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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林斯基的中国月

2016-12-05王丹阳

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49期
关键词:林斯基歌剧上海

王丹阳

俄罗斯的文化符号,近观之中,战斗民族之特性,仍是鲜明。

《战争与和平》在哈尔滨

10月26日凌晨,哈尔滨下了今冬第二场雪,雪中的俄罗斯建筑黯沉紧闭,渺茫如林中小屋,未来这两天,哈尔滨将重温一段真正的俄罗斯风味。此时,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在中国已经巡演了7天,那天将来到哈尔滨,演两场普罗科菲耶夫的歌剧《战争与和平》。

就在雪花渐渐覆盖俄式尖顶的时候,我看见微信里上海大剧院的朋友发的谢幕图片——马林斯基在上海的最后一场演出大功告成。据说两场都一票难求,加座一放出来就抢空。

俄罗斯马林斯基剧院在上海大剧院演出歌剧《黑桃皇后》马林斯基演出芭蕾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照。首舞黛安娜·维什耶娃担任女主角

那场芭蕾的独舞女主角是40岁的马林斯基首舞黛安娜·维什耶娃,现已在美国国家舞蹈团担任客座首席近15年,明年即将退役。她是俄罗斯文化输出的一个“芭蕾界的符号”,在这个对民族文化有种执拗的举国性狂热的国家,她作为舞蹈演员被誉为人民艺术家。马林斯基剧院是“国家体制”的产物,大量艺术人才在艺术总监、也是俄罗斯“艺术沙皇”级人物瓦莱里·捷杰耶夫(Valery Gergiev)的慧眼下度过少年、青年时期,达到艺术的巅峰期。

据说这一次维什耶娃是被捷杰耶夫一个电话从美国叫来的。“你不要待在美国,今后就驻海参崴的马林斯基新剧院,在这之前我要带你来次上海。”上海大剧院的总经理张笑丁这样告诉我,捷杰耶夫就像个不可抗拒的磁场,多少活跃在海外的艺术家对他来说就像线头在手的风筝,不管是否隶属马林斯基,都一呼百应。

马林斯基剧院这次的中国巡演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共演19场,上海7场、哈尔滨2场,其次是北京、广州、天津……几乎没有一天空隙,其中捷杰耶夫亲自挥棒10场。所以当哈尔滨即将迎来东方第一缕曙光时,捷杰耶夫还在上海午夜的街头享受着啤酒,这对他来说是每晚工作后的精神提振剂。

哈尔滨大剧院于今年7月刚刚落成,是个后现代派艺术的建筑,在松花江北岸,冬日退潮的沼泽中,一具极富剥离感的银灰色盔甲破冰而出,像是外星上的外物在工业城市老迈的阳光下反射着新生的光。《战争与和平》无疑将在17点就入夜的冰城搅动起一股令人渴望的晚餐热汤,600人登台的大戏对任何城市来说都那么罕见。

捷杰耶夫到达大剧院的时候是下午16点,在中国经纪公司“吴氏策划”总经理吴嘉童的陪同下哼哧哼哧地出席了下午举行的文化论坛,致了一个辞,转而就排练去了,此刻距离开演还有3个多小时。跟着捷杰耶夫当空中飞人,吴嘉童无时不徘徊在惊险和侥幸的两极。“本来我建议今天歇一天可以彩排,他说我不需要彩排,我倒背如流。”吴嘉童说,显然他承担了很多风险,那晚的乐队有没有替代指挥先不说,最要命的是交响乐团是当天上午的航班从上海起飞,乐团不可能有替代。

这种生活捷杰耶夫已经过惯了,在他看来,不需要在国外巡演的时候浪费哪怕一天,只要有档期都可塞满。马林斯基剧院不愧是俄罗斯最大的艺术工厂,4000名雇员和艺术家,1200多部作品,每年国内常规演出2000场,捷杰耶夫亲自带队赴国外演出三四百场……人们很少可以看到世界上哪家剧院如此高产,简直就像永动机。一切又归功于捷杰耶夫有这样的魄力和体力,允许他整天整天地文化输出。吴嘉童说:“‘姐夫就是一劳模,全世界都知道的,3点睡觉,7点起床。”“姐夫”是中国艺术界给他的别名,捷杰耶夫自1998年第一次来上海,参加上海大剧院落成演出后,就与中国结缘。

