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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洁冰的小说场域与价值指涉

2016-12-08刘方冰

扬子江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戏子场域青花

刘方冰

李洁冰的小说场域与价值指涉

刘方冰

近年来,面对社会与文化转型,阐释他者或反观自身,走进历史深处或置身当下世态,作家都在特定文化场域中进行文学的意义建构,用身份政治干预大众生活,用符号与文本深描文学帝国的欲望版图与权力边界。江苏女作家李洁冰从《乡村戏子》到《青花灿烂》等系列文本所建构的小说场域与价值指涉,正是这样的文学生态的经典表征,也是作家心灵游牧的生动表达。①如果说李洁冰小说书写分前、后期的话,长篇《青花灿烂》应该是这个前、后期的边界。前期的小说主要集中在小说集《乡村戏子》里,可以读出文本的纯粹、实验、急切倾诉、多维探索的感觉,题材与场域上偏重故土、年少记忆的再现和都市体验的写意,透过女性身份与命运观照沧桑流变;后期(也是近期)的创作主要是以《魑魅之舞》《渔鼓殇》 《天堂入口》 《三山巷》等为代表的一批中篇,以及长篇《刑警马车》(与孪生姐姐合著)等,明显给人渐趋从容、犀利、机巧、深藏波澜、思想性与艺术性渐入佳境的印象,题材与场域上着意乡土与都市底层的心灵触摸,前现代与现代的价值交锋,在吹去文化浮尘,解剖人性结构中体现价值指涉。而《青花灿烂》则是深具承前启后意义的一个成果,在城与乡的边界叩问民生,以一个“青花”意象的形塑完成了一次文本与历史的回望与转身前行。而作家以女性知识分子身份,把女性生态作为文学叙事焦点进行持续关注,则表征了作家前后一贯的身份政治意识。

一、地方性知识与立场

李洁冰的小说,与其说是在审视地域文化,不如说是在展示地方性立场。因为她是在“参与”中表达“地方性知识”。地方性知识不是简单的走访、采风就可获得的,必须有本身就是“土著”或融入“土著”中的鲜活的生活与历史经验,方可能展示“土著”的地方性立场。洁冰曾经作为苏北乡村的“土著”,在那片土地上扎根了整个青少年时期。她笔下的地域性不是采来的,而是生活来的。这使她拥有了自然天成的地方性知识,不需要刻意去表现、再现、呈现什么,只需把衣袋里、头发间的泥土、草叶、花瓣、麦粒什么的抖出来即可。她中短篇小说集《乡村戏子》和长篇小说《青花灿烂》,以及近期的中篇《魑魅之舞》 《天堂入口》 《渔鼓殇》 《三山巷》等,就是这样的地方性知识文本。李洁冰的地方性文本展示的是戏子与乡民等底层民众的文化立场。这样展示的意义不在于要批判底层的愚昧、丑恶、阴暗与狡黠,或颂扬他们的智慧、善良、阳光与淳朴,而在于要解读现象背后深藏的文化机理,尤其是底层的生存之道。洁冰所书写的戏子、青花、女巫、牧鹅女、凤、棠、红琴等意象就是一种保持与生活适度距离感的文学“土著”和地方性知识,她们和作家一同生活在“晚近四十年”中的一座村庄、一条河边、一个街巷、一片桑林,她们能携她绣花纳鞋底,她也能领她们戏水弄清波。

