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职贡图》版本概况及文献价值述评
——以卷八“贵州诸夷”为视野
2016-12-14马国君李红香
马国君 李红香
(1.贵州大学 中国文化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贵州大学 人口·社会·法制研究中心,贵州 贵阳 550025;3.贵州大学 党委统战部,贵州 贵阳 550025)
《皇清职贡图》版本概况及文献价值述评
——以卷八“贵州诸夷”为视野
马国君1,2李红香3
(1.贵州大学 中国文化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贵州大学 人口·社会·法制研究中心,贵州 贵阳 550025;3.贵州大学 党委统战部,贵州 贵阳 550025)
《皇清职贡图》是乾隆时期以“御制”名义编绘的巨型图册,是研究清前期我国藩属国、海外交往诸国以及国内各少数民族的历史民族图志。该书卷八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现了19世纪以前贵州汉族属、苗瑶族属、氐羌族属、百越族属诸民族生活、劳作场景等,是探究贵州民族史、民族关系史,以及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典籍,故加强其文献价值研究,对今天黔省的经济发展、文化建设等有着积极意义。
《皇清职贡图》;贵州诸夷;文献价值
《皇清职贡图》是清乾隆时期以“御制”名义编绘的巨型图册,图册包括国内外族类名目300余种,600余副图像,并附有文字解说,内容涉及相关国家、民族或部落的地理分布、历史沿革、社会生活、宗教信仰、民族关系以及向清政府提供的贡赋等众多内容,为当时世界民族图像大观之一[1],是研究清前期我国藩属国、海外交往诸国,国内各少数民族人物的样貌、服饰、生活、劳作以及与清廷关系的重要历史典籍,历为学界重视。
查阅学界成果,目前对该书的整理研究还存在严重不足*查阅学界成果,目前涉及《皇清职贡图》研究的论文仅20余篇,专著仅有庄吉的《谢遂〈职贡图〉满文图说校注》等,故应引起学界关注。,这不仅不利于推进我国的清史研究,也不利于学界有涉清代民族史、民族关系史诸学科的互动交流。贵州属民族大省,民族众多,各民族风俗诸内容在历史典籍中大都有相关记载。《皇清职贡图》就是其中之一。该书卷八为清代贵州诸夷图志,对展开19世纪以前贵州民族史、民族关系史、王朝经营史以及影响研究有着积极意义。为深究这一题域,本文以《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为突破口,从其版本情况、文献价值以及不足诸方面展开探讨,以服务今天民族典籍的搜集、整理和研究,进而弘扬我国各民族传统的优秀文化。
一、《皇清职贡图》所涉内容及版本概况
《皇清职贡图》为19世纪前清代记述海外诸国及国内各民族情况的重要的史籍。该典籍于乾隆十六年至二十二年完成7卷,二十八年又续成1卷,合卷首共9卷。为清傅恒*傅恒(1720—1770),字春和,姓富察氏,满镶黄旗人,清高宗皇后的弟弟。傅恒在乾隆时期历任户部、吏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加太子太傅。曾督师指挥大金川之战,并参与筹划平定准噶尔部的战争,封一等公,因此担任《钦定平定准噶尔方略》总裁。曾奉命仿汉字篆体制成满文篆字,共三十二体,并将《御制盛京赋》用满文篆字缮写,作为满文篆字的标准样本。另外还主编了多种重要的辞典类工具书,如多民族文字合璧的历史地理学词典《西域同文志》、大型分类满汉辞典《御制增订清文鉴》和满汉合璧《御批历代通鉴辑览》等,对满汉对译工作有重大的贡献。、董诰*董诰(1740—1818),字雅伦,号蔗林,浙江富阳人。乾隆年进士,累官至内阁学士,担任四库馆副总裁。善于绘画。著有《满洲源流考》《高宗实录》等。等纂,门庆安*门庆安,生卒年不详,监生。等绘。全书依照地区族群编排成九卷:卷一为域外,内容涉及朝鲜、琉球、安南、英吉利、法兰西等;卷二为西藏、伊犁、哈萨克;卷三为关东、福建、湖南、台湾;卷四为广东、广西;卷五为甘肃;卷六为四川;卷七为云南;卷八为贵州;卷九是乾隆二十八年后所续补增绘之图志。嘉庆十年,又另于卷九末再增补安南国夷图等5幅,凡绘制300多种不同的族群图,每一组图像皆描绘男、妇各一幅,共计600余幅,每幅图绘之后,皆附有文字说明,文词浅显易懂,简要介绍了该民族群体与清王朝的关系,以及风土民情,民族沿革诸多内容。因其书最终完成于嘉庆年间,故学界亦称(嘉庆)《皇清职贡图》。值得一提的是,学界有的又称其为(乾隆)《皇清职贡图》。以上两称谓并不矛盾:一则主要是以该书的起修时间算,一则是以该书最终增补时间算。同时还得注意研究者所用版本刊刻时间,故在此敬请读者注意。
