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竞技领域中的研究进展
2016-12-14项明强张力为
项明强，张力为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竞技领域中的研究进展
项明强1,2，张力为1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认为，自我控制行为是一个过程，且自我控制的能量有限，先前的自我控制任务所消耗的能量未得到及时恢复，就会出现自我损耗状态，进而导致后续自我控制任务的操作成绩下降。研究介绍了近年来该模型在竞技领域中的研究与应用，其中包括知觉动作、起跑反应时、运动决策、训练坚持性、运动攻击行为以及服用兴奋剂等。讨论了研究者在自我损耗机制方面提出的能量有限、能量分配、意志力信念和转移重心模型等观点，总结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注意控制理论、自我决定理论的整合研究思路。研究认为，未来竞技领域中的自我控制研究，应构建自动化和控制加工的双重加工理论框架，发展更具生态学效度的研究方法及探究脑机制的研究方法，拓展自我损耗应对方式和提高自我控制训练的可操作性。
自我控制；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自我损耗；运动表现；双重加工理论
1 引言
自我控制(self-control)是指人们克服先天性及自动化的倾向、欲望和行为，促使个体更好遵守社会规则和规范，抵制短期诱惑以实现长远目标的能力[25]。目前有关自我控制有两种研究取向：1)将自我控制界定为一种短暂的行为表现，即自我控制过程[21-25]。在自我控制过程中，人们为了改变自身固有习惯和行为模式，需消耗一些中央神经系统的能量——自我控制能量。虽然自我控制的认知神经机制有待明确，但研究似乎表明自我控制与大脑前额叶的执行控制存有密切联系[3,71]。因此，执行功能是自我控制过程中必可少的核心内容，特别是抑制控制功能[21]。2)将自我控制界定为稳定的能力特质，即特质自我控制。研究者认为，特质自我控制是人格结构的核心概念之一，具有稳定性，是个体适应社会环境的前提[37,38]。良好的自我控制不仅能遏制滥用药物和违法犯罪等不良社会行为，而且有助于改善人际关系、调节心境、增加财富，促进个体健康成长和社会和谐发展[87,102]。
在体育竞技的赛场上，张力为(2013)认为，“最佳竞技表现的核心是良好的自我控制”[16]。以篮球运动员的传球动作为例，就涉及到一系列的自我控制，包括调节注意(需要专注同伴队员和对手，排除赛场上球迷呐喊声的干扰)、抑制行为(抑制冲动性传球，等待同伴队员占据有利位置)、启动行为(瞄准目标，准备将篮球传给同伴队员)、执行行为(在对手干扰之前，把握时机，快速准确地将篮球传给同伴队员)和情绪调节(倘若传球失败，则需要快速调整情绪以进入比赛最佳状态)。如果没有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篮球运动员难以完成传球动作，最终可能导致比赛失利。
围绕着运动员在大赛中高压下的竞技“超常发挥”和“失常表现”等问题，运动心理学家采用不同的自我控制理论来解释竞技表现，较有影响力的理论模型包括自动执行假设、加工效能理论、心理控制的逆过程理论、流畅状态理论和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等[16]。其中，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是研究者关注最多的理论模型之一。近年来，国内、外研究者对运动员或竞技领域中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展开研究，并取得可喜的研究成果[16,17,47]，故极其有必要对这些成果进行归纳总结。鉴于此，本文拟梳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的基本观点和研究范式，归纳该模型在竞技运动中的研究证据，探讨自我损耗的机制及其对竞技运动的启示，总结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其他理论整合的研究思路。在此基础上，对未来竞技运动自我控制的研究提出几点展望。
2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概述
2.1 核心观点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的基本思想最早是由Baumeister等(1994)提出的[24]，至今已有20余年，但仍有方兴未艾之势。我国研究者对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及其自我损耗基本观点做了详细介绍[8,14,15]，其核心观点可简要概括为3点：1)将自我控制行为描述为一个过程，而且人类所有的自我控制行为(比如意志坚持、注意调节和情绪调节)都需要消耗能量；2)自我控制具有领域普遍性，所有的自我控制行为均共用同一能量；3)自我控制的能量有限，不像工作记忆和注意的容量有限(卸下负载可立刻恢复)，而是类似肌肉力量需要一定时间休息和恢复，因此，在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中的“力量”是一个隐喻。这意味着先前自我控制任务所消耗的能量得不到立刻恢复，就会出现自我损耗(ego depletion)状态，进而降低后续自我控制任务的成绩。当然，采用肌肉力量来类比自我控制能量亦存有不足之处，因为某个肌肉力量只作用于少量的运动模式，而自我控制能量则作用于所有自我控制模式(包括认知、情绪和行为)。除了自我损耗效应之外，个体自我控制的总体能力(特质自我控制)存有差异，这种个体差异既可预测心理行为表现[32,100]，亦可调节自我损耗效应[86]。总之，在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中，自我控制是一个过程，而自我损耗是一个状态。成功的自我控制行为取决于当前自我控制能量的可利用度，若能量不足，则会出现自我损耗的负效应。
