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出来的滋味
2016-12-17杨娟
杨娟
记得那年从浙江回到故乡是在九月,几日里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顿感九月初的故土已秋意渐浓。回到家,第一件事儿是被告知最爱的苦瓜还未下架,自家菜园的架子上还悬挂着几根。老妈说,离枯藤再有一个月吧,也就再能吃上一轮,有幸赶上很是开心。
其实,小时候的自己特讨厌吃苦瓜,就像讨厌喝药丸一样,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苦。我一直好奇那苦味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可以那样苦呢。初二时,又到了秧苗快抽穗的时节,正值苦瓜端上饭桌,我忽然就爱上了这苦味。只道,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几年后骨子里起初讨厌的东西居然变成了此生最爱,或因慢慢懂了它的苦其实也是种甜。
苦瓜,六七月成型,清热去毒,自带说不出的苦味。自从有了大棚后,人们一年四季可以吃到苦瓜了。但论味道,似乎还是正值季节时,自家菜园的苦瓜好,因为那苦味苦得地道,不仅入口,更入心。菜园里,今天摘了这根苦瓜,明天那根又长大了,再过几日又冒出新的一根来,如此轮番摘,从吃上到枯藤能持续三四个月,当然也有中间接不上的时候。
苦瓜,一般是自家留的籽,得等到它长老。苦瓜的老是从它慢慢变黄开始,等黄得差不多了,摘下,切开,将瓤里的籽一粒粒取出来,或放在地面上,或粘在墙上,晒干,再用小布袋装起来,待到第二年种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庄稼人不需要买苦瓜种。
清明节后,将苦瓜籽种在菜园的两头,浇水施肥必不可少。待种子破土发芽,长出幼苗后,就需要搭架子了。架子是用木棍或竹竿搭建而成的,横着、竖着,用绳子捆在一起,类似一张蜘蛛网,也等着捕捉它的猎物。数日后,苦瓜秧慢慢长大,它们就自然而然顺着架子攀爬、延伸,再看那光秃秃的木棍上早已一片绿意盎然,像极了一堵布满爬山虎的墙,四处还有小花点缀,生机勃勃。六月前后,苦瓜长出形来,悬挂在藤上,与地面垂直,全靠藤的力量拉着。即使有狂风暴雨,它仍以原本的姿态悬挂在那里,静静地生长着。倘若仔细观察,苦瓜每日都有变化:个头或变长或变细或变粗;颜色有的加深,有的变浅。至于苦瓜的模样,长着长着,有笔直的,也有弯曲的。
苦瓜有两种颜色,大多是青色的,也有白色的。青色的很普通,也很常见,而白色的就像银鱼一样,有点透明的感觉,雪白雪白。不像南瓜、丝瓜、菜瓜、香瓜有平滑的外表,苦瓜表皮有一个个小包,圆鼓鼓的像豆一样,也有长形的,看上去坑坑洼洼,土话是“像麻脸婆子一样”。而据说苦瓜的苦味,正是源自坑坑洼洼的外表。
望着那悬挂于藤上的苦瓜,忽然忆起幼时上学时的课文《落花生》,文中父亲说了一段经典的话:“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反复品味这话,各种滋味都在,心里唏嘘着,苦瓜不正像花生一样藏着它们独特的秉性嘛,让人为之叹服。从种子发芽到幼苗生长,从攀藤到开花,从结果再到成熟,苦瓜用尽一生之力,虽可能因其苦味遭人嫌弃,可仍努力生长,任风雨袭来,静静地悬挂在藤上,等候那钟爱苦味之人。
当然,有人想吃却又怕苦,就会在烧制苦瓜前出水,出水也就是在清炒前,将其放入开水中滚烫一下,立即捞起来,这样可以减少一些苦味。于我而言,打喜欢上苦瓜后,不再怕苦味有多浓了,反而会不习惯没有苦味的苦瓜了。
上一辈人常说,“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苦不同于苦瓜的苦。苦瓜的苦,如药丸一样,这刻吃了下去,下刻就没有了,就是苦味;而老一辈人说的苦,如树根一样,扎下去会更深了,得慢慢等,有一日那苦就成了甜。人生路,脚下步,何尝不是如此,有着或多或少的苦,却也因此才有了盼头。于风雨中静静守这一生,赏春花,看夏叶,望秋水,候冬雪,一个不落,便许尽芳华,待苦尽甘来。
(作者单位:南漳县巡检镇白鹤船完全小学)
责任编辑 严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