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年
2016-12-13高东生
文/图_高东生
虫年
文/图_高东生
到农民的菜园子里拍照,能发现一只美丽的虫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虫子是蔬菜的敌人,自然也是菜农的敌人,他们会想方设法让虫子远离,或者干脆将它们斩尽杀绝。
但那天,我在路边的黄豆、芋头、油菜等好多农作物的叶子上发现了大量的虫子,不少植物的茎叶已经光秃秃的了,那些如荷叶一般大的芋头叶子被啃得只剩下稀疏的叶脉。这儿的虫子大部分是灰黑条纹的那种,吃得圆滚油亮,脑满肠肥。我问一位正在浇水的老婆婆怎么有这么多虫子,她说喷药都不管用,今年是“虫年”。
虫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面对小小的肉虫,农民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农药刚一出现,就有不少专家担心,过量使用农药会适得其反,使虫子产生抗药性,反而很难将其杀死。一种农药只要杀不死所有的虫子,剩下的就将无比顽强。难道专家们的担心已经成了事实?今年,这里的农民都有点儿绝望了,他们遭到了报复。
虫子行动缓慢,没有盔甲和翅膀,杀死它们,还不易如反掌?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一直以来,我们都不肯把虫子看成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生命。我喜欢罗尔斯顿创造的“生命流”这个词,生命不只是当下的存在,它们如河流一样源源不断,我们与其他所有的生命体都来自洪荒远古,携带着神秘的生命信息。杀死一个物种,哪怕是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的蚊虫,那些我们还未完全解读的信息就会全部消失。
那一大片芋头叶子上的虫子可以用密密麻麻来形容,但我在那儿磨蹭了不短的时间,竟没有看到一只鸟儿来觅食。我倒是发现了一些奇异的虫子品种,其中有一只虫子,体型巨大,而且色彩艳丽,花纹繁复如蟒蛇,身上还有两排大眼睛。我不知道它是因为农药而变异,还是少见的夜晚才登场的蛾子的幼虫。细看这些虫子,无不有着美丽的花纹和斑点,只是有的鲜艳,有的暗淡,虽然看着有些恶心,但我知道,虫子的每一根纤毛、每一个斑点都不是随意而生,那都是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出的杰作。
虫子们赢了吗?我不敢说。我更不敢幸灾乐祸,也不能当一个局外人。虽然我举着相机,早就忘记了锄头的重量,但我深知农民的辛苦。虫子有了不起的地方,但大部分农民还是要靠种庄稼和蔬菜活着,我热爱他们的淳朴善良,也无奈于他们的无奈和苦涩。
如何两全其美呢?怎样达成共识呢?我希望人类能放弃虚荣,承认我们的无能,越早越好,这样我们还不至于颜面扫地,还能在虫子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儿尊严。
那样的话,今年是虫年,明年就是蛙年了吧?后年呢,该是鸟年了?若干年后,鸡年、狗年、鼠年、蛇年,山清水秀,蓝天白云,鸟语花香,莺歌燕舞,一切又恢复到自然本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