对83个研究进行Meta分析的结果表明，自我损耗对后续自我控制任务影响为中等效应量，d=0.62[69]。最近，Carter及其同事(2013,2014,2015)指出，该项Meta分析结果存在发表偏倚性，过高估计了自我损耗的效应量值[29,30,31]。Carter和McCullough(2014)采用矫正发表偏倚方法重新估计了自我损耗的效应量，结果发现其效应量与0没有实际差别[31]。说明采用矫正法来估计Meta分析的结果几乎否定了自我损耗效应，这给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的基本观点带来了巨大挑战。值得注意的是，采用矫正发表偏倚方法必然会降低Meta分析的效应值，但目前对矫正发表偏倚方法尚未达成共识，其矫正效果尚不明朗[72,96]。故研究者一般采用多种矫正发表偏倚方法。在Carter和McCullough(2014)的研究中采用了3种矫正法，结果只有1种方法显示自我损耗无效应量，而其他2种结果分别为中等效应量(d=0.48)和小效应量(d=0.25)[31]。因此，该项研究得出“结果不支持自我损耗效应，实际上与零没有差别”的结论过于草率，还需增加样本，获取更客观的数据，采用更科学的Meta分析来探讨自我损耗效应。
2.2 研究范式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的经典研究范式要求被试执行2个(或多个)看似无关的系列自我控制任务[1,69]。例如，在双任务范式中，实验组执行损耗任务，而控制组则执行不需要消耗自我控制能量的任务(或者休息)。随后，两组被试执行另一项探测任务(探测任务与损耗任务无关联)，以比较两组被试的探测任务成绩之间的差异。其基本逻辑是：若自我控制需要消耗有限能量,那么先前的损耗任务就会消耗部分能量,导致实验组在探测任务中能量不足,使实验组探测任务成绩显著低于控制组。三任务范式是为了控制个体差异等因素，增加实验前测，以获得探测任务成绩的基线值。以Muraven等(1998)的实验1的程序为例[90]。首先测试了所有被试的紧握手柄的持续时间，获得基线值；然后观看情绪电影，实验组要求情绪控制，对照组则不需要情绪控制；最后再测试两组被试紧握手柄的持续时间。结果显示，实验组的紧握手柄的持续时间显著低于基线值，而对照组则无显著性变化，该结果支持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此外，Graham等(2014)采用了四任务研究范式，考察自我损耗对后续多个自我控制任务的影响[66]。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双任务范式在认知负荷(cognitive load)[101]和抑制溢出(inhibitory spillover)[105]等理论中也得到普遍的应用，但它们之间存有区别(表1)。
表1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认知负荷理论与抑制溢出理论的双任务范式比较
随着研究不断深入，研究者将双任务范式移植到竞技运动领域中。其中先前自我控制任务(损耗任务)包括：1)注意控制，如经典或变式Stroop任务[65,84]；2)情绪控制，如要求增加或抑制情绪表达[36,90]；3)抄写抑制，如抄写一段中性英文材料，但要忽视字母“e”和“n”[55]；4)心算任务，如完成1 000连续减7算术任务[45]；5)思维抑制，如不要想白熊或教练[18,103]。后续自我控制任务(检测任务)包括：1)知觉动作(perceptual-motor)，如投掷飞镖和篮球罚球[48,57,86]；2)耐力性动作，如紧握手柄和仰卧起坐[45,90]；3)运动反应时，如田径起跑反应时[55]；4)运动决策，如篮球和足球传球决策[19,62]。
除了上述实验范式之外，研究者还通过测量特质自我控制来探讨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在运动领域中的应用。如用特质自我控制预测运动员服用兴奋剂和攻击行为[32,100]。总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运动心理学家已研发出具有竞技运动特点的自我控制研究范式，使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在竞技运动中得到广泛研究。
3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在竞技运动中的应用研究
3.1 自我损耗与知觉动作
知觉动作在竞技运动中普遍存在，如投篮球、投飞镖和打高尔夫球等。这些技能性知觉动作要求运动员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当前任务，尽力排除内外刺激的干扰，比如来自赛场的观众呼喊声、运动员自身的心智游离(mind wandering)和竞技赛场焦虑等[98]。依据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观点，执行知觉动作任务需要自我控制能量，若运动员出现了自我损耗状态，则会导致任务成绩下降。为了验证这一假设，Mcewan等(2013)采用Stroop任务来操控自我控制的能量损耗，考察了自我损耗对投掷飞镖成绩影响。在投飞镖任务中，只有在绿色信号灯情境下才可投飞镖，而在红色和黄色信号灯情境下则要控制投飞镖的冲动，不能投飞镖。结果发现，与控制组的成绩相比，损耗组表现出更差的准确度(包括平均值和标准差)[86]。该结果支持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其理由是：Stroop任务和投掷飞镖任务虽属于不同领域，但它们共用同一能量，Stroop任务消耗了部分能量，使能量库中的能量不足，进而降低了投掷飞镖成绩。Mcewan等(2013)进一步推测，之所以知觉动作任务成绩下降，是因为自我损耗导致个体注意力下降，抑制干扰能力减弱[86]。遗憾的是，他们未提供实验证据。于是，Englert和Bertrams等(2015)直接探测了自我损耗与抑制干扰能力之间关系[54]。在他们的实验中，要求运动员在篮球罚球的过程中，同时忽视耳机里传来的内心干扰声音(比如“我很担心我的成绩”)。结果发现，与对照组相比，损耗组运动员捕获了更多的干扰刺激。表明自我损耗导致运动员的注意能力下降，容易受干扰刺激的影响，进而损害了篮球罚球成绩。这两项研究为技能性知觉动作任务需要自我控制提供了有力证据。
