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2016中国书画艺术市场春拍行情预测与分析

文 尹苏桥

春梦了无痕
——2016中国书画艺术市场春拍行情预测与分析

文 尹苏桥

Spring Dreams Leaves No Traces——The Forecast and Analysis on Conditions of Spring Auctions in 2016 Chinese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Market

据《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调查报告》显示，2015年中国艺术品总成交额比2014年缩水27%，为2011年来最低谷。中国书画板块历年都是内地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中流砥柱。分析2016年春拍中国书画板块的基本走势，就可以从中窥探出2016年整体艺术品市场格局的基本面貌。

2016年春拍书画市场存在着五大“出血点”，这将导致原本就已经重度贫血的书画拍卖市场情况将更加恶化。

一、不断恶化的企业基本面

本轮市场与2009年不同之处在于，虽然现在市场持续几年低利率、低通胀（根据央行统计2015年通胀率为3%，低于先前的3.7%），但是政府并未像过去那样为了刺激经济增长，采取大水漫灌，增发天量货币。市场已经长期处于通缩阶段。艺术品市场作为奢侈品市场，缺少充裕的流动性，没有疯狂的热钱进入，是很难启动下一波牛市行情的。

中国经济这几年来持续下滑，政府预订2016年GDP增长目标为6.5%～7%。实际增长可能还要低些。无论从煤矿、钢铁、纺织等传统行业还是出口等外贸行业，均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商业危机。在国民经济大幅度下降的情况下，企业利润被无限的压低，很多企业都负债经营，生存到了最艰难的时刻，此刻的民营企业家很难再斥资进入拍卖市场，即使现在书画市场已经进入价格底部空间。相反这两年来倒是有很多民营企业家都将藏品拿出来变卖救企业了。中国经济基本面的不断恶化，使2016年中国书画艺术品市场面临着非常严峻、全面的的资金短缺考验。

二、反腐败断了书画市场刚需

中国内地的艺术品交易中心一定是在政治中心北京，而不是在经济中心上海。比如艺术品拍卖，北京占整个中国艺术品拍卖成交额的70%，苏州的GDP比南京高很多，可是江苏的艺术品投资中心一定在南京而不会在苏州。其他各省也基本在其省会城市。

《荷花蜻蜓》 齐白石 2008年春拍人民币6,944,000元

这是由于很多政府官员雅好丹青，企业家为了交结政府官员，投其所好，以便从政府手里拿到项目，每年拍卖会期间会有相应“刚性需求”，因此可以保证有一部分相对稳定的资金入市。虽然额度不一定特别巨大，但是在市场不稳定的情况下，这部分稳定的刚性需求带来的流动性却可以产生明显的托市作用，通过杠杆效应会对市场产生明显的撬动作用。目前政府持续反腐败高压态势，打击了一批问题官员，很多贪官被查抄的贪污财产中不时被爆出藏有名家天价书画，雅贿被各种媒体不停地曝光，越来越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使得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保持着廉洁奉公的工作作风，这样通过书画形成的一条利益输送或者洗钱的链条暂时被严重削弱。书画市场里面的很大一部分刚需资金活水源头被掐断。反腐败从整体上对书画艺术品市场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甚至可能改变市场格局，让整个市场重建游戏规则。

三、2015年股灾的洗劫

中国社会经过30年的大发展，造就了一批“60后”至“80后”的所谓中产阶级，其基本财产在1000万元～2000万元之间，在经过前期原始资本积累阶段，进入了精神艺术消费阶段。在艺术品投机泡沫破裂后，原本大趋势是可以引导这批城市中产的书画艺术消费，来拉动艺术品市场的增长，使这批城市中产阶级可以成为艺术品大众化的重要推动者，实现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软着落。可是就在这个艺术品市场即将转型的关键时刻，2015年的一轮股灾，洗劫了很大一部分中产阶层的财富，严重地阻碍了艺术品市场的转型，使得市场硬着陆，伤到了很多人。半年内股市由牛到熊，价格腰斩。更为严重的是很多艺术品圈子里的人，在2015年书画市场不景气的时候，将资金从书画市场抽出投入股市，造成了书画市场流动性空前的紧张。仅仅2015年6月到8月间,股市里500万以上的账户就减少了12万个左右。由于很多投资者采用的是杠杆操作，这些减少的账户很有可能基本被杠杆清零，血本无归。严重的股灾，使得书画市场的后备生力军遭到重创，使书画艺术品市场由投机市场转向消费市场大格局的战略转移遭遇了严重的挫折。