作家的宏阔、悲悯、宽容胸怀,是在地方性立场中抚摸、品读非我共同体“活着”的空间,进而在反思自身的偏执与盲点中表征的。他者乃是镜鉴。作家在《有人敲门》中将外在描述与内心独白技巧灵活揉为一体,在“惊悚”的艺术氛围中,推出了一个“轻轻敲门的人”和“我与旅伴”。“在这里,人已经不是作为同类,而是作为一个世界上最凶险的概念存在的。”②这样的地方性知识建构起一对人的镜鉴,“我”在“敲门的人”这个镜中看到“人”——“我”,竟然如此可怖;“敲门的人”在“我”这个镜中看到“我”——“人”,竟然如此脆弱无助。《一拳抡空》中的小公务员“方有为”“半辈子一忍再忍”,好不容易凝聚起半生的勇气,在异乡为争一个公交车座位用目光“打胜”了一场意志之战时,却发现“败方”是一名腿部残疾的人。“一拳抡空”,本以为自此找回了自信,却空前受伤,连立起身的勇气都没了。异地的公共汽车形构了一个漂浮的“乘员身份”与“竞争共同体”,将残酷的社会争权夺利浓缩成一场争夺座位的“目光格斗”:残疾人凭借“残疾”这一弱势资本占据道德高地,审视与猛刺对手的良知;“方有为”将日常所遭受的万般挤兑转换成强大的精神能量,要在异乡打一场尊严的翻身仗。几分错位,几分滑稽,只有战斗随公交车真实地游荡在街巷里。战斗结束时,残疾人眼里恐怕会多出一个世人道德沦丧的慨叹;“方有为”则看到了“无处突围”的绝境。地方性立场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坚持地方性知识与立场,作家李洁冰才会有写不尽的美人图、牧鹅女、煤油灯、打谷场、桑树林、草台班、麦田、柳青河;才会有槐林玉米花生地,香瓜蜻蜓喇叭花,柳筐毛窝秸秆笼,乡女沐浴芦苇荡;红瓦房,书声朗;教书匠,水音腔;还有随时准备咚地钻进河里的夕阳——道不尽的田园风光,品不完的乡村梦想。读着这样的文本,你没有理由不拍案叫绝。比如,“被问的是女孩,她没有回答。因为它的兴趣在口袋里的钢球上。那个圆圆的溜溜球,是她从另一个比她更小些的孩子那里抢来的。她现在正在手里把玩着,思忖着如何把它拿出来,试着滚一下。然后赶快回家。”③一个村童如此微妙心理都让作家捕获了,不是身在其中断不会有此观察与感悟。相信有乡村童年生活经验的人读到这里都会会心一笑,说不定还会在心里悄悄说:“我当年就这样干的。”一些短语更是巧夺天工,比如“你看我头上的花”④——乡村怀春少女明明想叫意中人看自己俊美的相貌,却偏不说“你看我脸”之类,而偏要说“你看我头上的花”,道尽了少女的羞涩与机巧。“白米粥的味道还在舌头上”⑤则委婉而酸楚地道出了一个随大人逃难的村童在星夜下对身后的温暖的家的不舍。这些乡村生活与人物的全景展现,使李洁冰小说文本跳荡着渴望幸福、间或灿烂的笑脸与倩影丽魂,以及童话般或寓言般的田园记忆。不过贯穿洁冰“乡土小说”的更多的是故乡人物艰辛的外表、扭曲的精神,甚至是一些可怜的、可怕的、不停轮回的命运之“场”。能建构这样的命运之“场”,不仅是因为她参透了一时一地的风土人情,更在于她写出了人物在历史阴影中的纠缠与挣扎,并能唤起拥有过乡土历史的读者的类似经验。也正因为坚持地方性立场,她才会超越地域而使文本中的乡村戏子和青花们熠熠生辉,成为“晚近四十年”中国乡村妇女的典型表征。

二、权力意志与性政治

权力意志在文学场域中得到三重表达,作家本身的,文学意象的,读者的。作家是通过创作表达权力意志,赋予文学以意义。作家的文本意象是否有生命力,关键也要看意象体现人的权力意志的程度。读者则在读的过程中表达权力意志,对文本或认同,或拒斥。追根溯源,文学场域的权力意志是人的本质体现,是本能与欲望的反映。文学人物,尤其是典型人物不论生存于哪个阶层、哪个共同体中,求强大、求优势、求自身超越的意志是强烈、坚定、永恒、不可剥夺的,是一种生命的激情与力量,是反抗、突围、超越的强大动力和决定性因素,是拒斥生命无意义的持续的努力。而权力意志在性政治中得到了最鲜明的表征。性统治是人类文化中最具有渗透力的意识形态,指涉最基本的权力范畴。作为被男性统治与压制的社会群体,女性一直试图颠覆这种统治与压制。女性作家的写作在揭露这种统治与压迫现实的同时,也力图呈现女性反抗压迫、追求独立与解放的价值。在这过程中,女性作家的书写有着双重意义。一方面,女性书写能够克服语言结构中的霸权,在男性主导的文学场域里抢夺话语权;一方面,女性书写能够表达男性话语体系中难以名状和形容的东西,体现女性在文化建构中的独立性。这是女性写作在性政治与权力意志场域中的意识形态表征。

