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乡情——读符昆光的诗集《暗香》与《天堂风》

※ 阎开振

永远的乡情
——读符昆光的诗集《暗香》与《天堂风》

※ 阎开振

符昆光先生在给《暗香》所写的《后记 诗歌是心灵的守护者》中坦言：“当我要写诗时，一切都可变成我的爱情，一块石头、一株小草、一片荷叶，一丝光线等，在我的大脑里，都是爱情，从大处来说，他们都充满爱。”确如所言，符先生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是自然现象，还是人文景观，他都能够饱含深情地来观察、思考它们，并很快涉笔成诗，以此来寄托自己的“爱情”。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符昆光的诸多“爱情”之中，表达最多，也是最能动人心魄的还是他那无处不在的乡情。

说到乡情，首先便是对于他所生活的湛江这个城市的感情。读符昆光的诗集知道，他的诗集《暗香》共收101首诗歌，分别是由湛江、凤凰、云贵高原、西藏和北京这五个地方所引发的诗情。而第一辑的“湛江 蓝色的幻影”部分就有64首，占了总篇幅的近三分之二。这样的篇幅显然能说明他对于家乡的热爱之情。当然，乡情的浓厚并不仅仅表现在篇幅上，诗歌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看到，在湛江的玛耳湖，诗人“依湖而坐”“泪水潸然”从眼角“滑下”(《湛江玛耳湖》)；在硇洲岛，诗人“站在塔下仰望”“热泪”也早已“盈眶”(《 硇洲灯塔》)；面对大海，他“真想冲上去拥你入怀|却又怕惊动你的专注|唯有远远|远远地|站在天之际”(《蓝色的幻想》)；而对于半岛上的剑麻、白胡椒、红树林等普普通通的树木植物，诗人有的赞其“美丽”，有的视为“传奇”，还有的比作恋人一般“一辈子站在海边|等待潮水的到来”……这样，无论是热泪盈眶，还是冲动拥抱，抑或是远远地注目、静静地等待，无疑都表现了诗人对于这片红土地的热爱之情。

当然，符昆光的乡情并不止于这些，在他的心灵深处还有一种更为深切、敏感与复杂的情感。这种情感属于湛江，更属于那个被他称为“家乡”的“原乡”农村。阅读符昆光的诗歌可知，他的家乡有一条河，先辈们在四百年前来到这里，“草长与莺飞”、“异乡变故乡”，“父亲的生命之鱼，于此诞生”(《想起家乡的河》)。由于这样的一个故乡是诗人“最初的地方”，不仅哺育了他的童年，而且还“滋养”了他的“梦想”，所以，当他离家多年，那里的一切仍然让他魂牵梦绕。他“路遇牛车”，“还以为是天上落下的灯盏|点亮了铺满尘土的记忆”，“会唱歌的童年，挂在墙角|那块斑驳的红砖上|随着迎春花早就凋零在季节的末端”，那“坐在牛车上的老人”“像我父老乡亲的农夫|是雕刻在牛背上的甲骨文”(《 路遇牛车》)。而到《磨盘里的谷子》，他“想起田野，眼泪，笑声|想起人类，还有猪狗|抓一把谷子捧在手上|秋天最后是一阵风|匆匆忙忙从上面走过”“我敏锐地听到|隔着潜力之外的声音从春天传来|爱与不爱，将如何回答|写一封长信，细细地等待”。很显然，诗人对他远离的故乡满怀着深深的期待与爱情。然而，现实中的故乡并不如意，昔日的美好记忆也已经不复存在。他在晒场上听不到“农人繁重的脚步”，“连小鸟也嗅不到谷子的味道”(《 晒场》)；面对“空落落的水田”，他感到“孤寂和落寞”，“闲着的水面，倒影出外面喧嚣的世界|不再生长出杨花吐穗的渴望”“夜里，水田不再发出灌浆蛙鼓的声音，停下脚步，多了几分失意”(《 空落落是水田》)。于是，在他的眼里，村庄成了“守寡的村庄”，“顺手捡起那粒落在草尖上的阳光|再也嗅不出稻花的酱香”“村巷空寂，月亮失明|晨曦的鸡啼，黑夜的狗吠|数着简单纯朴的往事|早已支离破碎”(《 守寡的村庄》)。这就可以看出，对于“原乡”，诗人既有美好的记忆与向往，同时又看到了现实中的破败，他不仅感到“孤寂和落寞”，而且还产生了“有家不能回”的无奈与矛盾。

很明显，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无奈与矛盾是一种城里人的情感体验。的确，诗人离开故乡来到城市，但他并没有完全融于城市，而是仍然有一种浓浓的乡土情结。阅读符昆光的诗歌可以看到，他的乡土情感往往是在“回乡”中产生的，并且还常常与城市对立。如《回乡》，他“呆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一边发出“家乡啊，因为憎恨，离开了|因为爱，挤上奔回的火车”的感叹，一边又“按捺不住心跳的天平”“狂吻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肥硕的春天”。而《一株玉米》表彰了玉米的“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并且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乡村味道”，那玉米却也是“亭亭玉立在城市破败厂房的一隅”。特别是《我和城市的距离》一诗，诗人历数城市的种种腐败、不公与罪恶，明显表现出乡村与城市的对立，“我”与城市的不能融合。很显然，这是诗人的一种切身体验，也是一种特殊的价值立场。

如果对这一价值立场作文化传统的考查，我们自然会想到从哈代、劳伦斯到废名、沈从文等一大批作家。但就符昆光来说，他显然直接受到了沈从文的影响。他的《暗香》中有一辑《凤凰》组诗，他表达了对于沈从文的倾慕。他不仅“希望”在凤凰“拾到我的影子”(《 拾到我的影子》)，而且还渴望与恋人在那里“开一片地”，“春天来了我们播种|夏天我们一起下河|秋天一起看谷子变金黄”(《初恋》)。另外，沈从文在城乡对立中还常常表现出一种“中年心态”， 而符昆光的诗歌中则多次出现“老男人”的形象。这些表达与惊人的相似表明，符昆光十分向往沈从文的凤凰世界，他自然也会接受沈从文城乡对立的价值立场、文化心态与创作模式。

作为文学的永恒主题，乡情承载了人类的许多“集体无意识”。作为人类的一员，诗人无法摆脱这种“集体无意识”。他有继承，更有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