据记载,《皇清职贡图》绘制最早的时间早见于《宫中档乾隆朝奏折》。折云,乾隆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四川总督策楞称,“乾隆十五年八月十一日,大学士傅恒向策楞传达上谕,命将所知西番、罗罗男妇形状,并衣饰服习,分别绘图注释”等。这应当是目前有关《皇清职贡图》绘制的最早记载 。故《皇清职贡图》开篇言,乾隆十六年六月初一日上谕说:“我朝统一区宇,内外苗夷输诚向化,其衣冠状貌各有不同,著沿边各督抚于所属苗、瑶、黎、僮以及外夷番众,仿其服饰绘图送军机处,汇齐呈览,以昭王会之盛。”是年始修《皇清职贡图》。《四库全书提要》亦载:“《皇清职贡图》九卷乾隆十六年奉敕撰。以朝鲜以下诸外藩为首,其余诸藩诸蛮,各以所隶之省为次。会圣武远扬,戡定西域,拓地二万余里。河源月出骨之外,梯航鳞集,琛赆旅来。乃增绘伊犁、哈萨克、布鲁特、乌什、巴达克山、安集延诸部,共为三百余种。分图系说,共为七卷,告成于乾隆二十二年。迨乾隆二十八年以后,爱乌罕、霍罕、启齐玉苏、乌尔根齐诸部,咸奉表入觐,土尔扈特全部自俄罗斯来归,云南整欠、景海诸土目又相继内附,乃广为《续图》一卷。每图各绘其男女之状,及其部长属众衣冠之别。凡性情习俗,服食好尚,罔不具载。”从上可见,《皇清职贡图》绘制始于乾隆十六年,到嘉庆十年增补安南五图,前后凡50余载,足见其图册工程巨大,编订时间之长。
据学界研究,《皇清职贡图》版本主要分为正本和副本两类。正本为彩绘本,副本既有彩绘本,又有白描本。白描本又分“写本”和“刊本”。彩绘正本最初为4卷,每卷画面上方以满、汉两种文字书写题记,还复制有副本,遗憾的是彩绘正本今天已不存。目前故宫博物院保存的副本是完整的一套,台北故宫博物院还藏有一部完整的谢遂摹绘本,其他散落各地的画卷皆不成套。彩绘本共4卷,共绘有图像 600 幅,图画精美,人物栩栩如生。在每幅图画上方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题记,说明所画人物之国度、地理分布、历史沿革、社会生活、宗教信仰、语言文字、民族关系以及与清朝之关系等内容。
除了彩绘本外,乾隆时期还制作了白描本,随后经过几次增补,成为现在的版本。一是文渊阁《四库全书》写本,成书于乾隆四十三年,增补过两次,最终形成9卷本,图像最后增加了300幅(广陵书社据此版于2008年本排印出版);二为内府武英殿刊本,首成于乾隆四十四年,最后版增补本成书于嘉庆十年,9卷9册,卷九末增补安南官人像5幅*成书嘉靖的《皇清职贡图》凡9卷:卷一为域外各国,卷二为西域各族,卷三为关东以及福建、湖南各族,卷四为两广各族,卷五为甘肃各族,卷六为四川各族,卷七为云南各族,卷八为贵州各族,卷九为补遗。,绘图600余幅。这是目前保存图像最多的版本,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辽沈书社和天津古籍出版社据此版本于1991年和1995影印出版)。这两种白描本都是彩绘正本的摹本,文字以及编排方式等基本相同,都是将正本一卷分为两卷,另外加上乾隆二十六年以后陆续增补的部分一卷,共9卷。值得注意的是,写本和刊本共收图 598 幅,比彩绘本少收两幅,原因是没有收入绘本“巴勒布大头人并从人即廓尔喀”条目。嘉庆时期(1796—1820)对《皇清职贡图》绘本和刊本都进行了增补。但总体改动不多,嘉庆后,清朝国运衰微,再也无力增补。
贵州乃清朝行省之一,亦为一民族大省,编修《皇清职贡图》这样的大事,当然也在之内。对此,(光绪)《镇宁县志》卷一《训典》载:“乾隆十六年闰五月己己,上谕军机大臣等,我朝统一寰宇,凡属外内苗夷莫不输诚向化。其衣冠装貌各有不同,今虽有数处图象,尚未齐全。著将见有图式数张,交近边各督抚,令其将所属苗、瑶、黎、壮,以及外夷番众,俱照此式样,仿其形貌衣饰,绘图送军机处呈览。”故《皇清职贡图》第八卷乃贵州诸夷图,共列42个条目,每个条目都是一文两图,一图绘男,一图绘女,凡图84幅,大多为单人全身像,少数图中加绘有一男童,如《永丰州等处侬苗妇》《普定、永宁等处马镫龙家苗》《广顺州克孟牯羊苗妇》等,具体见图1。
图1 贵州侬苗、马镫龙家、克孟牯羊苗双人图
上述诸图皆以工笔白描绘制。按照所涉民族群体生息区域划分,命名原则采取“地名+诸夷名”。图志内容涉及汉族、苗族、彝族、土家族、布依族、仡佬族、瑶族等历史沿革、劳作风俗以及与清廷的关系等,因此,以下很有必要对其文献价值展开系统研究。