李洁冰文本中的各色人等无不用权力意志建构人生。城与乡、男人与女人、贫穷与富贵、底层与上流、控制与逃亡、压迫与反抗、灵与肉、生与死等多元生态,都呈现为不同主体之间的权力意志的博弈。“到棣镇去”的共同意志成了青花与葛建成这对夫妻的唯一交合点。当这个意志实现时,双方也就失去了共识,走向分离。青花不得不转而为“性福”打拼,不惜出轨,在与郭秉文的野合中走向家庭破裂,继而在长期的失子寻子的伤痛中艰难求生,最终在“嘉秀坊”的倒坍废墟中,结束了对葛建成、郭秉文、潘五常、曹宏晆等一干男权的依附。她对男权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联手作战的,他们昨天还是敌人,今天却已经握手言说了。而在这中间,女人所处的位置呢?她也许很重要,也许不重要,关键看男人如何根据需要作出取舍罢。”⑥性障碍/性无能的葛建成也不得不为男人的自尊而拼命捞钱,进而在性的希望与绝望中扭曲人生。在与青花的家庭政治角逐中,他是失败的一方,但在满桃的柔情面前,他意外地苏醒了男人的能力,“眨眼间他就完成了由落水狗到正常人的转换”。⑦只是不久后在一次事故中他又丧失了性能力,这无疑是丧失了最重要的男权象征,在女人面前重新没了自尊。身体无法实施权力使命,他就用财富实施权力意志。在收购了车庄中学后,他说,“我心里非常高兴,今后我就是你们的家长。”一副刻意显示权力意志的做派。利用这个车庄中学作为权力据点,他还顺带着整垮让他戴上“绿帽子”的郭秉文。继而,用金钱俘获郭秉文的妻子刘小巧,实现了“以牙还牙”的、最古老的同态复仇目的。在他的一生中,他不仅对女人丧失了性权力,而且被郭秉文抢走了基于婚姻的对青花的性的专有权,因此再怎么折腾,也是死难瞑目的。

满桃不经意间承载了作家关于女性解放的多重理想。出逃、反抗、拯救或毁灭男权,成了满桃完成女性解放的系列战役。满桃最早的男人是个屠夫,这个屠夫很小的时候就“拿着刀子,专门跟在杀牛的身后捅那些将死未死的牛”,“十三岁的孩子就这般杀生,你能指望他有多少人肠子”?⑧屠夫与他用冷酷暴力铸就的“亡灵的世界”,自然对天性自由的满桃没有多少吸引力。她一点不恋“吃香喝辣”的“屠夫娘子”的身份,看上腰里系着红腰带的“吹棚子的”,跟着就跑了。和“吹棚子的”分手后,她又经历了几个男人,最后在工地上看上了葛建成,“像头母豹子,整天琢磨着把他搂在怀里,教他打滚,教他如何做男人”,⑨唤醒了葛建成男人的能力,拯救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只是葛建成命运不济,一场事故又让他去了势。回到罗家旺后,面临屠夫的杀她的企图,她抢个先手倒把屠夫宰了,然后一把火烧了屠宰场,奔到“银城”开始了新的快乐生活。这正如朱丽娅…克里斯特瓦(Juliia Kristeva)所言:“幸福只存在于反抗中。我们每一个人,只有在挑战那些可让我们判断自己是否自主和自由的阻碍、禁忌、权威、法律时,才能真正感到快乐。”⑩满桃这样一个敢爱、敢恨,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女人,不仅蔑视男权,而且对待弱者还充满怜悯情怀,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学形象,可算是一个颠覆男权、主宰自己命运的女权主义的象征。

李洁冰文本里的人物都有实施自己权力意志的场域。中篇小说《魑魅之舞》里的村姑小姉九死一生,由人到巫的角色转换,是濒临绝境的北乡女子别无选择的自我赎救;《牧鹅记》中的牧鹅女通过牧鹅释放一个幼小心灵对三只小鹅的怜爱,并通过自己的劳动走向上学的愿景。《桑园旧事》中的牧羊人胡成要在旁观与给乡村女子的善意提醒中实现权力意志;乡村知识分子明兴要在忆苦中实现对子女的规训;瘫子马明顺要在对绣花鞋的揉捏中释放对女人的欲望;《是谁在深夜里歌唱》中的童年叶真通过感受凭空伸出的“攥住了许多胳膊和腿都很细的人”的“半只胳膊”的威胁而表达对政治暴力的厌恶。而《驿路断简》中的“我”、《拿什么奉献给你》的 “傻子冬来”,则通过“跑”来获取意义。《渔鼓殇》中“擂鼓的大榆头天晚上跟老婆在床笫撕扯中落了下风,结果千愁万恨都冲着鼓去了”;⑪《刑警马车》里妻子桂芬在弥留之际最想要的是马车的身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完成了一次性政治。⑫正如福柯所言,权力严重依赖性来证明和增强自己,而且剥削它;性不是权力关系中最难处理的,却是被赋予了最强的工具性的。⑬