真正俄罗斯的东西

剧院内部是用水曲柳木材装成的,像一个刨得光光的木雕装置,流线体的造型把观众席分割成蜂巢和一个个黑洞的形状,是冰天雪地中的好去处。《战争与和平》演了4个小时,两幕13场,让人全程忘却外面的寒夜。这是一出地道的俄罗斯歌剧,由苏联著名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在1941年写成。虽然托尔斯泰的原著背景是1812年抵抗拿破仑欧洲侵略的俄法战争,但作曲家的创作意图则受激发于“二战”初期的苏德战争。马林斯基剧院的《战争与和平》有八九个版本,那显然是俄罗斯人的“主旋律”式的剧目,鲜见于世界舞台,也就是在英国考文特花园和美国大都会歌剧院等少数场合演过,主要原因是制作价格不菲,很少有剧院接得下来。

用捷杰耶夫的话来说,这是“最俄罗斯的东西”,600个演员,其中出现有名字的就60多人,第一幕为爱情,第二幕为战争。但这毕竟是一出历史剧,非以人物性格与命运的逻辑为引线发展而去,所以两幕之间基本各自为政,片段式的情节松弛而流布全剧,如同看一部活的战争电影。特别在第二幕中,为凸显莫斯科人民情愿大火烧城以驱赶拿破仑军队,衣衫褴褛的人民站在战壕上远眺红光印天居然被装在了一个舞台上,俄国总司令库图佐夫与拿破仑的交战再现为担架、伤员、枪炮压台……

毕竟,这是普罗科菲耶夫历时12年的生命最后之作。1935年,他从美国结束17年的流亡回到苏联,想着写一部苏维埃题材的作品,最后落定在《战争与和平》上,也注定了它的意识形态烙印和特定的时代情绪。普罗科菲耶夫使用朗诵调和合唱来发挥俄语的歌唱性,所以对比管弦乐和声乐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这样,它就和歌剧的正统之源意大利歌剧相去甚远,毕竟,意大利歌剧更具古典性,人民性和革命性只是俄罗斯的东西。

俄语本身发音靠后,使得歌剧听起来不如意大利的尖突高亢,而19世纪末发端的俄罗斯歌剧本身就与即将黯然收场的没落贵族同步,所以不及南欧明丽的巴洛克宫廷赋予歌剧的视觉色彩。正在和捷杰耶夫洽谈合作的中国男高音袁晨野也来了,他可能在将来会演皮埃尔一角,这位莫斯科的失意又善良的贵族最终与娜塔莎成了一对。但歌剧中就再没回到这一主题,而是结束在对法的胜利上……袁晨野谈起俄式歌剧与意大利歌剧的区别:“这个戏巧就巧在选的每一个演员都是与角色相当契合的,它不会像是意大利的《阿依达》式的英雄主义历史剧,皮埃尔的人物设定注定了他不会被写成英雄男高音,这个跟人物是符合的。”

上海大剧院总经理张笑丁看完《战争与和平》后,暗暗自忖还好上海没有接这部戏,因为舞台布置难度太高,对于那几天歌剧、交响乐,又歌剧、芭蕾舞的连轴转,根本没法完成转台。一周前,在看了上海的开场演出歌剧《黑桃皇后》后她说:“对于角色的理解,他们是吃到骨子里了。你会发现作为演员他们就是最适合的,比如盖尔曼一角,男主角的音色跟第一个马林斯基版的唱片中的音色是极接近的,够尖但不够雄厚,就是因为这个人物本身就是病态的。”

马林斯基剧院在上海的七场演出,是今年的上海大剧院在上海国际艺术节期间最重要的演出。10月18日开演前两周,技术团队带着14个集装箱抵沪。《黑桃皇后》是柴可夫斯基人生末年时期的歌剧,被音乐界看作是他一部色调最阴郁、心理张力最极端、风格最多样化的超现实主义之作。

上海七场的幕后

张笑丁在拿到策划公司给的节目单时,最初的开幕剧是《茶花女》,而最终两场芭蕾是《天鹅湖》。但是她一直心想着,首先那该是一部正宗的俄罗斯本土歌剧,而不是俄罗斯的外国作品,虽然“姐夫”海纳百川,外国作品都信手拈来;其次《天鹅湖》在上海演得太多了,能不能有些稍冷的。今年3月,她赶去圣彼得堡,为了找“姐夫”敲定最后的剧目。她记得她先是在马林斯基剧院看了一场肖斯塔科维奇的歌剧《鼻子》,终场时去到侧台等待乐池上的捷杰耶夫下来。那刻她发现一溜人都在候着他,把侧台站成候诊区一样。

“我们既然是中国人的脸,我想就站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等他看到我们。”张笑丁说,捷杰耶夫走过来说自己有个电视采访,“要我们务必今晚等他,不然就没有时间谈了。”随后那个电视采访做了两个小时,他们在午夜等到捷杰耶夫。“马林斯基的助手也跟我们提示,‘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不然谁也做不了主。”

