神凝视我,许久才说出一句:“瞿夏怀,你怎么变得这么瘦?”
我出了超市,他从后面追上来,往我手心里塞了一大袋东西。我回家打开一看,笑了,黑芝麻、花生等五谷杂粮,还有一袋橙子,里头还有一张处方笺,上头写着:“气血不足,早衰迹象,宜多食杂粮和水果。”
依然没句好话。可是为何我觉得额头好像轻轻地覆上他的手呢?
爱情谈起来和看起来是两码事
几乎绝大多数成功学书籍都告诉读者:螃蟹是什么滋味,必须得吃了才知道。同理,一段恋情谈起来和看起来也是两码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得亲身经历了才有感觉。
我和王伟的最后一次争吵,发生在电影院门口。不外乎是为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发生的争论。我没想到,一个男人能偏执地追求你,也能偏执地决定其他事情。最后我们分别买了两个剧场的票,倒是一起来一起走,只是同时分别坐在不同的放映厅。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杰玛和拉提卡最后拥抱在一起时,坐在我前方的情侣的头挨到了一起,而我却感觉到深深的落寞。我突然想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王伟的花了。
那些华丽、喧嚣的场景,就像偶尔会去看的一场电影,它跟生活始终没有什么实际而持久的关系。
我最后一个走出放映厅,收到王伟的短信,他说在电影院旁边的川菜馆子点了菜,让我快去吃。我回说:“你一个人吃吧。”他打来电话大怒:“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掐了电话的我懒得提醒他我扁桃体发炎的事。
独自走回去的路上,沿街都是嘈杂的音乐,人声鼎沸。半小时后,在我家楼下,远远就看到王伟站在楼道口的灯下。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说:“即使我忘了你生病的事,你也该提醒我而不是一言不发地走掉,我有错吗?我明明那么爱你!”
不,你爱的是你自己。
错过的可以重头再来
据说寅时是老虎最凶残的时刻,我无从考证,只是下午3点我被炎热的气候咬伤,终于宣告中暑。
我在东区医院躲躲闪闪,但还是撞上了张尚波。他微笑,眼神却是一潭忧愁。
他把我带到医疗室,那位服蟑螂药自杀的女生也在里面。他把针插进我血管的时候是温柔的,拔出来的时候却有些气呼呼的凶狠。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太用力,是不是感觉很疼?”他突然问。我怔怔地,突然鼻子一酸。
“喂,上次你说我是个无趣的人,那么过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张尚波慌手慌脚地找了两个口罩给我擦眼泪,握住我的手叹气,他说:“我给你讲一个古老的故事吧!”
“两个女人争一个孩子,都说自己是孩子的母亲。法官把孩子放在中间说,‘你俩谁把孩子拉过去自己身边,这个孩子就属于谁’。然后,一个妇女拼命地拉,孩子哭了,另一位听到哭声松手了。”
“你觉得哪一位会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他凝视我问道。
当然是后者。真正的爱,是即使失去会心如刀割也舍不得对方受一丝委屈。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把头转向窗外,“你们医院食堂的饭好像也蛮香的啊!”
天很热,张尚波很无奈,他仰面朝天叹:“看来我任重道远啊……”
我跳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少啰嗦,请我吃饭!”
张尚波笑,转身对那位据说服蟑螂药自杀迟迟不肯出院的女生说:“你知道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是什么?就是只要你还活着,错过的便可以重头再来。”
黄昏的光线像镀上了一层金粉般耀眼。
编辑/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