三、游牧空间与块茎

文学有足够空间供文学主体书写、阅读与游牧心灵,同时文学主体的书写、阅读与心灵游牧又生产文学空间。象征、想象、意指、隐喻等文学元素犹如块茎般在文学空间中肆意蔓延,建构文学的“千高原”。

李洁冰小说在传统意义上涉及了多种空间,乡土与都市、外在与内在、荒诞与写实都有所涉及。属于田园牧歌的有《乡村戏子》 《美人图》 《桑园旧事》 《牧鹅记》 《巧女朵儿》 《乡里人》 《棠》 《明兴轶事》;属于心灵叩问的有《是谁在深夜里歌唱》 《你为什么不哭》 《关于一只鸟或其他》 《驿路断简》;属于荒诞人生的有《晚宴烛光》 《结局之一种》 《袭击》 《有人敲门》 《一拳抡空》 《你的规则我永远不懂》 《天堂入口》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属于忧患长歌的有《青花灿烂》 《魑魅之舞》《渔鼓殇》 《三山巷》 《刑警马车》等。⑭比如《驿路断简》则是纯粹的心理小说、散文化小说。通过大量内心独白和自由联想,来叙述“我”的心灵史,探讨“我”的身份,映射城乡之间的历史意义的流变。文本中火车、女孩哭喊、蜂拥人流等意象交替呈现通过六岁的“我”的眼睛展示动荡岁月中人的无助与恐惧。《是谁在深夜里歌唱》以写实手法展示了柏庄、栖花涧、大蒲、郁州、蒲林等空间的转换与轮回,诉说了民间说书人卢胜文的悲情遭遇;不啻是一个七岁女孩的文革记忆,一个民间艺人的人类学田野考察,一曲“夜深沉”挽歌。《牧鹅记》犹如一篇美丽的童话,让充满诗意的牧鹅承载了一个村童上学求知的希望;一个少女关于说话带“好听的水音”的“林各义”的一种朦胧的情感。但鼓手的死,张婆的殒,给美丽的童年添进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反衬得色彩斑斓的牧鹅求学故事更为纯美。《桑园旧事》则是作家前期非常重要的一部写实中篇。小说描写了贤惠、勤劳、灵巧、善良,如母亲一般照看妹妹的凤,一个绝美的乡间女子——因凤平日总把胸“裹”得平平的,直到死后她的绝美才向人们展现:“凤的乳依然高耸,美艳得令所有在场的人动容。”⑮小说还刻画了妩媚而命运悲惨的棠;虚伪的戏子贵生,怪诞的根生,猥琐、自私的王石山,瘟神般的媒婆,族长般的刘伯,给棠剃阴阳头的老女人,暴虐棠的男人等乡民群像——他们共同毁了棠的,让读者在凄婉而略带愤怒的境域中质疑那个时代乡村扭曲的文明传统。长篇小说《青花灿烂》不仅形塑了“青花”这个苏北广袤平原上庄稼一般的乡女,还揭示了“被压迫——出人头地——压迫别人”这样令人扼腕的生命轨迹。葛建成之类的土财主、暴发户,经济地位翻身了,政治地位却仍然翻身无日,上层权贵、知识分子等精英阶层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们,他们只能到曾经所属的阶层去寻找感觉,享受着被底层人“求”、仰视的快感。中国千百年未曾改变的财主压榨穷苦人的故事还是要继续讲下去。只是没有了狂飙突进的“革命”语境,后革命时代的被压迫者的反抗也许只能是这般无力又无望。

