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1970年全国中草药与新医疗法展览会
2016-12-10胡锦华
胡锦华
忆1970年全国中草药与新医疗法展览会
胡锦华
1970年,“文革”武斗高潮已过,各省成立了“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政权趋于稳定,在周总理的主持下,各项工作趋于平稳。
那一年,中央决定召开全国卫生工作会议,同时举办全国中草药与新医疗法展览会。
“文革”期间是提倡“新生事物”的,中草药与以针灸为主的新医疗法就是作为卫生界的“新生事物”而赋予了政治上的含义。许多省举办过这样的展览会,检阅“文革”的成果。上海在中山公园举办中草药与新医疗法展览会,我作为编辑参加了筹备。
此时,卫生部来通知,要各省市抽专业人员赴北京筹备全国展览,上海派出领队1人,文字编辑1人,美术设计3人,摄影师1人,讲解员2人,共8人进京。
第一馆的领队们各具风采
筹展地点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馆是建国十周年时建造的“十大建筑”之一,金碧辉煌,琉璃瓦顶,气势非凡。我们住在附近的东四旅馆,每天从钱粮胡同穿行,步行来回。
整个展览分十几个展馆。北京、上海、江苏、西藏分在第一馆,叫两条路线斗争馆,其他都是中草药与新医疗法的内容。上面认为上海的大批判搞得好,所以分在政治意味浓厚的第一馆。卫生部军管会派军代表马清峰具体负责,我们叫他“马代表”。“马代表”是一位老资格军人,起码是师级干部了。他经常抽着雪茄,没有架子,赤脚穿圆口布鞋,大家在大食堂吃饭时,他就在旁边拿着竹丝扫帚扫地;有家属来访,他就安排单间,让夫妻团聚。他从不干预具体业务,很有领导水平。
当时,各省来的领队都是有相当级别的。大家都要比一比,谁的领队资格老。北京的是海军司令部的吧,叫焦玉国,矮矮的老头,戴着眼镜,有点口吃。北京的讲解员都是小姑娘,叫他“焦老头”,没有上下之分,他也呵呵直乐。上海的也不差,东海舰队后勤部卫生部长王金山,延安老八路,魁梧的个子,红彤彤的脸膛。如果戴上羊肚头巾,就是一个标准的陕北汉子。他也是大大咧咧的,毫无架子。
江苏的领队是南京中医学院军代表,年龄稍轻些,在我印象中,他就像一头睡眼惺忪的狮子。他的口头禅是“志大才疏”,可见豪情溢于言表。
带队人一般没事,苦的是我们,他们常与其他省市代表等唠唠家常,喝喝小酒。有一天,我看见我们的王金山领队,关着门在写东西,问他写什么,他说部队规定,要写日记,几天不写了,他就一股脑儿给补写上。
第一馆讲两条路线斗争,就是讲毛泽东与刘少奇两条路线斗争在卫生界的反映,简称“红线”与“白线”的斗争,主要是颂扬毛泽东的“六二六”指示,即“医务人员到农村去”。卫生部是“城市老爷卫生部”,问题的关键是红线占主导还是白线占主导。有人认为上层建筑是白线占主导。上海就是这样的看法,但卫生部军管会的谢华(总后卫生部长)等认为是红线占主导,可见上层领导之间的微妙分歧。定了这个基调,我们才可以落笔。
我们把各地报来材料挑选合适的放在第一馆,包括一些上山下乡的医务人员事迹。印象中有华罗庚的儿子在甘肃的事迹。我因为展览会搞多了,比较有经验,了解整个流程大体分文字提纲、美术小样、版面设计三个阶段。我们的文字提纲由我和北京、江苏、西藏的代表四人完成。
那时,各省报来先进材料很多,如农村合作医疗、赤脚医生、大城市各种医生材料。不过,各省没有人来打招呼、开后门,说要把自己的材料搞宽裕些。展览唯独缺国家领导人关心卫生工作的照片,著名的如毛主席视察杭州小营巷卫生工作、毛主席在四川看打破碗花(一种可灭蝇蛆的草药)照片等。
怎么办呢?我们想到了《人民日报》。当时,报社在王府井大街上。我们开了介绍信,去摄影部。先是看小样,看中了,就按要求放大。这样,许多重要照片就有了。
还有一次,缺一张全国卫生大会照片。而那年的会还要等些时候。我们向卫生部军管会副主任谢华汇报了,谢华就在北京饭店大礼堂,开一个全体筹展工作人员大会,大家几百人济济一堂。谢华在台上说,我们现在开一个拍照大会,说完,摄影机就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接着说开会完毕,大家哄堂大笑。这张照片可暂时悬挂版面,待几周后开正式会再调下。
左图:1970年国庆产于筹备展览会期间作者在中国美术馆合影;右图:全国中西医结合会议上海代表、全国中草药新医疗法展览会上海筹备组同志合影,摄于1970年12月15日
康生之妻曹轶欧来审查展览内容
版面完成时,卫生部军管会主任陈仁洪(北京军区副政委)、谢华等来审查获通过。这些领导穿着崭新的军服,因为是的确良所制,所以很“挺括”,脚蹬黑色锃亮皮鞋,又正当盛年,显得威武。有一天康生的老婆曹轶欧来馆,大家叫她“曹大姐”,是个子矮小的女人。曹大姐也是个老革命了,当时都很尊重她的。陪同的有中组部部长郭玉峰,谢顶,戴着珐琅架眼镜。此人后来因坚持“两个凡是”,由胡耀邦顶替;中联部部长耿飚,他身材颀长,一头银发;因为刚跌了一跤,骨折,在上海第六医院做了手术,虽拄着拐杖,亦颇有风采。
他们看了以后,决定要加一个中央党校在河南“五七”干校为农民治病的内容,上面调来中组部、中联部的干部和我们一起搞。最终在围廊周围增加了几十块版面。现在看来,这是要展示康生的成绩,因为这几个部当时都是康生抓的。
展览会开幕后,大家等着周总理接见,可是因为我们任务已完成,周总理没见着,就急急回沪了。
这次展览活动历时半年,启程时我的女儿只有一岁左右,回来已会喊“爸爸”。我的外婆在此期间去世,没能回家奔丧。但是在北京观摩了国庆游行队伍的预演,是9月24日夜晚,和正式的一模一样。以及国庆夜晚在天安门广场的庆祝活动,还乘了地铁,这在当时都是新鲜事。
(作者为上海健康教育所原所长、上海市人民政府离任参事)
责任编辑 周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