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先生(组诗)
2016-12-08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
可笑先生(组诗)
→妙不可言
蛇人
我听见我身上的鳞片在对话
一片问相邻的鳞片:你是谁
另一片回答,此话毫无意义
我们就像字典中紧靠着的两个字
就像摩天楼中的邻居
永远互不相识
我看到我身上的鳞片侵犯另一片
另一片并不反抗
她没有表情地说:此事毫无意义
我们是碎片,注定结不成一个整体
我感觉孤独中有一条蛇
披着碎片前行
每掉一个碎片
就失去一个我
每多一个碎片
欢乐也不会增多
沙发女王
寒光闪闪的墙永远醒着
只有沙发是可以拥抱的废墟
在这里,蜘蛛在网上爬,冷蛇
在洞中藏
她从洞中掏出五彩妆饰
而这永远无法缝合她的身体与灵魂
不是被风卷走了云朵
就是被刀子割开,为沙发去骨
孤独。但是不在乎
“我有可以拥抱的枕头”
她忽然拍打它
或者用心跳去弹弄凝固了的寂静
温柔的血还有意志编织幻想
如果生活本身是一枝树
它现在是刺入生活上的一把刀
刀尖上不断滴下它的红色花朵
如果她能够足以驱赶蜘蛛和蛇
她也获得了爬行的自由
或者一无所获的睡眠
可笑先生
深处漩涡的人坐在办公室
桌子在喊:快抓住我
还有多少空间?冰淇淋在融化
可笑先生已经被淹没到头顶
窗外的树木集体烫成金发
而我拒绝如他一样
房门在命令:快点行动
而我们为什么要与你们一样?
我还是有“我们”的
它会在你和“你们”中胜利枯萎
一根巨大的水管在喷火
一片火烫的阳光的漩涡
逼近你我
只要深如墓穴的走廊响起脚步
柜子就漂起来,在搅拌着的幻觉中躁动
而我再也听不到有谁,在为我
大声呼喊:快抓住我
邪恶之吻
在月圆之夜,牙齿突然变黑
我吻星星于湘江河畔
那种水,善于挥发记忆
那颗星星,是冰雪铸造的记忆
以吻博命黑夜,博命逝水
而你不肯咬我舌头上黄金莲花
她回首咬啮内心
在对岸升起了火焰,又熄灭它
轻轻一吻,铁石因此而颤抖
我站在河流的琴弦上颤抖
轻轻一吻,冰雪为之消融
我拥抱风焰与黑夜消融
深邃夜空中,你把星星放入我的诗中
那是我闪光的梦
而这梦是洁净的,它奔向逝川饮水
狂饮痛苦的吻,狂饮变黑的牙齿
月亮也变成了你的嘴唇
一个人来到陶公庙
这不是真实的陶公庙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各自的神宇
用砖石木瓦垒成的幻影
一个想象的过道,一个空想者的门
走进去是唯一的真实
我书写了空白,我说出了沉默
这是风吹动了树上的琉璃瓦
这是蛇形的街巷越卷越紧
唯一的旅程中无数次短暂的旅程
我的觉悟,顺着手指滴下支流
沿着柱子爬上屋顶
历史与坚决的向道心凝固成石头
好像堤岸,石头里的河流在沙沙流动
好像钟鼓,密封的坛子中,有勤劳的脚步声
鬼玫瑰
穿过梦幻的霓虹街
城市外衣下,赤裸的鬼玫瑰
混和着透明的早晨,和
黄昏的风沙
她像混浊的铜
铸一块匆忙逃窜的未定型的青铜器
美有何用?它是
把我的情感寄托在你的身上
就像图画狂奔在铜上
云朵、光线之于天空的祝福
我的泡沫淹没在众多的城市
它的本身,是一支缺少方向的
而正在开裂的箭
嗜血村民
没有一个村民可以活过六十岁
是恶魔的封印发挥了作用
但恶魔是谁?封印在哪?
六十年来未发现藏身的地洞
直到他们挥刀切开西瓜
款待远道而来的道士
捧读古老的水稻秘笈
于是,芬芳的稻穗在他们的舌头上扬花
于是他们说,吃吧吃吧,你们为什么不开心啊
既然有什么在吞并我的岁月
而这些东西自己也腐烂消散
如今谁把这些灰尘团住
让他们吸生命之中浪费的血?
想象坦克
奋不顾身地想象坦克
不可一世的节奏
他将一列火车一切两断
又将林荫道上古老的樟树收割
我还将收割罂粟的种子
猛然提升狂流的水位
圆月的头颅聚集了满湖的妄念
在下弦时往地球哗拉拉崩泄
这是被摧残而扬起的死灰
这是一闪而过的蜉蝣
哪怕是他们无敌的炮弹
发射后就再也收不回
女歌手
静而高亢,着黑色的水晶
披眉尖的阴郁,眉间的冷漠
在秋江上散开。有一丝红
也是淡淡的,也像是江面上
天光即将逝去的淡淡的红晕
她的脸是精致的,与她的声音相应的
精致,都是釉光的透明的瓷
水面上的红,不是天上铺下来的
而是从倒影中渗透在水面上
那时候,静观的我,就是飞翔的我
那时候,宇宙中的我,是融身在她声音中的我
怎么会置身透明的黑暗
那一定是因为星光,它使我
也一道变得神秘,一道揭露自己
让光从内心的倒影中浮出来
海边恋人
我满世界地为她找营养品,补品
在海风、在这么大的太阳中,散步
曾经在海边的专柜中,卖高级化妆品的她
有个好听的名字,有一头黑发,有赠品
——是很有营养的微笑。但如今
明显消耗太多。他确实喜爱(也许是
期待相遇)在海边散步,一点都不显老
因为心很广阔,因为情很深邃
他找不到自己的边际,他无法掌握
自己所拥有的。那么,每天,海在海边散步
不可僭越的近海。那么,海是海的纪念品
追求被纪念,又与成为纪念而抗争
(哦,浩瀚的虚无;哦,浩瀚的实在!)
地球是地球的营养,从那里诞生了自我
优点就是无法消费这巨大的资源,但这
也是不足,在同样的汹涌中
谁也无法显示出足够的强大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