《飞雪迎春》 黄 胄 2005年春拍人民币7,150,000元

四、深陷泥潭的艺术贷款

山东的某些地方为了刺激书画成为地方特色经济，推动艺术品金融化发展，专门组织了地方银行对艺术品投资展开艺术品抵押融资业务。由于对市场前景判断不够及时，在市场处于下行通道中，不但没有收紧，反而逆势扩大艺术品信贷业务，导致很多画廊拿银行的钱来进行艺术品投资。在全国艺术品市场下行的过程中，山东某地由于有艺术品贷款做资金支持，反而一枝独秀，造成了“全国市场看山东，山东市场看青州”的空前盛况，掌握了中国当代水墨的定价权。但是画廊拿了银行的钱，就必须快速进行投资，而投资艺术品无非两个基本渠道：一是持续推高作品价格，二是发掘新艺术家。一方面山东画廊和藏家将自己手里的钱放出去，将全国各地的艺术品高价吸到了自己的手里，田黎明30万元一平尺，范扬20万元一平尺，朱新建甚至可以卖到50万元一平尺。当代水墨画的价格远超很多近现代大师作品价格，形成了“书画价格高地，手中资金洼地”的奇怪现象。另一方面短期内开发了大量“新人”，这些新人的艺术水准良莠不齐，没有经过市场洗礼，甚至连作品的基本艺术水准都不能保证，倘若你包装了很多这样的艺术家，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随着全国书画艺术品市场再次断崖式的下跌，山东画廊手里的高价当代书画想变现就特别难。但是银行的贷款是有利息的，还款是有期限的。随着银行银根缩紧，山东很多地方的藏家和画廊将会面临着非常严重的偿还危机，这样很多作品就会再次被迫低价抛到艺术品市场上来。这将会全线动摇前几年建立起来的当代水墨价格体系，2016年会是当代水墨的滑铁卢。至于当代水墨价格能否回落到一个合理的价格区间，目前还不好判断，这要看山东市场的自我恢复和调节状况。

《黄土高原》 吴冠中 2005年春拍人民币18,700,000元

我也有不少山东开画廊的朋友，与他们的交往过程中，深感山东人性格豪爽，讲义气、重感情，所以现在每每看到很多朋友暂时被书画套牢，心里也会感到很着急。在一些人看来我写的这些文字不是很友好，但是我是真心的希望大家都能走良性艺术品收藏经营的道路。

五、艺术品基金难以脱困

很多艺术品基金是2011年下半年市场最高峰的时候进入市场，从而也推高了那一波市场行情。一半艺术品基金的周期为3年，可以说接近九成艺术品基金是亏本兑付，有的甚至亏本到50%以上。还有很多2012年、2013年入市的基金在2016年进入到兑付时期。今年的市场上还会游荡一批高价进入、打折转手的基金投资产品。基金投资艺术品致富失败的效应，阻滞了后续艺术品基金的入场。因此很难像过去那样有大规模的艺术品基金入场救市。

拍卖公司的生存境遇

今年春拍书画市场的资金面临着五大压力，流动性短缺是毫无悬念的。那么各大小拍卖公司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生存境遇呢？

全世界最高频的艺术品拍卖活动就发生在当下的中国，持续几年的拍卖鏖战，已使得拍卖公司成了一根鸡肋。而随着微信、高铁、快递等更为便捷的通信和交通工具服务的不断完善，极大地弱化了拍卖公司作为中介平台的存在价值。线下交易的活跃，画廊之间已经将物美价廉的货给消化了。拍卖会征集到的拍品大部分是画廊淘汰剩余下来的。如果缺少新藏家介入，拍卖公司征集的拍品最多在拍卖会上走一圈而已，成交率会很低。这样拍卖会的流动性资金就更加严重缺乏。但是在当下阶段，拍卖结果通过媒体传播出去，会产生市场导向性，使本来就非常不理想的艺术品市场更加恶化下去。