Nieuwenhuys和 Oudejans(2012)将知觉动作可分成3个阶段：1)侦查任务相关信息(感知阶段)；2)选择执行动作的时机和模式(选择阶段)；3)把握时机并执行动作(行动阶段)[93]。从掌握的文献来看，尚未发现依据运动项目特点对知觉动作不同阶段的自我控制进行细化研究，而探究不同阶段的自我控制对竞技训练和动作技能学习有着重要的意义，也提示知觉动作技能的自我控制研究仍有拓展空间。
3.2 自我损耗与起跑反应时
短跑竞技赛场上，枪声响后，高水平运动员要尽可能快的起跑，高质量起跑是竞赛制胜的关键[28,95]。例如，Harland和Steele(1997)证明了快速起跑大约能解释整个比赛时间的5%[70]。自2010年起，国际田径联合会(IAAF)实行了“零抢跑”规定：起跑枪声响后，若运动员在短于100 ms内起跑，则被判为“抢跑”犯规，取消比赛资格。这意味着运动员需要自我控制能量来协调“尽可能快起跑”和“避免抢跑犯规”之间的矛盾，使起跑反应不能快于100 ms，又无限接近100 ms。从这一角度来讲，起跑反应考验的是运动员的冲动控制能力。
Englert和Bertrams(2014b)以短跑运动员为研究对象，探讨了自我损耗对运动员起跑反应时的影响。在实验中，首先要求运动员抄写一段中性英文材料，但要忽视材料中字母“e”和“n”。该抄写抑制任务要求被试克服平时书写习惯，需要消耗自我控制能量，产生自我损耗。结果发现，损耗组运动员的起跑反应时慢于对照组的反应时[51]。有趣的是，自我损耗却不影响运动员抢跑犯规的次数。随后，Englert和Persaud等(2015)以没有起跑经验的足球运动员为研究对象，重复之前的实验。结果却发现，自我损耗会增加运动员抢跑犯规次数[55]。这说明与足球运动员相比，短跑运动员起跑经验丰富，能够清晰意识到抢跑后果，并建立避免抢跑的行为习惯和模式[95]，他们在开始信号后宁愿多待一会儿，也不会贸然抢跑而导致取消比赛。表明运动员的田径场经验调节了自我损耗状态下的起跑模式，若运动员起跑经验丰富，自我损耗降低起跑速度；若经验不足，自我损耗则增加抢跑犯规次数。
3.3 自我损耗与运动决策
决策是指人们为了实现某一目标，感知情境信息，选择和加工信息并采取行动的整体过程。近期研究表明，自我控制与决策行为有密切关系，个体在决策过程中需要消耗有限的自我控制能量[2]。运动决策除了具备一般决策认知特点之外，还具有信息量少、快速、直接和或然性等直觉特点，那么，运动决策是否需要自我控制能量呢？ Furley等(2013)考察了自我损耗对运动决策的影响。首先采用抄写抑制作为损耗任务，接着在噪音背景下，要求被试对篮球运动员持球图片进行“投篮”或“运球”的决策判断。结果发现，自我损耗会损害运动员决策判断的准确性[62]。此外，张晓波和迟立忠(2013)测量了足球运动员的特质自我控制水平，考察了运动员对足球传球图片进行决策判断，结果表明，高自控能力运动员表现出更好的决策成绩[19]。
应指出的是，虽然上述两项研究结果证实了自我控制在运动决策中的作用，但他们的运动决策任务仅要求被试对电脑呈现的图片进行决策判断[19,62]。这种任务更多涉及的是运动决策中的认知成分，而较少或未涉及复杂运动决策中的直觉成分，因此，需设计类似竞技赛场的高压力、高干扰和时间紧迫的实验情境，同时考虑运动员的不同竞技水平，深入探究运动的直觉决策与自我控制之间的关系。
3.4 自我损耗与训练坚持性
早期，研究者采用紧握装有弹簧手柄方法，探测自我损耗与肢体动作坚持性之间的关系[20,36,90]。长时间紧握手柄任务，表面上是损耗手臂的肌肉力量，实际上是要求克服手臂疲劳和放弃任务的冲动，即探测心理的坚持性。例如，Muraven等(1998)发现，自我损耗会降低个体紧握手柄的持续时间，提示，肢体动作坚持性需要自我控制能量[90]。随后，Martin Ginis 和Bray(2010)将这一结果推广到日常体育锻炼坚持性。他们以静坐少动者为研究对象，以Stroop任务作为损耗任务。结果发现，自我损耗会导致被试在10 min的功率自行车(体力感觉等级RPE=5)运动中表现出更差的成绩；在接下来的锻炼计划中，不愿意付出努力；甚至在今后2个月内也较少坚持锻炼[84]。这为静坐少动者提供了新的解释——日常生活消耗过多自我控制能量，致使他们无足够能量来参加体育锻炼。
众所周知，竞技运动训练不同于大众体育锻炼，竞技训练已成为了运动员的常规化、习惯化和自动化的日常活动，逐渐形成了“无意识坚持”训练[113]。为进一步明确竞技运动训练是否需要自我控制能量，Dorris等(2012)以划船、曲棍球和橄榄球运动员为研究对象。在实验中，运动员首先完成从1 000连续减7的心算任务同时完成一项平衡任务，产生自我损耗，然后做俯卧撑或仰卧起坐训练。结果发现，自我损耗降低了运动员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成绩[45]。这提示，尽管运动员的动作技能具有稳定的动作定型和清晰的动作表象[115]，但这种技术熟练的常规训练仍需要自我控制能量。对此，本研究认为原因可能有三：1)运动员在常规训练中，仍面临着“坚持训练”以实现梦想的长远目标与“放弃训练”以获得休息的短暂满足之间的冲突。因此，只要存有冲突，即使是技术熟练的常规训练，也需要自我控制能量来调节。2)在自我损耗状态下，运动员可能会产生与任务无关的思维活动，而这种思维活动会影响当前常规训练的表现。3)自我损耗引起运动员的短暂心理疲劳，关联到生理疲劳，引起体能状况下降，最终导致体能类技能下降。