袁晨野告诉我,他也“逮”过捷杰耶夫。去年,他作为声乐评委前去莫斯科的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和捷杰耶夫约好谈一个角色,结果满场找不到人,“他的助手也找不到他”,于是再通过中国区的评委联系人,也就是经纪方的吴嘉童才找到他。在马林斯基,只有捷杰耶夫的话才算最终拍板,他的“音乐沙皇”之名不是空穴来风,如今,人们更尊他为“音乐界的普京”,他本身就跟普京过从甚密。“老柴比赛时普京坐在下面三个小时没有动地儿。”袁晨野说。国家体制加上个人威权统治在艺术上的表现,马林斯基剧院是不二之标本,正因如此,帮助剧院成为俄罗斯体量最大的艺术工厂,前提是有捷杰耶夫这样一部中枢地位的活机器。

那时,张笑丁看到去年的新版《黑桃皇后》剧照,舞美奢华而气度不凡,心里定了就要演这一部。直到来了才知道,装台的难度远超想象,因为这次把歌剧、交响和芭蕾都搬来了,这对上海大剧院来说是第一次如此密集地换台。更难在协作调配,俄方的技术团队各自为政,灯光、吊杆、道具“各种工种做完完事,都没有一个协同”;每日的工作进程没有一个落在纸上的准数,“都为他们做好通宵的准备了,他们到了中午说可以了,下午不用干了”。再比如,开演《黑桃皇后》前一天晚上,演员与捷杰耶夫齐到上海,夜晚22点来到大剧院“心血来潮”地要彩排,让中方人员手足无措。此前捷杰耶夫刚在日本巡回了10天。张笑丁记得捷杰耶夫曾经那么跟她谦虚过一句:“我们俄罗斯人就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相比还是德国人和日本人比较严谨。”

500人的俄方团队被分配在上海5个酒店,光接待就超出了上海大剧院的常规极限。“中间交响乐团还去了澳门演出,24日演《罗朱》的当天上午才赶回来,等于要给他们弄二次签证,对我们的演出是有风险的。”大剧院方也牵动着神经,就怕万一在最后时刻搞砸。整个完事后,大剧院松了口气,给上海出入境管理处送了一面锦旗,确实,如果没有公家的帮忙甚至绿色通道,妄论舞台上的光鲜。

国家体制产物

马林斯基剧院始建于1849年,在苏联时代曾被更名为基洛夫剧院。更早的有叶卡杰琳娜大帝时代的圣彼得堡大剧院,而马林斯基剧院仿制意大利式的U形环绕舞台,可容纳1625人,舞台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1890年,圣彼得堡大剧院愈加相形见绌,在原址上拆除建造了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原剧院编制被马林斯基剧院吸收。

俄罗斯音乐的灵魂人物柴可夫斯基就师出圣彼得堡音乐学院,他的作品首演几乎都在马林斯基剧院。承着这样的脉系,1978年刚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的捷杰耶夫顺理成章进入了马林斯基剧院,担任特米卡尔诺夫的助理指挥。他曾师从当时的指挥巨匠、一代宗师伊利亚·穆辛(Ilya Musin),此公曾一举培养出特米尔卡诺夫、捷杰耶夫以及比契科夫三位俄罗斯指挥家。

1988年,苏联政体风雨飘摇之际,剧院在自由经济的召唤下也开始搞选举改革。时任艺术总监特米尔卡诺夫,还是捷杰耶夫的师傅,但35岁的捷杰耶夫以85%的票数被选为新的艺术总监,于是特米尔卡诺夫转会圣彼得堡爱乐乐团,接棒刚逝世的指挥巨擘穆拉文斯基。1991年苏联解体,作为国营单位的马林斯基剧院的国家财政拨款突然跳水到原来的15%,面临动荡的转型期,演员流失严重,捷杰耶夫在重压下只能大刀阔斧地改革,包括搜罗非专业年轻演员、力推海外演出、举办音乐节。

捷杰耶夫是俄罗斯《福布斯》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年入1650万美元。“从来没有华丽的衣着。”吴嘉童说。他见过太多享受型的艺术家,但捷杰耶夫是那种有钱没时间花的人,有次他去捷杰耶夫在圣彼得堡的家,那普通人家的气息把他惊到了。那是一栋很不起眼的20层高的居民楼,内装远比不上中国的商品房小区,他至今带着自己的家庭和母亲、姐姐同住,那是一个相当传统的高加索艺术世家。“他有个15岁的儿子,也在学钢琴,但我从没见他把自己儿子一个劲往台上推。”