大拍卖公司具有很好的品牌效应和非常庞大的人脉资源，与金融巨头或各地方的商业巨头联合搭建更为强大的交易平台。抓住国内顶尖财团的强大购买力，力推近现代和古代名家天价精品，以此避免因画廊和普通藏家陷入困境而带来的成交金额严重下滑的困境。大拍卖公司通过运作高价位艺术品以一当百，弥补因中低端艺术品价格成交带来的业绩下滑。如中国嘉德在2105年春拍，潘天寿《鹰石山花图》2.79亿元、李可染《井冈山》1.26亿元等两件拍品成交额达4亿元，占书画板块总成交额的近三分之一。

各地的中小拍卖公司由于企业管理经验不足、品牌意识不强等种种原因，很难形成强势品牌。市场爆发的时候，依靠地方文化优势和市场的不对称性尚可支撑。一旦大潮退去，客源会快速流失。2016年90%的地方中小拍卖公司都将是惨淡经营，很多家可能只是为了应付政府的拍卖资质年检而象征性地拍一场。有的拍卖公司估计直接关门大吉。

2016 年中国书画板块市场分析

拍卖市场的中国书画板块，一般是按照作品年代分为古代书画、近现代书画、当代水墨及这两年新出来的新工笔、新水墨板块。虽然都是中国书画范畴，但是各个板块都有相对固定的收藏投资人群。因此分析了各板块收藏投资者的资金流动状况，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各个板块在春拍市场的表现。

虽然整个拍卖市场基本面的资金面临空前的短缺，但是由于这两年有一些非常有实力的财团在实施企业收藏文化战略，斥巨资来收购在美术史上具有重要位置艺术家的精品，古代名家书画精品毫无疑问是其争取的焦点。只要拍场有古代书画精品出现，就会有懂得价值投资的大机构或个人购买，其价格仍然值得期待。

对于一般水准的古代书画，将不会有特别表现，原因有三：一是古代书画年代久远，鉴定是个问题；二是很多作品的品相随着岁月的叠加，有了很多残缺和破损，会影响作品的价格；三是普通古代书画还没有形成一个较为稳定的价格体系，参与的人相对较少。古代书画成交情况应该能和2015年基本持平。

近现代名家仍然是艺术品市场的中流砥柱。尤其是市场难得一见的名家精品力作，一旦出现，势必会引起广大藏家的争抢。由于此前的市场经验教训，很多藏家在此刻，非精品力作不出手，故而能集中有限的资金，全力以赴地去争夺优秀的近现代拍品，能将精品价格推得更高。至于近现代名家普通作品，受到去泡沫化及线下交易活跃的影响，已是一块鸡肋，表现得不温不火。今年春拍近现代书画总体成交额比2015年同期不低于10%的下跌。

当代水墨的定价权毫无疑问在山东市场，然而山东的广大画廊和藏家由于深陷艺术贷款泥潭，将严重影响当代水墨作品的市场价格。2016年可能是当代水墨的滑铁卢年，市场会持续直线下跌。去年是有价无市，今年估计将会出现腰斩价格也鲜有人问市。至于何时能修复好市场，目前判断结论尚早。市场危机仍然在持续发酵过程中，大家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恐怕有很多人要重新回到过去的行业中，去躲避市场的寒冬。至于当代水墨市场成交额下跌的幅度，刨去故意自己拍回去的部分，估计能有30%真正成交就不错了。

对于2012年后新出现的新工笔或新水墨，或者“70后”“80后”画家群体，前两年貌似汹涌，实则是市场主体已经濒临绝境，最后垂死挣扎的表现。一批炒家将手中最后的流动性，集中在占用资本最少的年轻艺术家板块，新工笔、新水墨只不过是这一轮市场的最后回响。但是本来有一大批年轻的艺术品经纪人，可以引导身边那批出生于70年代至80年代的城市中产阶层来消费新水墨、新工笔等板块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推出一个大众消费艺术品的新时代，然而2015年的股灾让这个艺术消费战略转移在关键时刻垮了下来。这个板块将面临着市场洗牌、新人上位等等更加复杂的状况。2016年在新工笔、新水墨春拍市场中已表现为两极分化加剧。

2016年中国艺术品拍卖将会让很多人从梦中惊醒！

（尹苏桥/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资深艺术品市场专家）

组稿/王吉祥 责编/苗 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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