应指出的是，Dorris等(2012)所测试的俯卧撑或仰卧起坐仍属于简单的体能训练[45]。于是，Wagstaff(2014)采用抑制情绪操纵自我损耗，进一步探讨了自我损耗与更为复杂的体能训练坚持性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自我损耗会减低运动员在10 km功率自行车任务表现。具体表现为：骑自行车速度变慢，平均输出功率降低，最大心率降低，身体负荷感增加[110]。此外，Englert和Wolff(2015)以大学生运动员为研究对象，要求他们在功率自行车上进行快速运动18 min。分成线性模型结果显示，在损耗状态下的运动员投入更少的努力，输出心率更低[56]。这两项研究为自我损耗会降低复杂运动训练的坚持性提供了有力证据。
3.5 自我控制与运动员的攻击行为
长期以来，运动员的攻击现象备受教练和研究者关注，然而缺乏系统研究。Maxwell和Moores(2007)将运动攻击界定为愤怒和攻击性两个维度，并研制了有效的测评工具[85]。此后，研究者对该领域进行诸多有益探讨。有研究发现，运动员愤怒和攻击性倾向水平越高，越容易发生反社会行为，比如欺骗和伤害其他队员[77]。此外，具有攻击性个体容易愤怒反刍(anger rumination)——反复思考过去愤怒的经历，这种思维模式会增加愤怒的持续时间和强度，进而潜在增加攻击行为[40,43]。
自我控制的核心之一是抑制自私的冲动来遵循社会规范和法律法规，称之为“道德力量”[23,42]。因此，人类攻击行为与自我控制存有密切关系。有研究发现，自我控制在愤怒反刍与反应性攻击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112]，而通过2个星期自我控制训练则会降低攻击行为[41]。在竞技运动领域中，Sofia和Cruz(2015)证实了高自我控制的运动员会表现出较少的攻击性，包括愤怒、攻击倾向、愤怒反刍和反社会行为，而且女运动员比男运动员表现出更少的攻击性[100]。结合这些研究成果，本研究认为，在竞技训练中，应关注运动员的愤怒情绪和愤怒反刍，同时采用有效的训练方式来提高自我控制能力，以防止运动员在高压训练或竞赛中出现攻击行为。
3.6 自我控制与服用兴奋剂
运动员服用兴奋剂不仅损害公平、公正的体育竞技精神，而且给运动员带来许多不利后果，如取消比赛资格、损毁个人名誉和危害身心健康。尽管如此，在各种利益驱动下，面对竞技大赛的压力，仍有运动员以身试法服用兴奋剂。世界反兴奋剂机构数据(2014)显示，违禁药物检测呈阳性的运动员比例为1.36%[5]。在现实训练中，运动员可能会通过营养品或药品不经意间摄取了兴奋剂成分，如我国游泳冠军孙杨2014年的兴奋剂风波。因此，反兴奋剂与每个运动员切身利益相关，也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持久战。
Chan等(2015)认为，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可用于解释运动兴奋剂。他们研究发现，特质自我控制负向预测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态度和意向，正向预测反兴奋剂意向和坚持性。这提示，低自我控制运动员没有足够能量来抵制兴奋剂[32]。现实中，反兴奋剂是运动员自我控制能力的考验，因为运动员要始终牢记反兴奋剂的道德标准和法规底线，以及面对兴奋剂诱惑时要做出正确的期望价值判断和决策平衡。即使运动员有坚定意向和承诺反对兴奋剂，但也需要深思熟虑和意志努力才能抵制兴奋剂[33,75]。可见，在竞技体育反兴奋剂斗争中，提高运动员自我控制能力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
4 自我损耗的机制及其对竞技运动的启示
综上可知，已有竞技运动研究表明，人们难以用同样质量完成两个连续的自我控制任务。通常情况下，人们可顺利完成先前自我控制任务，但会损害后续自我控制的成绩，出现自我损耗。研究者不禁发问，自我损耗是什么(What is ego depletion)？——导致出现自我损耗状态的内在机制是什么？对此，研究者提出4种观点来解释自我损耗，分别为能量损耗[24]、能量分配[26]、意志力信念[76]和转移重心模型(shifting priorities model)[73,74]。
4.1 能量损耗
能量损耗观认为，后续自我控制任务的成绩下降，是由于先前任务消耗了有限自我控制能量，而该能量消耗与葡萄糖供应下降有关[24,46]。葡萄糖是大脑执行功能的基础能量来源，它会依据大脑激活区域进行能量分配和新陈代谢。例如，执行认知功能(比如工作记忆)任务的成绩极易受到葡萄糖可利用度的影响，但自动化任务则不受葡萄糖的影响[99]。由于大脑执行功能是自我控制的核心，因此，血糖是衡量自我控制的良好生理指标[61]。据此，Gailliot等(2007)采用双任务范式，并测量执行自我控制任务时的血糖水平[64]。结果表明，被试在执行自我控制任务后，血糖水平显著性下降；但若在两个任务之间补给葡萄糖，则会减缓自我损耗效应，为自我控制消耗了葡萄糖的观点提供了实验证据。
然而，Gailliot等(2007)的研究遭到学界的普遍质疑。首先，Kurzban(2010)重新分析了Gailliot等(2007)的数据后发现，在执行自我控制任务后，只有部分被试的血糖水平下降，有些被试的血糖水平甚至升高了，表明血糖水平与自我控制之间没有关联[79]。其次，研究者要求被试用嘴巴含着葡萄糖(不要咽下去，不会提高大脑血糖水平)去执行后续自我控制任务，结果发现，仅用葡萄糖漱口也能消除自我损耗[88,97]。近期，Vadillo等(2016)采用P-曲线(P-curve)的元分析技术探讨了自我损耗与葡萄糖之间关系，结果发现两者之间的效应量容易受文献发表和报告偏差的影响，即使在一些显著性结果研究中，其证据价值也是非常小[107]。
针对上述质疑，Baumeister(2014)等重新界定了自我损耗能量与葡萄糖(血糖)之间关系，认为，1)自我损耗不一定是由血糖低导致的；2)低血糖会导致个体自我控制能力下降；3)补充葡萄糖可缓解自我损耗[21]。
4.2 能量分配