二、《皇清职贡图》文献价值述评
贵州于明永乐十一年建省,但在今贵州大地上,早就有诸多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形成各自不同的民族文化,就是同一民族,由于生息区域的差异,又形成了民族支系甚至亚支系群体等。此可参见(西汉)《史记》、(东汉)《汉书》、(宋)《溪蛮丛笑》、《大元一统志》《大明一统志》、(弘治)《贵州图经新志》(嘉靖)《贵州通志》、(万历)《贵州通志》、(万历)《黔记》等等。随着中原王朝对贵州经营的深入,贵州各民族生息情况也逐渐为外界熟悉。到康熙三十六年成书的《贵州通志》卷三十《土司蛮僚》,图文并茂地画有贵州诸苗图凡31副,值得注意的是命名原则采取的是“诸夷名+生活场景”,涉及的族群有黑罗罗、罗鬼女官、白罗罗、仲家、剪头仡佬、木佬、马镫龙家、狗耳龙家、宋家、蔡家、八番苗、土人、佯僙、蛮人、僰人、洞人、花苗、青苗、东苗、牯羊苗、白苗、谷蔺苗、九股苗、短裙苗、紫薑苗、平伐苗、夭苗、红苗、生苗、阳洞罗汉苗等。此图志无疑为康熙以后有涉各贵州的图志修纂奠定了基础。
如前文言,到乾隆时期,随着国家的统一,朝廷对职贡之制异常重视,在乾隆皇帝亲自监督下完成了《皇清职贡图》。乾隆皇帝不仅为每一卷御撰提额,亲钤宝玺,而且御制诗文,并下诏摹写、刊刻,故影响深远*《皇清职贡图》刊刻后,有关私摹边疆少数民族人物风俗图画者接踵出现,其中《百苗图》类的作品层出不穷。据杨庭硕教授所带团队的研究,仅《百苗图》一种,在国内外各大图书馆、博物馆、民间收藏的就不下100余种,足见。。其中该书的卷八则为贵州诸夷图志。从该卷图志内容看,涉及民族群体40余种,大致可分为汉族属、氐羌族属、百越族属、苗瑶族属等[2]221-224,内容关涉该族群分布、历史沿革、民族风俗,以及与中央王朝的关系等有着重要的文献价值,具体如下:
(一)民族识别参考价值
民族系指生息不同生境的人群,创造有自己的文化,并凭借这种文化结成的社会聚合体[2]2。而维系这样社会聚合体的民族文化就具有了单一的归属性、功能性、习得性、稳定性、整体性和延续性等。其中稳定的民族语言和民族历史文献记载,对于贵州古代民族识别有着积极意义。大致而言,《皇清职贡图》中的贵州诸夷按照现在的民族识别,可以分为苗瑶族系、氐羌族系、百越族系、汉族系以及其他等,以下即此为序展开分类讨论。
1.苗瑶族系
贵州境内的世居苗瑶族系主要是苗族和瑶族。有清一代,贵州的苗瑶民族主要生活在各大山中,主要从事游耕生计,其中属于“苗瑶”族系的条目在《皇清职贡图》条目中共有20条之多,集中记载了贵州的苗族与瑶族各支系,其中记载苗族者17条,仅3条为瑶族。属苗族者即花苗、红苗、白苗、平伐苗、东苗、西苗、谷蔺苗、青苗、箐苗、水仡佬、木佬、西苗、紫姜苗、克孟牯羊苗、九股苗、夭苗、仡兜等。这些名称及其所指代的群体,在20世纪中期以后的我国民族识别中,都可以逐一坐实,在民族识别中曾经发挥过不容低估的参考价值。通过古今对比。不难发现,贵州苗族内部支系众多、服饰多样,文化丰富多彩,故在《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附图的总数中所占比例最多。
属瑶族者有徭人及荔波伶、侗等,其中的“伶、侗”,即典籍中所称的伶家苗、侗家苗等[3]127-135。“侗家苗”,即“青瑶”。“伶家苗”是“白裤瑶”的别称,具体内容见该书相关条目。
2.百越族系
贵州境内的百越族系民族主要生息在贵州各滨水河坝地带,主要从事稻作生计,有的还兼营人工林业。在《皇清职贡图》里属百越族系的有补笼苗、八番、罗汉苗、侬苗、洞苗、水家苗、仡僮、佯僙、红仡佬、打牙仡佬、披袍仡佬、剪发仡佬、锅圈仡佬等。
总体言,百越民族群体高度适应濒水的湿热环境,住房为干栏式建筑。夏季喜好到江河沐浴,衣着崇尚紧身,饮食嗜酸,精于稻田耕作和经商,酷爱铜鼓,特别喜好赶歌场对歌,穿紧身瘦小上衣、长筒裙等。
3.氐羌族系
贵州境内的氐羌民族主要是彝族、白族及土家族。彝族主要生息在贵州西北部的疏树草坡区,从事耕牧混成生计模式,进行高山垂直放牧,但该民族等级严明,尚黑贱白。故在《皇清职贡图》卷八中属氐羌族系有罗罗、黑罗、白罗以及阿和等,其中罗罗是历史上对今彝族先民的称呼,而其内部按照等级又分为黑罗罗、白罗罗等,彝族女土司头目(在典籍中称其为罗鬼女官)。白族的先民被称为僰人,主要生息在贵州的西部诸地,该民族群体深受原始佛教影响,如《皇清职贡图》卷八“僰人”男图画的是一僰人男子手捻胸戴佛珠,身披毡衣,头戴礼佛帽正在进行礼佛活动的情景,而女图画的是一妇女双手合十,胸披佛珠,行走中口念梵咒图像,具体见图2。