10月28日,是捷杰耶夫演完两场《战争与和平》后难得不用工作的一日,他和吴嘉童下午就要赶到北京,因为翌日下午在国家大剧院有场交响乐。他们在酒店餐厅边吃早餐边对着明年的计划,捷杰耶夫的脑筋里永远在转着日程安排,他几乎能精确地告知明年他几时还有空档可以留给中国。在奔赴机场前吴嘉童问他还有什么地方想去,他说想看一看哈尔滨的东北虎园。“他就是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看,没有不吃的东西。”完事后吴嘉童松了口气跟我们说。

三联生活周刊:你如何看待《战争与和平》在哈尔滨的演出?

捷杰耶夫:我24岁时就指挥过八九个版本的《战争与和平》,留存下来的录音就三四版,这部剧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站。我现在还在寻找最好的声音,9个月前海参崴的新边疆剧院落成,至此我们有4个大歌剧厅、5个小室内音乐厅,共8万平方米面积,我们雇用4000人,360个乐手。但我知道观众是重要的,从造一个剧院,到制作精良的演出,再到怎么把观众带进来。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上海连演七场共四种不同种类的演出,如何做这样的准备?

捷杰耶夫:确实这种持续又多样的演出方式是不容易的,但我在这里指挥的第一场《黑桃皇后》不是在这里彩排的,它已经存在15年了,我已经对它滚瓜烂熟。我只需要在不同的舞台上摸索音响效果,在舞台上为贝斯、鼓、管乐等等寻找最恰当的摆放,制造最好的视听效果;其次作为指挥,我只需要为当晚积蓄能量。

三联生活周刊:这些剧目都是怎样确定下来的?

捷杰耶夫:在谈项目的时候我必须迅速决定什么是最适当的呈现,我在两年前谈上海曲目的时候,我就想起来我18年前来过上海,还能演什么,把《黑桃皇后》搬到上海是不容易的,它需要凑齐一些很重要的演员。这次可以把交响、芭蕾、歌剧、儿童剧一起搬到上海,对我来说是一个满意的组合。我是第一个把音乐会带入上海大剧院的国外指挥,2008年国家大剧院建成后几乎一年来一两次,我在那里演了不下25场,把柴可夫斯基、斯特拉文斯基、肖斯塔科维奇、拉赫马尼诺夫的作品一一演过来。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歌剧歌手来讲,你挑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捷杰耶夫:训练歌手包括了语言、表达方式,甚至每一个词在情绪强弱上的表达,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来讨论这个,要录很多版本跟国外的原版做比较。音色是每个歌唱家最基本的区别,但是成名的大艺术家往往会误解自己什么都能演,这就错了。从传统上来看,意大利歌剧和德国歌剧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系统,但今天你可以看到全世界范围的好声音正在轮流串台,德国人会用韩国歌手,马林斯基也会用中国的歌手,我们的演员也在意大利、美国、德国、萨尔茨堡登台,融合已经是种趋势。我也会拿来这个时代最好的歌手,我指挥过12种威尔第的歌剧,5种普契尼的歌剧。

三联生活周刊:有观众发现你在指挥时曾经双手靠背,只用眼神,这是哪种风格?

捷杰耶夫:音乐是一种富于情绪色彩的表达,它不仅表现在肢体语言上,还有很多可以是眼神和面部表情的流露。我很幸运的是我早年学指挥时见过真正的指挥大师,虽然很多已逝,比如穆辛。我遵循的风格还是要按照谱上的表情记号来指挥,读懂作曲家的原意,也让乐队读懂你,剔除不必要的动作,知道如何在挥与不挥间调配,最重要的是不要给歌手或者乐队造成心理负担。

三联生活周刊:欧洲的剧院有长年驻演的传统,但中国的剧院并没有这种传统,如何看待这种区别?

捷杰耶夫:中国的剧院数量的确是近20年赶超上来的,欧洲的剧院都有自己专属的传统,有些就是有历史声名的歌剧团或芭蕾舞团的常驻剧院。我给中国的剧院一个建议,如何赋予它艺术生活的内容,那就是制作儿童剧,因为儿童剧不是独唱或独演,它会给大量的演员以机会,同时也提高着技术、舞美、服装的实践能力。我们每年有上千场演出,海外巡演所付的所得税甚至可以说养着一个城市,3年前我说我们一起来做一些孩子的节目,能不能从一年2000万美元的税钱里抽100万美元给我们,我们给所有的幼儿园、小学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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