鉴于葡萄糖漱口也能消除自我损耗的研究结果，有研究者认为，在嘴巴里含着葡萄糖能够激活嘴巴里感觉受体，进而激活大脑中动机区域和奖赏区域[44,94]，意味着葡萄糖(不管是摄取还是漱口)可能不是提高血糖水平，而是增加个体动机水平，进而缓解了自我损耗效应。据此，Beedie和Lane(2012)提出能量分配观，认为自我损耗更多取决于葡萄糖能量的重新分配，而不是能量有限性[26]。该理论认可自我控制需要葡萄糖能量，但个体会依据执行任务的内在动机水平进行重新分配能量，若任务重要，有兴趣(内在动机高)则会分配更多能量。例如，Kelly等(2015)采用Stroop任务操纵自我损耗，采用反向眼跳任务作为后续自我控制，考察了个体动机和葡萄糖对反向眼跳任务的影响[78]。结果表明，个体摄入葡萄糖并没有提高反向眼跳成绩，而高动机水平则会改善反向眼跳成绩，从而确定了动机水平在能量分配中的重要地位。Wagstaff(2014)用情绪抑制任务来操控自我损耗，结果发现血糖有所降低，但不能完全支持能量消耗。因为在接下来的10 km功率自行车任务中，个体最大输出心率下降，但主观努力感却增加，表明被试缺乏意志力或不愿意执行后续自我控制任务，也支持动机在能量分配中的作用[110]。最近，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创始人Baumeister(2014)承认，能量分配更能解释自我损耗的机制，但能量分配的前提是能量有限，并发生了能量损耗，以此整合能量损耗和能量分配的观点[21]。
4.3 意志力信念
斯坦福大学的研究者Job等(2010)大胆假设，自我损耗是“大脑中想象出来的(all in your head)”，自我控制能量有限或许仅反映了人们的意志力观念[76]。他们的实验结果发现，自我损耗只发生在那些认为“意志力有限”的个体中，而不会发生在那些认为“意志力无限”的个体中。提示，自我控制的能量是无限的，至少比我们想象得要多。针对上述质疑，Vohs等(2012)认为，“意志力无限”信念只适用于中等强度的自我损耗[109]。他们实验发现，在自我损耗较低时，持“意志力无限”信念的个体可较好执行自我控制任务；但自我损耗较高时，意志力信念对自我损耗的作用消失。
4.4 转移重心模型
Inzlicht和Schmeichel(2012)从传统心理的动机和注意视角提出了自我损耗的转移重心模型[73]。其核心观点是自我控制不需要消耗能量，而是执行先前自我控制任务后，个体呈现出一种不适应状态。自我损耗就是个体将注意力转向短暂需求的满足，再无动机去执行后续的自我控制任务。随后，Inzlicht等(2014)进一步认为，自我损耗实质是人们动机由追求“必须”目标转向了“想要”目标。其中，“必须”目标具有责任感和强迫性；而“想要”目标具有个人快乐感和意义感[74]。可见，该理论几乎否认了自我控制的能量模型，试图建立自我控制的动机模型。Werle等(2014)研究发现，如果人们认为身体活动是步行锻炼，需要付出努力(“必须”目标)，那么会削弱饮食控制能力；若认为身体活动是风景旅游，是充满乐趣的(“想要”目标)，那么会增强饮食控制能力[111]。本研究实验结果证实了“必须”和“想要”两个目标，但要支持Inzlicht和Schmeichel的转移重心模型，还需借助认知神经科学范式来探讨在自我损耗状态下，注意力和动机如何转移到大脑奖赏价值系统。
综上，围绕着自我控制是否需要能量等问题，研究者提出了4种不同的自我损耗机制观点，这些观点之间存有争议。本研究认为，从能量保护的视角来看，这些看似矛盾的观点可以相互补充和整合。具体阐述如下：自我损耗只消耗了大脑的部分能量，而不是竭尽全部能量；当能量消耗达到预先设定的阈限值时，大脑就会自发保护剩余的自我控制能量，此时，个体没有足够能量去执行后续的自我控制任务，出现了自我损耗。然而，能量保护的阈限值并非固定的，类似一个调节点，在某些情况下可发生变化。比如坚强的意志力信念，强烈的动机等因素会促使大脑重新分配自我控制能量，降低阈限值，释放更多能量去执行自我控制任务，抵消自我损耗效应。需说明的是，在自我损耗状态下，意志力和动机只能调节大脑重新分配能量，不会增加自我控制能量，而补充葡萄糖或许可增加(或恢复)自我控制能量。当然，自我控制可能涉及更为广泛的“资源保护理论”，包括实物资源、身份资源、个人资源和能源资源等[67]。
4.5 自控损耗机制对竞技运动的启示
自我损耗机制实际上是大脑能量保护的一种状态。过分强调能量有限性，而忽视了人类心理加工过程的复杂性和主动性；以及过分强调人类意志力和动机作用，而将人类能量有限性置之不顾，都会使自我控制研究陷入困境，不利于自我控制理论的发展和整合。只有将能量有限性与人类意志力(包括动机等)积极作用有机结合起来，才能为竞技运动提供更好地理论指导和行动策略，具体启示如下两点。
1.适当补充葡萄糖来维持和提升自我控制。虽然没有足够证据表明自我损耗是由于血糖降低导致的[34,35,82]，或许是因为目前尚未找到测量大脑血糖变化的敏感指标，但不可忽视葡萄糖对自我控制的作用。在竞技运动领域，维持适当的血糖水平不仅是运动员保持体力、奋勇拼搏的物质能量基础，更是提高竞技运动成绩、改善教练与运动员的人际关系、减少运动员攻击行为和服用兴奋剂的心理能量基础。那么，是否摄取的食物含血糖指数(glycaemic index 简称GI)越高就越能维持(或提升)自我控制能力呢？答案是否定的。高GI食物可迅速提高个体的血糖水平，但接着会导致血糖急剧下降，致使GI波动范围很大，进而减弱个体认知功能和自我控制能力；而低GI的食物可持续稳定地为血液提供葡萄糖，减少中枢系统疲劳，为自我控制提供充足能量，故最佳选择是摄取低GI的食物[80,81,94]。教练员以及相关工作人员应鼓励运动员常摄取少量的低GI食物以维持正常血糖水平，以减少竞技运动中自我控制的能量损耗。
2.适当采用策略来预防和补偿自我损耗。人类大脑中存有大量的血糖，理论上应足够运动员完成某项自我控制任务，但大脑存有保护能量机制，抵制分配过多能量去执行自我控制任务。然而，在竞技运动中有些策略能够促进大脑降低能量保护的阈限值，重新分配能量，减少自我损耗。比如，若运动员坚信意志力是无限的[76]，拥有追求卓越的内外在动机[26]，适当情绪和思维调控，自我肯定，形成执行意向和启动榜样等策略[10,11,12,13,17]均可有效控制自我损耗，克服竞技运动中的重重困难。据此，教练员可增强运动员的意志力信念、激发竞技动机以及其他有效策略来预防和补偿自我损耗。然而，要适度使用这些策略，需考虑运动员自我控制的生理和心理能量的有限性。因为，有时激发动机也要“承担后果”，虽能短暂提高先前任务的成绩，却损害了后续一系列的任务表现[66]。