图2 僰人行佛图
需要注意的是,僰人信佛范围十分广泛,男女皆有;其次是他们信仰佛教,但没有形成职业性的僧侣举行宗教活动,都是民间信仰;再次他们在执行礼佛活动时男人赤脚,而女人则穿着鞋。这些画法符合早期佛教的传统。
此外,涉及今土家族先民的有土人、蛮人、冉家蛮等,他们主要生息在贵州省的东北部、中部和南部。有宋一代,黔北“冉家蛮”的先辈们与宋朝关系非常密切,在重庆钓鱼台还参与了宋朝对抗蒙古汗国的战争,并取得了胜利。元统一全国后把这部分土家族与宋廷治下的汉人等量齐观,一并称为南蛮,因冉姓为土家族大姓之一,故又称其为“冉家蛮”。但元朝要稳定贵州,就需要借助土家族的力量,因而他们的政治地位甚为稳定。明朝对思州、思南土司实施改土归流后,土家族就被分为三个部分,即地处黔南丹行、丹平两土司领地的“蛮人”,原思州、思南土司领地内的“土人”,再就是不归土司直接统辖的“冉家蛮”。
4.汉族系
历史上,贵州境内很早就有内地汉族移民,他们定居贵州的历史甚为久远,因而在其记忆中皆有反映,民族文献中也有相关记载。属汉移民的在《皇清职贡图》条目中共有三条,即宋家苗、蔡家苗、杨保苗等,其中宋家、蔡家皆言,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迁移到了贵州,这一提法尚待后之贤者努力,是否符合历史事实,还有待进一步考订。到明代时,他们形成了盘踞一方的大土司。而杨保苗先辈迁入贵州的时间可能是随播州杨氏定居黔北的汉族居民,但在播州杨氏统治领地内,属于社会底层,因而在典籍中把他们视为一个有别于播州杨氏的社会群体。
5.其他
《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民族族属存疑的有狗耳龙家、大头龙家、曾竹龙家等,他们都被称为龙家,是因为早年归属于彝族于石部,于石部彝族头人启用了“龙(陇)”这一汉姓,因而在元代以后将其称为龙家。
总之,以上诸夷之民族归属,主要立足于当代民族识别成果,根据以上诸条目内容展开文化谱系分析,才最终完成了归类工作。《皇清职贡图》对于后世民族图志,如以后的各代方志和“百苗图”都是承袭相关记载而来。难能可贵的是,以上诸夷的文字描述,对于建国后我国的民族识别发挥了积极作用,对于深入开展贵州民族史、民族关系史研究至今仍不失其重大价值。
(二)民族礼仪研究价值
《皇清职贡图》涉及民族礼仪较多,大致可以分为结婚礼仪,如打牙、跳月等;祭祀丧葬礼仪,如牯脏节等,而且特色各异。如苗族的跳月,在传统意义上每年都要举行多次,举行的地点需要轮流更换,务使每个苗族村寨都有机会做东道主,主持这样的节庆活动。在节庆活动中,青年男女要跳芦笙舞,女的要振响铃,并主动选择自己中意的配偶,确定婚约后正式成家,然后再到女方家补办婚礼,这是苗族典型的“出面”婚俗。但苗族这种婚姻礼仪由来已久,一直延续,在(宋)朱辅《溪蛮丛笑》“出面”条,(康熙)《贵州通志》、“百苗图”诸文献中的“克孟牯羊苗”等都有相关记载。如将其条目与图结合起来,就能对苗族的跳月择偶有更深入的认识。“吃牯脏”是苗族的祭祀礼仪之一,如(乾隆)《贵州通志》卷七“黎平、古州等处黑苗”载,境内黑苗“以腊月辰日为岁首,每周一祭,以牡牛祭神,谓之‘吃牯脏’” 等。苗族的吃牯脏,按其传统是在每一年的冷季开始之月举行,而在此前热季的最后一个月则是过苗年。过苗年是以家族或宗族为单位过年,“吃牯脏”则是轮流由通婚圈内的不同家族轮班举行,通婚圈的其他宗族成员也可以参与。祭祀的对象是近12年内亡故长辈的灵魂。这不是一般性的祭祀,因而单称祭祀不能反映祭祀的实情,必须点名有通婚圈内其他成员的参与,才能揭示“吃牯脏”节日的实情。严格来讲,“牯脏节” 有小牯大牯之分。小牯每年一次,大牯一般13年举行一次,时间多在初春与秋后农闲季节,由苗族各姓牯脏头组织。“牯脏节”的重要内容是杀牛祭祖。对于此类仪式涉及内容很多,还敬请读者在阅读《皇清职贡图》时,一一注意。
(三)民族饮食研究价值
贵州气候温暖湿润,食品保鲜是一重大难题,但各族居民在长期与地理环境的互动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保鲜技能。其中腌制食品就是其内容之一。如《皇清职贡图》“黎平、古州等处黑苗”言,该支黑苗“食惟糯稻,炊熟以手抟食。藏肉瓮中,以腐臭为佳”。“糯稻”,与粳稻相对,甚适应黔东南山地生长。按:黔东南山多地少,森林茂密,水温较低,特适宜糯稻的生长,不适宜粳稻的生长,就是种出来的糯稻其米质甚差。(民国)《苗荒小纪》载:“苗地水寒,惟宜糯稻。所食亦多稻米,粳稻多难生,成亦黏质极薄,炊而食之,如嚼木糠然。”[4] 4