李洁冰的小说文本犹如块茎般助力文学空间的生产。在生物学的意义上,块茎在地下匍匐衍生,既不同于树根,也与簇根有异,在多元性中排除唯一性。哲学与文学意义上的块茎具有开放性、联盟性、异质性、多元性、非等级制、反中心、反意义的裂变,尤其是总是具有多元的入口,一切在块茎中都可以生成。尽管我们之前对洁冰小说文本有过归类,那不过是出于分析的需要,实际上她的文本是拒斥类型化的,初步具有了块茎的相关特质。这些文本肆意伸展进乡民、市民、知识分子、戏子、商人、官员、学生、乞丐、农民工、包工头、残疾人等社会各个阶层的生存空间,指涉了爱情、亲情、道德、伦理、精神、习俗、戏与人生、压迫与反抗、堕落与奋进等多元价值境域。尤其是近期的创作,如《魑魅之舞》 《渔鼓殇》《天堂入口》等中篇,更具有块茎特质。《渔鼓殇》不仅描写了渔鼓艺术的多舛命运与新老民间艺术家对传统艺术的拼死拯救,戏子红琴对鸾生的生死爱恋,鸾生与三升、与体制权贵的较量,还泼墨般地描绘了三十年来乡村的生活与文化变迁,是作家心灵的一次深情游牧。《魑魅之舞》中寻找与幻灭交互推进,勾勒人生忧戚悲欢的世相图谱的同时,着意的却是对古老民族生命元气的再寻找。作品通过莒子国后裔的视角切换,呈现的是苏北乡村女巫的羽化轨迹,梳理的却是现代人正在丢失的精神脉系,在无解之中彰显了求解的可贵。《天堂入口》⑯选择天堂与地狱的边界处作为入口,进入乡村乞丐与护士天使建构的欲望空间,在善良、肮脏、困顿、无奈、焦躁、怜悯、体贴、折磨、肉欲、罪恶等纷乱的意象中纠缠、徘徊,最终以地狱的扑面而来收住文本。这样的文本不是一个悲剧结论,或一声叹息,或心怀沉重等可以轻易了结。

徐贲认为:“文学是人的思想和创造的结果,是作家个人在具体的社会环境和公共群体中与他人共同拥有生存世界的方式。作家选择了文学这种与他人交往的方式,不只是出于审美或艺术的理由,而且也是因为,文学创作本身体现了人的公共生活和行动特征。文学创作本身就是一种积极生活、介入与他人共同生活世界的方式。”⑰作为小说家,李洁冰自然也会有类似体验,但更多的考虑可能是自己的小说空间如何块茎般地生长,继而在不久的将来呈现出缤纷叠变、气象万千的美学意趣,形塑出李洁冰式的“文学千高原”,以供作家与读者的思想驰骋或游牧。

【注释】

①近十年,李洁冰的中短篇《乡村戏子》 《美人图》 《渔鼓殇》 《天堂入口》《魑魅之舞》和长篇《青花灿烂》等小说文本被《十月》 《钟山》等名刊推出后,其中的部分作品相继被《新华文摘》 《小说选刊》 《文学报》 《作家文摘》等报刊转载。

②李洁冰:《有人敲门》,《乡村戏子》,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95-196页。

③李洁冰:《是谁在深夜里歌唱》,《乡村戏子》,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17页。

④李洁冰:《渔鼓殇》,《十月》2010年第2期。

⑤李洁冰:《是谁在深夜里歌唱》,《乡村戏子》,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15页。

⑥李洁冰:《青花灿烂》,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290页。

⑦李洁冰:《青花灿烂》,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17页。

⑧李洁冰:《青花灿烂》,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50页。

⑨李洁冰:《青花灿烂》,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50页。

⑩[法] 朱丽娅…克里斯特瓦:《反抗的意义与非意义》,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9年版,第11页。

⑪李洁冰:《渔鼓殇》,《十月》2010年第2期。

⑫李洁冰、李雪冰:《刑警马车》,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217页。

⑬转引自汪民安主编:《文化研究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19页。

⑭短篇《棠》载于《青年文学》1998年第4期;短篇《明兴轶事》 《乡里人》分别载于《雨花》1998第6期、1999年第6期;短篇《乡村戏子》 《美人图》载于《十月》2001年第4期“小说新干线”,后《新华文摘》2002年第2期选刊《乡村戏子》;中篇《三山巷》载于《创作》2009年第5期; 中篇小说《天堂入口》载于《钟山》2010年第6期、《小说选刊》2011第2期。中篇小说《魑魅之舞》载于《钟山》2011年第2期。其余载于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小说集《乡村戏子》等。

⑮李洁冰:《桑园旧事》,《乡村戏子》,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47页。

⑯李洁冰:《天堂入口》,《钟山》2010年第6期。

⑰徐贲:《在傻子和英雄之间:群众社会的两张面孔》,花城出版社2010年版,第223页。

《江苏警视》编辑部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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