5 竞技领域中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其他理论的整合
Hagger和Martin(2009)认为，理论整合有利于弥补不同理论之间的鸿沟[68]。在自我控制研究中，研究者开始重视理论之间整合。本研究主要介绍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竞技运动相关的注意控制理论、自我决定理论的整合及其实验支持的证据。
5.1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注意控制理论的整合
在竞技大赛中的高压力下，运动员的竞技焦虑是如何影响赛场表现，尤其是如何影响知觉动作技能成绩等问题，一直备受运动心理学家关注[93]。关于焦虑与竞技表现之间关系，最具有代表性、影响力最大的理论是注意控制理论[60]。国内研究者孙国晓和张力为(2013,2015)已对注意控制理论进行了理论阐述和实证研究[6,7]。其核心观点为：竞赛焦虑以及伴随的担心，会打破自上而下目标导向和自下而上刺激驱动的注意系统之间的平衡，致使刺激驱动的注意系统占主导地位。然而，目标导向的注意系统是个体完成认知任务或知觉动作技能任务的前提，因为人们需要抑制冲动并将注意转移到任务相关信息上。因此，由焦虑所致的刺激驱动注意会影响个体对任务相关信息的注意能力，或者影响到更为广泛的中央执行系统抑制和转移功能，进而损害任务的操作表现或加工效能。Eysenck等(2007)认为，在焦虑状态下，个体通过自我调节和增加额外的加工能量或资源(processing resources)来克服自下而上加工模式，抵消刺激驱动的主导地位，以此消除焦虑的负效应[60]。该观点可为之前研究未发现焦虑与操作表现之间存有相关提供了有力解释[114]，这也是注意控制理论的一大亮点。
最近，Englert和 Bertrams(2015)指出注意控制理论存在的不足——未界定“加工能量是什么”，而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的自我控制能量可弥补这一不足，据此提出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自我控制理论的整合观点[53]。该观点认为，在高焦虑状态下，自我损耗的个体没有足够的自我控制能量来消除注意控制的负面焦虑效应，进而表现出较差的操作成绩；而当个体有足够的自我控制能量时，操作成绩与焦虑的负相关则不复存在。Englert和Bertrams(2012,2013)的系列研究发现，随着焦虑水平升高，在篮球罚球、投掷飞镖和棋盘游戏中，损耗组表现出更差的成绩，而未损耗组则无此现象[48,49]。同时证实在高焦虑状态下，损耗组捕获更多的干扰信息[54]。这些研究表明，在需要注意控制的知觉动作任务中，自我控制能量可调节焦虑与操作成绩之间的关系。
在远距离瞄准的任务中，个体对目标刺激的最后注视时间是注意控制的良好指标[108]。注视时间越长，瞄准任务的成绩就越好。为此，Englert和Zwemmer等(2015)采用眼动仪探讨投掷飞镖任务的眼动行为[57]。结果发现，与未损耗组相比，损耗组在高焦虑的情景下，不仅表现出更差的操作成绩，而且对目标刺激注视时间更短。提示，自我损耗不仅可调节焦虑与操作表现之间关系，而且可调节焦虑与加工效能之间关系。
毋庸置疑，Englert的研究团队为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注意控制理论的整合提供了有力证据。然而，他们所采用“损耗VS 未损耗”的实验设计，仅仅证明了高焦虑状态下，自我损耗更加损害了任务成绩，却未进一步探究在焦虑状态下，如何通过增强自我控制能力来提高任务成绩，以更好地弥补注意控制理论的观点——增加额外能量来消除刺激驱动的主导地位[60]。更重要的是，对于竞技运动而言，直接探究在焦虑状态下如何增强运动员自我控制能力来提高竞赛成绩更具有现实价值。可见，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注意控制的整合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5.2 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自我决定理论的整合
自我决定理论是由Deci和Ryan(2000)提出的有关人类动机和人格的宏观理论，包括认知评价理论、基本心理需求理论、有机整合理论，目标内容理论和因果定向理论5个子理论[39]。近年来，该理论在我国的运动心理领域中得到广泛应用[4,9]。自我决定理论强调自由选择和自主决定的重要性，自主支持环境会满足个体基本心理需求，形成自主型动机，促进健康行为，比如坚持体育锻炼。Muraven及其同事(2008)将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与自我决定理论进行整合，认为自主型自我控制能够缓冲自我损耗效应[89,91]。他们设计了两种环境变量：1)自主支持环境，被试可自由选择是否进行先前自我控制任务；2)控制支配环境，被试没有选择机会，只能完成先前自我控制任务。结果发现，相比控制支配环境，自主支持环境中被试在随后自我控制任务中表现出更好成绩，降低了自我损耗。提示，自主支持可满足个体基本心理需求，使外在动机内化，进而减少自我损耗。