苗族是一个山地民族,往往兼营从事狩猎采集和游耕,而且出猎时间甚长,用糯稻做成的糯米饭,具有便于携带、不发馊等特点。但这一作物产量低,清雍正开辟黔东南苗疆后,在此推行了糯改籼政策,虽然有利于粮食产量的提高和便于税赋的缴纳,但籼稻并不为当地各族居民喜欢,也不利于当地水源的稳定,目前当地各族居民正在慢慢恢复其高质糯稻品种。
“以手抟食”,意指用手撵成饭团,抓着食。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吃糯米饭时不用筷子,如果用筷子被视为不会吃饭,会被当地人笑话。他们的做法是用手蘸上清水,然后抓起糯米饭捏成饭团,一口一口地咬着吃。“瓮”,此处是指用来存放腌肉的坛子。黔东南地区炎热湿润,为了食物保鲜,当地少数民族皆喜欢吃腌制肉食和蔬菜。酸制品种有酸鱼、酸肉等等。以上诸类腌制的美味,在绝大多数农民家里都有,常年还备有好几坛酸品。他们认为这样的蔬菜既开胃又解暑,可增进食欲,故当地流传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转转”之说等等。对于历史时期贵州各民族食品保鲜技能,在《皇清职贡图》卷八中多有记载,在此不一一赘述。
(四)民族服饰及其功能研究价值
贵州地理环境复杂,生态系统多样,再加上社会诸多原因,其民族服饰也异彩纷呈。贵州苗族如果按民族服饰分,大概可以分为红苗、黑苗及花苗等。《皇清职贡图》载“红苗”,该群体苗族“衣用自织斑丝。男椎髻,约以红帛”。“斑丝”,即五彩丝线,当地的苗族衣制又以红色为主调,含有尚红之习俗。“红帛”,即红色的绸缎,足见铜仁府红苗衣制以红色为主调。据研究,红苗生息区产明矾和水银,当地居民就是用此加工而成化学染料。再如“贵定、都匀等处蛮人”的“蓑衣”,蓑衣是蛮人伏猎时的重要衣装,主要用莎草等编织而成。从历史文献记载看,该民族群体主要分布在今贵州平塘县西北部一带,这一地带生态系统为典型的灌丛草地,多雨多雾。故穿这样的蓑衣好处有二:其一是在狩猎时有很强的伪装功能;其二是蛮人生息的山区终年浓雾,多牛毛细雨,穿上此类草衣可以防雨和御寒等。足见展开“蛮人”披蓑风习研究,对于展开该区的环境史研究有着重要意义。再如《皇清职贡图》所载荔波县 “侗家苗”(即“青瑶”、黑瑶)“伶家苗”(即“白裤瑶”、花瑶)的记载。如着眼于妇女的花背牌、花裙子及男子的花腰带、花绑腿可谓之“花瑶”,如着眼于男子的白短裤则可谓之“白裤瑶”。再如瑶族妇女“裙长不及膝”“长不过膝”等,这一记载反映的是该处瑶族主要是生活在樟江河谷地带,该地区为贵州典型干热河谷区,气候甚为炎热,此类着装可以保持空气流通,最大程度的散热。加之这一地区崎岖不平,着短裙,行路时可以防止不慎被岩石或树枝挂住而跌倒。再如“贵筑、修文等处蔡家苗”载,蔡家“男子以毡为衣”。“毡衣”是用羊毛擀制而成的羊毛片,此衣冬可御寒,还可以躲雨。贵州俗语言“天无三日晴”“一雨成冬”,故图画中蔡家苗男子手拿雨伞,身披毡衣,其目的就是为了躲雨和御寒等等。足见以上诸民族着装其实是与环境长期磨合的产物,反映了民族文化与环境的适应。故仔细研读《皇清职贡图》有关服饰的记载,对于展开19世纪前贵州诸夷民族服饰与环境的关系有着积极意义。
(五)生态史研究价值
贵州生态背景,就地质和植被构成言,大致可以分为黔西北的疏树草坡地带,黔北、黔东北的亚热带季风丛林地带,以及黔南的喀斯特藤乔丛林地带,同时还有众多的高原溶蚀湖和滨水湿地[5]。这样的地区,其特产各异,进而影响其生计方式,故探讨其生活样态对于研究其生态背景有着积极意义,兹举例说明如下,详见下表。
从表中可见,《皇清职贡图》是一本珍贵的历史民族图志,对于展开19世纪前贵州民族族源、风俗及贵州的生态背景诸多领域有着重要价值。因此,发掘其间的民族文献记载,通过对不同时期同一民族史料记载的关联性分析,对于贵州省今天的经济发展、生态建设,建构和谐民族关系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三、《皇清职贡图》不足例举
需要注意的是,《皇清职贡图》由于为地方大员编修,再上呈至内地文人编纂,故与其他诸书一样多民族偏见。同时,该书又是呈给乾隆皇帝了解地方民情的地方官书,故存在的问题较多。对此,我们不展开一一讨论,主要针对此书不足,拟从学理层面展开例举式的讨论,以引起学界注意。
(一)文字所述内容与附图不相兼容
