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镇
2016-12-12海欣
海欣
留下,或是离开——这是所有小镇青年都会面对的同样命题,他们都必须为命运交上不同的答卷。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中,从《小武》、《孔雀》到《立春》,选择出走的小镇青年们丢弃了小镇生活的悠闲自由、无所事事,放下了不值一钱的自尊,努力适应污浊残酷的社会。现实生活中,从韩寒到贾樟柯,他们从不讳言自己是一个小镇青年,他们的作品也诠释着那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镇”。
出走的青年,漂泊的命运
在第六代导演擅长的文艺片中,总有一个共同的主角——小镇青年。他们虽然在外形上有所不同,却都一样有着被一切抛弃的故事:在《小武》中,小武穿着旧西装和鸡心领毛衣,在被亲情、友情、爱情抛弃之后,漫无目的地在同样面目模糊的陌生城镇中游荡;在《孔雀》中,总喜欢穿着白衬衣蓝裙子的姐姐,总是一副不愿跟桎梏的小镇生活妥协的样子,却又在跌跌撞撞中不得要领,总要非常决绝地以一种利己主义的姿态,去跟世界撞个头破血流;在《立春》中,小镇“剩女”王彩玲,也总是灰头土脸地活在自己的艺术梦中,用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光鲜美梦,去对抗真实的县城生活……
这些好像总也走不出县城魔咒的小镇青年们,跟王彩玲有着一样的借口:“我不想过庸俗的生活,不打算在这儿发生爱情”;以及一样的美梦:“人民歌剧院已经在办理调动手续,我很快就去北京了”。他们总是面目模糊地出现在这些一眼望去没有亮色的城镇中,用外面的世界来安慰自己,用精彩的世界来鼓励自己,再用无奈的世界来认清自己;他们在无所事事中已经脱离了生活中的另一个可能,他们活在书本与电视教会他们的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找不到改变命运的路。
电影中,与这些落魄小镇青年平行而生的是“成功者”配角。
《小武》中,曾经与他一同闯北京儿、一起街头行窃的兄弟小勇,在靠走私烟草有了自己的公司之后,为了掩盖曾经街头偷盗的不良过去,没有邀请小武参加自己的婚礼。得知此事的小武很失落,但依然在街头偷了一把钱,包上红纸送给小勇——当然,小勇没有接受,失去友谊的小武对他说:“你他妈真的变了。”《立春》中,曾经编了个谎儿骗主角王彩玲求出名的高贝贝,也借着王彩玲买户口的钱闯出一番天地——她顶着个光头获了奖,站在了王彩玲做梦都想站在的舞台上——最后良心发现的她,对王彩玲说出了真相,换来的却只是王彩玲对曾有梦想的完全幻灭。《孔雀》中,另一位姑娘凭着“来,吃一口西瓜”的贤淑甜姐劲儿,在成功让妹妹成为伞兵后,自己也成功嫁给了来自北京的军官同志。
走出来的小镇青年们丢弃了小镇生活的悠闲自由、无所事事,放下了不值一钱的自尊,努力适应了污浊残酷的现实,在用毫不理想的手段使自己梦想成真后,就会拼命否定自己的过去——曾经在三里屯乌烟瘴气的小酒吧卖唱谋生的孙纳,多年后在新闻发布会上重遇当年“老客户”,只用冷冰冰的一句“你记错了,我从来没有去过什么三里屯,你认错人了”,就将曾经毫无尊严的生活全部抹去。
在这些出走的青年中,不论是潦倒失败的小武,还是光鲜成功的孙纳,不论选择离开还是归来,都只是失去的一小部分——正如小镇青年阿甘所说:“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着各自的命运,还是只是到处随风飘荡。但,你和别人没有任何的不同——我们都只有放下所有曾经发生过的重负,才能继续前行。”
从韩寒到贾樟柯:后会无期?
韩寒从不讳言自己是一个小镇青年。1982年他出生于上海市金山区亭林镇,于是“亭林镇”这个小镇因为他广为人知。
他成立了亭林镇工作室,这个工作室出了一本很快夭折的杂志《独唱团》,一个文艺青年的App“One”。2014年他的电影《后会无期》票房6.29亿,在当年电影票房排行榜里的第11名,他为此成立的电影公司,叫做亭林影业。
《后会无期》中,三个小镇青年一起上路,到处都是隐喻,其中至少涉及小镇青年的三重属性,第一是:来自小镇的天性纯鲁;第二是:小镇青年成长的迷茫和自卑;第三是小镇青年的文艺性。这三个人分别是胡生, 浩汉,江河。可以说,三个青年身上有浓重的韩寒自身的痕迹。三个小镇青年都是世上的另一个韩寒——幼稚时期的韩寒,迷茫而带江湖习气的韩寒,文艺的追梦的韩寒,电影是韩寒的,主角也是韩寒的。
胡生“智障”而又纯良,第一个消失在起点,它说明了小镇青年的纯鲁在对抗这个世界之初就消亡了,智障和纯良是这个复杂社会所最不需要的东西。浩汉爱“作”,有着青年虚荣,但不乏讲义气的江湖习性,只是现实不停的把他戳破。“你是不适合生存在这个社会的”片中反复提及的台词暗示了迷茫的、自卑的小镇青年难以找到归宿,最后告别的身影只能消失在地平线,宣告与这个世界调节的失败。江河就是小镇青年的第三属性,他们通过书本和文字以及想象力活着。韩寒也最看重这个身份,把所有的期待给了江河,最后的片段中,他获得了成功:小说大卖,还找到了“从良”的苏沫,成为了真正的“人生大赢家”。
现实生活中的“人生大赢家”韩寒也表示,“我迟早会回去,找一个河边的房子。虽然大家都走了。”亭林镇不只活在他的小说和加V的公司ID里,韩寒还为他的亭林镇创作了一首镇歌。
导演贾樟柯也曾经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傲娇”地表达了自己“小城青年”的身份。那个遥远的山西小县城是他所有创作灵感的发源地。他对故乡充满了思念,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对母亲充满了内疚,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从《站台》《小武》到《山河故人》,贾樟柯几乎所有的电影都是在探讨关于“逃离故土”和“寻找精神家园”的话题。他试图从一个个小人物身上映射出一个民族和社会在历史变迁时期的群体情感画像。到底是我们被驱赶着离开了家园,还是因为远方能承载我们所有的梦想,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山河故人》中,故事是三段式的,年代跨度从1999年到2025年,三个临汾青年,一段三角关系,这是三个人命运的铺垫,也是小镇青年的群像。发达、离婚、窘迫、落叶归根、亲人分离……中国县城发展最快的那段时间的许多中年议题被摆到台面上。最后,贾樟柯几乎做了一个对未来的判断,在全球化的不久的将来,身份的模糊性和故乡的消失将成为人们不幸福感的最大来源。
有影评家说:《山河故人》是一部格局很大,野心也很大的电影。这一次,“小城青年”贾樟柯用后现代主义表现手法描绘了一幅国际范儿的“乡愁”宏大历史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