近期，Englert和 Bertrams(2014a)以半职业网球运动员为研究对象，在竞技领域检验了自主型自我控制效应。运动员分别在自主支持、控制支配和中性对照3种环境下执行抄写抑制任务[50]。结果发现，在高压力下，自主支持环境能改善运动员网球发球的操作表现。可见，自主型自我控制在竞技领域中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例如，在对抗性的比赛中，教练员应提供自主支持环境，给予运动员自由选择机会，而不是强制运动员使用某一种策略去适应对手的攻击。因为，这种自主型的适应方式(自主型自我控制行为)，可以自由选择行为，不需要克服内心的冲突，只需要较少的自我控制能量，可最大程度提高运动员成绩和赛场表现[50,89,91]。具体而言，提供自主性支持环境的策略包括：提供选择机会，提供任务的合理解释和避免言语和行为控制。
值得一提的是，Graham等(2014)研究表明，在自我损耗状态下，与控制型动机相比，自主型动机能够提高第1个探测任务的成绩，但在第2个探测任务则表现出更差的成绩。这说明，自主型动机促使个体在第1个探测任务中动员更多的自我控制能量，致使第1个任务的成绩提高，但分配到第2个探测任务中的能量就减少了，导致第2个任务的成绩下降[66]。可见，该研究结果与自主型自我控制需要较少能量不相符合[50,89,91]。因此，未来还需要进一步明确自主型自我控制是本身消耗了较少的自我控制能量，还是动员了较多的自我控制能量。
6 总结与展望
伴随着社会对自我控制的关注度提高，以及研究范式的更新，竞技领域中的自我控制的研究逐渐深入——从实验室行为研究到竞技赛场压力情境设计，从自我损耗的现象探讨到自我损耗的预防补偿及机制研究，从单一理论解释到多个理论的整合。当然，竞技运动的自我控制研究仍有较大的拓展空间，未来研究应建立竞技理论框架来探讨自我控制，发展更科学的研究范式，以及拓展自我控制的应用研究。具体阐述如下。
1.在理论框架方面。运动竞技的自我控制主要聚焦于竞技成绩，然而，该领域的理论探讨尚显薄弱，整个研究缺乏系统研究框架，如何结合竞技运动的特点来构建相应的理论框架，是研究者亟待解决的问题。双加工模型认为，有两种不同类型加工指引人类行为。类型1是在相关启动刺激呈现时就执行和完成，不需要工作记忆容量，可标记为“自动化加工”；类型2是思维和心智活动，需要工作记忆容量，可标记为“控制加工”[58,59]。由于运动员动作技能形成和发展离不开自动化加工和控制加工。因此，未来竞技的自我控制研究应在双加工模型的框架下展开系统深入的研究。在双加工理论的框架下，我们可以发现，目前，大多数研究主要探讨自我损耗对运动员的控制加工技能(比如篮球罚球、投掷飞镖等知觉动作技能)的影响[54,86]，却较少探究自我损耗对自动化加工技能的影响。仅Dorris，Power和Kenefick(2012)的研究发现，自我损耗会降低技术熟练的常规训练(如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成绩[45]。这一结果与“自动化加工不需要自我控制”观点不一致[22]，其原因有待进一步探究，但至少证明某些技术熟练的常规训练仍然需要自我控制能量来维持。更重要的是，在竞技比赛中运动员为了适应复杂的动作任务要求，不但需要更多的自动化加工技能，而且还需要不断地转换自动化和控制加工技能，这种不同加工类型的转换是良好竞技成绩的重要保障[63,104]。然而，目前鲜见研究报告自我控制在转换过程中所起作用。可见，在双加工模型框架下，未来研究可致力于探究自我控制在竞技运动中的自动化加工、控制加工以及两者之间转换加工的作用和机制。
2.在研究方法方面。虽然研究者已设计出具有竞技运动特点的自我控制范式，但仍有改善空间。首先，在自我损耗任务设计方面，很多研究者采用Stroop任务或抄写抑制，但在竞技训练和比赛中运动员几乎不需要执行此类认知任务。因此，未来研究应设计更贴近竞技训练比赛的自我损耗任务，比如采用“不想教练”的思维抑制任务[18]、体验运动员所经历情感的调节任务[52]等。其次，随着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兴起，研究者也开始探究自我控制的神经机制，并取得部分可喜的成果。比如，研究发现自我损耗状态下，大脑执行功能区域(如前额叶皮质，PFC)减弱了，而奖赏区域(如眶额叶皮层，OFC)激活程度却增强了[83]，这为自我损耗提供了神经机制。然而，在探讨运动员的自我控制时，研究者却忽视其认知过程和神经机制，未来可将行为实验设计与ERP和fMRI等技术相结合，获得汇聚性数据，进而得出更完美、更可靠的研究结果。
3.在自我控制应用研究方面。在竞技运动领域，如果将竞赛失利及心理行为问题根源归因为运动员的自我控制失败，那么，探究自我损耗的应对方式和提高自我控制的训练方法往往是应用性最直接、最明显的研究。国内张力为及其研究团队(2013,2015)对自我损耗的应对展开了大量研究，发现适当情绪、思维调控和自我肯定，形成执行意向和启动榜样等策略均可有效预防和补偿自我损耗[10,11,12,13,17]。关于自我控制能力训练，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认为，类似肌肉训练，通过反复练习可提高自我控制能力[92]。例如，Bray等(2014)研究表明，握手柄的自我控制训练(训练2周，每天2次)可促进个体参与改善心血管的锻炼，并表现出更好的成绩[27]。然而，相比自我损耗应对研究的盛行，竞技运动领域的自我控制训练研究尚待加强。未来研究除了设计出有效的、有针对性的竞技运动的自我控制训练方案以外，还可探究自我控制训练能否类似肌肉训练进行超量恢复，自我控制训练是提高能量的整体能量，还是增强了自我控制的坚韧性，抑或是降低能量保护的阈限值等问题。
此外，运动损伤是竞技领域的研究热点，本研究认为，除了从运动训练学、运动医学和运动康复学等视角来探讨运动损伤的防治之外，亦可从自我控制的力量模型来解释。经验表明，体操、蹦床运动员的运动损伤多发生在训练课的后半程，即使是一般难度的动作也可能诱发运动损伤。其原因可能是运动员在损耗状态下，降低了运动员的注意的集中程度和稳定程度，进而引发了运动损伤。因此，自我损耗、注意和运动损伤之间的关系也是未来非常值得研究的课题。