《皇清职贡图》不足之处较多,其中文献所述内涵与附图所绘内容不相兼容较为突出,故需要读者对该书的文字和附图,以及不同时期贵州诸夷资料进行认真比对,才能得出正确结论。如《皇清职贡图》“锅圈仡佬”项,该仡佬族以“虎头” 祭祀事宜。如按照文字内容,难以理解虎头是否为真的虎头。但查阅后世典籍才知道,虎头为面食类做成,故后之典籍明确指出“用面作虎头一具”[3]229,这显然是习俗演化的结果。仡佬族的传统习俗是用真的虎头去禳解病魔,而此处是用“面”做成虎头形,这显然是到了晚清时,真正的虎头很难获取所使然。故在研究中需要不断比对资料,才能弄懂贵州诸夷的风俗演化情况。
表 《皇清职贡图》诸夷生活样态及反映生态背景例举
其次是《皇清职贡图》对诸夷的记载,部分有夸大脱离事实之嫌,如“水仡佬隆冬入深渊”事宜。水仡佬是一个专门捕鱼的苗族群体。“深渊”,即深水潭。但从附图中的渔具看,主要都为浅水渔具,故文字记载与附图出入甚大。再如剪发仡佬,女图画的是挑秧图,但“百苗图”所绘版本却是一女子正在给孩儿理发图[6]117。查阅《皇清职贡图》的其他附图,发现永丰州等处侬苗妇女图画的是一妇女为孩子理发图等等,此类情况可能是在装帧时出现的错简所致。对于此类问题,不一一述之。
(二)摘抄前人著书,删除了诸多有用资料
查阅众多与《皇清职贡图》有关资料后,有些诸夷记载在摘抄前人资料时,删除了诸多有用资料,影响了后人研究。如“侬苗”项,该布依族群体生息地带为南盘江干热河谷区,在生态环境好的情况下,该区树林降水甚多,多雾雨,少风雪,没有今天干热河谷扩大化的灾变。故(乾隆)《贵州通志》言,“近亦多雨雪”,可见当地环境在其后发生了巨变。查阅相关资料,19世纪前很长一段时间为小冰川时期,此时期的平均气温较现在低,故对南方的干热河谷地带也影响甚大[7]16。再如(弘治)《贵州图经新志》对蔡家的描写,与《皇清职贡图》记载言,《皇清职贡图》无“蔡家以牧羊为生。每岁两取羊毛,以为毡”句,然这一记载反映了蔡家苗主要是以畜牧业为生,牧养的畜种是羊,同时他们也编毡等*参见(弘治)《贵州图经新志》卷十一《宣慰司》。。
需要注意的是,《皇清职贡图》篡写目的是宣扬皇帝教化之功,因而在编写时,甚为关注贵州诸夷群体的政治身份和待遇,故对其一些民间习俗,特别是他们认为所谓“陋俗”者多避而不载。如《皇清职贡图》“六额子”缺洗骨事宜就是一例。书载:“大定府属六额子在大定府属。宋时与龙家苗及倮罗同为乌撤部,历代沿革亦同,风俗与龙家苗相似。其人有黑白二种,则又类于罗罗。男子首绾尖髻,妇人衣至足。自归流以来,耕田输赋,与齐民无异。”足证。幸赖(乾隆)《贵州通志》卷七《蛮夷》有此记载,才得以知其葬俗全貌。《通志》载,六额子,在大定。“人死,葬亦用棺。至年余,即延亲族至墓前,以牲酒致祭,发塚开棺,取枯骨刷洗,至白为度;以布裹骨,复埋一二年余,仍取洗刷,至七次乃止。凡家人有病,则谓祖先骨不洁云。”对此,《滇黔志略》、李宗昉《黔记》等亦有类似记载。值得注意的是,六额子这一民族群体洗骨习俗的信仰逻辑是,希望去世长者的灵魂摆脱躯体的羁绊,早日回归祖先的栖息地,故甚为重视。再如蔡家苗项,《皇清职贡图》缺“夫死,俗当从殉”记载。值得一提的是(乾隆)《贵州通志》、“百苗图”诸版本有关蔡家苗的附图,大都是描绘丧夫后的寡妇严格居丧守孝,甚至可能是被迫殉葬等习俗内容。而《皇清职贡图》却换成了优雅含笑的喝羹姿态,其目的是为了怕皇帝看到后不悦,而有意做的人为修饰。此类缺载事宜,《皇清职贡图》多有体现。对于此上问题,我们必须有宏观视野,对与此有关的历史资料须一一排比查对,这样才会真正丰富和发展贵州民族史学。
(三)诸多民族史料混为一谈
如黑苗,黑苗是因为这个民族群体因长期生活在密林中,密林内光线较暗而形成的生态色。但此处苗并不是我们今天所讲的苗族,内容涉及苗族、侗族、布依族诸多民族。再如罗罗项,就包括黑罗罗、白罗罗、阿和以及黄骨头诸多内容。仡佬项就有花仡佬、红仡佬、猪屎仡佬、剪头仡佬等,但水仡佬、仡兜、木佬并不是仡佬族,而是苗族。举例说,仡佬族妇女都穿桶裙,而苗族妇女都穿短褶裙,凭借这一区别,就不致于将苗族与仡佬族的史料相混。如(清)田雯《黔书》卷上《苗俗》“短裙苗”条明确提到该民族群体妇女穿桶裙,可知该书的“短裙苗”指的是仡佬族,而《百苗图》的“短裙苗”条由于明确指出是穿短褶裙[3]72-75,可见,这里所说的“短裙苗”与田雯《黔书》所说的“短裙苗”尽管名称相同,但所指的对象不同,《百苗图》“短裙苗”是指苗族。类似情况在《皇清职贡图》中甚多,恕不一一列举。
(四)图画有错置
由于《皇清职贡图》是根据各地方大臣绘画后,再经宫廷画师汇编而成,难免有图画倒置的现象存在。如《皇清职贡图》卷八“永丰州等处侬苗”图是以“男子俱剃发,衣服与汉人同。妇人短衣长裙,首蒙青花巾。勤于耕织,岁输苗赋”立意着画。其中侬苗汉子反映的是正在系紧腰带,准备下水田耕作的姿态。而侬苗妇女图画的是一位首蒙青花巾的妇女正在给孩子洗头,准备剃头的场面。在其不远处的凳子上还摆放着剪刀和面巾(在剃头过程中,擦去剃刀上的头发)。值得一提的是“侬苗妇女”图与贵州省博物馆藏《贵州少数民族图》、贵州图书馆藏《百苗图》、贵州师范大学藏《百苗图》诸版本中“剪发仡佬”图同。据此可知,《皇清职贡图》的这幅图,很可能是在装订时错页导致的误置。查《皇清职贡图》“贵定等处剪发仡佬”妇女图,发现所绘内容恰好是妇女挑秧图,该图所绘妇女头束花巾,身穿右衽衣,下着长褶裙,其中头饰和裙装为侬苗传统服饰,而上衣则是受满族影响而变形后的旗装,这与原文所说“衣服与汉人同”恰好可以相互印证。此外用高挑挑稻秧,也是布依族的传统。据此可知,此图确系侬苗妇女图,而非剪发仡佬妇女图。而且这样的绘画内容也才能与侬苗男子耕作图配套,阅读时,两图应加以交换理解才对。仅此提醒读者注意。
(五)有诸夷图命名重复和绘图有误的现象
如《皇清职贡图》“贵定龙里等处白苗”,按照《皇清职贡图》的编排体例,先是诸夷男妇图,再才是文字。但在“贵定、龙里等处白苗”图与文字内容完后,就应该是青苗。但“青苗”文字内容前,依然是“贵定、龙里等处白苗”。再查白苗与青苗所绘内容差异,发现青苗男女图是以“其人衣尚青,出入必佩刀携弩。妇人以青布蒙首,缀以珠石,短衣短裙”立意着画。所画的青苗男子,肩扛弩机,左手握环首刀,身背斗笠,显示其前往狩猎的姿态。青苗妇女手执长柄伞,身背背篓,其头饰有青布覆盖,状如九华巾。而白苗男女图是以“与各寨牛合斗,胜即为吉”立意着画。图中画着苗男手拿树枝,驱牛争斗的姿势,右手执树枝,进而有防范牛发怒时袭击人的功用。而白苗妇则画着手执长柄伞的姿态,所执的长柄伞乃是举行敲牛祭祖时所用的仪杖,将牺牲用牛送至祭祀场所时,该宗族的主妇要为牛撑伞遮阴。足见青苗项文字内容前图应为 “修文、镇宁等处青苗”,诸如此类问题,恕不一一列出,敬请读者认真考辩。
总之,《皇清职贡图》虽存在以上诸多问题,并不能掩盖其珍贵的史料价值。为了深入进行历史时期民族典籍整理,以弄懂其民族文化渊源,学界需要认真核对不同时期的民族资料。故我们在研究中,凡涉《皇清职贡图》“贵州诸夷”记载有关资料者一一对应附后,并做出适当的考订,以便研究者参考,进而推动我国民族典籍整理和研究。
四、余论
从以上可见,《皇清职贡图》是一部重要的民族图志,展现了统一多民族国家巩固与发展的历史,内容甚为丰富,然而学界对其研究长期存在不足,研究专著与论文甚少。故本文以《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做一研究对象,先展开区域性研究,然后逐步放大其研究范围,以对19世纪前我国国内外民族关系有一全方面的了解。但我们在研究贵州这一区域民族中感受颇深,故想将我们的一些思考说出来,与大家共勉。
(一)民族图志研究需加强资料的系统搜集、整理
《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在《皇清职贡图》成书前,贵州的明清典籍就已有以上诸苗风俗习惯的描述,如《大元一统志》《大明一统志》、(万历)《黔记》、(康熙)《贵州通志》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康熙)《贵州通志》卷三十《土司蛮僚》就有贵州诸夷的附图,并附有文字说明。比照(康熙)《贵州通志》卷三十“蛮僚图”与《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图”,发现《皇清职贡图》卷八“贵州诸夷图”有许多人物有抄临(康熙)《贵州通志》卷三十《蛮僚》画图的痕迹,此不能不讲是《皇清职贡图》贵州诸夷的前期画本。
而《皇清职贡图》其文字内容则与(乾隆)《贵州通志》基本相同,故应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再则,《皇清职贡图》由于为清朝乾隆皇帝主持完成,故在《皇清职责图》之后,贵州也随之出现了《七十二苗全图》《苗蛮图》《苗族图》《黔苗图说》《苗族风俗图说》等等。以上诸书内容形式和《皇清职贡图》一样,也是一图一说,图为彩色绘画,多数没有注明作者,每图之后附有简要的文字说明或配有诗文,介绍图中民族的史略和与清王朝的关系以及生活习俗等,对苗族各地各支系的情况绘画记录更为详细。故加强《皇清职贡图》研究,特别是对不同时期贵州诸夷资料需要系统的搜集、整理,这对于深入探讨各民族与中央朝的关系,历史发展等有着积极意义,对于推动贵州民族史学,乃至我国民族图志的整理与研究有着一定的借鉴价值。
(二)需加强文字和图的比勘研究