纵观目前自我控制的研究，研究者主要集中于“努力控制”和“自我损耗”，过多关注自我控制失败的背后机制，却忽视了运动员自我控制成功的一面，这必然会阻碍对自我控制的全面理解。事实上，在竞技领域中，优秀运动员更多采用自动化(或无意识)的自我控制，减少能量的损耗，以确保动作技能的流畅性。因此，未来可深入探究运动员自我控制的成功特质，比如采用“不费劲”的自我控制策略，或者采用适应行为直接规避(而不是减少)自我损耗，同时刻画优秀运动员自我控制的剖面图，为全面提高运动员的自我控制能力提供借鉴和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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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rength Model of Self-Control:Progress in the Field of Sport
XIANG Ming-qiang1,2,ZHANG Li-wei1
Based on strength model of self-control,it asserts that self-control act can be described as a process as well as human self-control resources are limitied.After having worked on prior self-control task,the energy can deplete and is not immediately replenished.During this state,termed ego depletion,subsequent self-control tasks may become worse performance.In this paper,we report on a study on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of this model in the competitive field recently,including perceptual motor,sprint time,decision making in sport,the sport of training,aggression in sport,doping in sport,and so on.Moreover,in terms of ego depletion mechanism,we discuss the limited energy theory,energy allocation,will power belief and shifting priorities model.We also summarize the research approach to not only intergrate strength model of self-control and attention control theory but also combine with strength model of self-control and self-determination theory.The findings provide further insights into our understanding of self control theory in the field of sport,it is tentatively proposed that more scientific research paradigm and self-control application reseach can be accessed based on the framework of the dual-process theories,aiming to develop more ecological validity research methods,explore the mechanism of brain meanwhile improve the operability of ego-depeltion coping and self-control training.
self-control;strengthmodelofself-control;egodepletion;sportperformance;dual-processtheories
1000-677X(2016)08-0067-12
10.16469/j.css.201608006
2015-12-08；
2016-07-25
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应激与适应重点实验室资助；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2016BS023)；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GD14YTY01)；广州体育学院中青年教师人才培养项目资助。
项明强(1980-)，江西吉安人，副教授，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自我控制、锻炼心理，Tel：(020)38025579，E-mail：xiangmq80@163.com；张力为(1956-)，男，北京人，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自我控制、心理疲劳，E-mail:liweizhang@hotmail.com。
1.北京体育大学 运动人体科学学院 运动心理学教研室，北京 100084；2.广州体育学院 运动与健康系，广东 广州 510500 1.Beijing Sport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2.Guangzhou Sport University,Guangzhou 510500,China.
G804.8
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