值得一提的是《皇清职贡图》是图与文字并存,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文字记载难免有民族的本位偏见存在,如《九股苗》的文字记载,把苗族描写成凶悍难驯的对象。但通过诸苗图的比照,发现《皇清职贡图》男图绘画的是一男子,身披铠甲,口衔匕首,持盾执枪准备战斗的情景。然(康熙)《贵州通志》卷三十“九股苗”绘的是三人奋力张弩猎鹿图,两妇人在背后观看,足见是一狩猎图。然开辟苗疆的官员们为了找到开辟苗疆的理由,无疑会将被征讨的对象说成桀骜难驯,为开辟黔东南苗疆找到借口,我们必须对此进行比较研究,才有可能得出较为准确的结论。
(三)注重典籍文献资料、田野调查资料的整合研究
法国年鉴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布罗代尔将社会文化作了三大层次的划分。在他看来,短时段的历史只是历史的表面层次,对历史进程的作用十分有限,中时段的历史对历史进程则起到了直接和重要作用,只有长时段的历史才构成历史的深层结构,构成整个历史发展的基础,对历史进程起着决定性和根本性的作用。而贵州诸夷的民族文化是一个长时段的历史,其演化速率很慢,故在田野调查的进程中,总可以找到当年的影子。如“捉白放黑”习俗,其意思是说黔东南林农挖掘担保人的祖坟,进而向担保人索取钱财的。但在历史典籍中,将其说为陋俗。然据今天的田野调查发现,这样的习俗是黔东南林木贸易过程中,侗族林农以尸骨胁迫原保追讨借贷的一种正常方法,向我们展示了当时侗族社会已有了资产现金流通和监督管理体制,这样的体制对于维护黔东南林木贸易的稳定曾发挥了积极作用[3]171-179。因此,典籍整理还得将文献、考古和田野调查资料做有机结合,进而做出科学合理地解释,以推动民族图志的整理和研究。
(四)加强海外版本的搜集整理和研究
如前文言,《皇清职贡图》在海外还有诸多版本,如日本等国都有藏本,而且有些外国学者也做了一定研究,因此,对海外版本及其研究成果进行系统的搜集和整理,对于推动贵州省民族史学乃至我国的民族图志研究有着积极意义。
总而言之,今天我们研究《皇清职贡图》,不仅是要把它当作珍贵的历史文物和民族文化加以看待,还得揭示它的历史价值和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更重要的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和研究中华民族的历史与文化,继承和发扬各民族的优良传统,以为我国的社会建设服务。
[1] 祁庆福.皇清职贡图的编绘与刊刻[J].民族研究,2003(5).
[2] 杨庭硕,罗康隆,潘盛之.民族文化与生境[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
[3] 李汉林.百苗图校释[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1.
[4] 刘介.苗荒小纪[M].南京:商务印书馆,民国十四年.
[5] 马国君,杨庭硕,李红香.论元明清时期土司贡赋与环境的兼容——以贵州及其毗连地带为中心[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1).
[6] 杨庭硕.百苗图抄本汇编[G].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
[7] 〔瑞士〕许靖华.气候创造历史[M].甘锡安,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
(责任编辑 钟昭会)
2016-06-15
国家社科重大招标基金课题 “世界苗学通史”(15ZDB113);国家社科重点课题“海外苗族英法语文献资料的搜集、整理与研究”(14AZD071)。
马国君(1977—),男,苗族,湖南麻阳人,博士,教授,贵州省哲学社会科学学术带头人,中组部西部之光南开大学访问学者。研究方向:边疆民族史、边政史、西南环境史。李红香(1985—),女,湖南永兴人,浙江大学博士研究生,贵州大学党委统战部讲师。研究方向:中国民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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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1000-5099(2016)05-0120-09
10.15958/j.cnki.gdxbshb.2016.05.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