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偈
2016-12-02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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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婵娟 爱穿旗袍,爱古色古香的文字,爱一切美好真诚自然的人和事物。梦想重回盛唐或南北宋,在唐诗宋词的豪放与婉约里书写心情。
许多年前,我不住在槐安国,也不是封号显赫的公主。我只是寺庙里奔走忙碌的一只蚂蚁,寻常的话题不过是哪里能找到果腹的食物。直到那天,我遇见那个清秀文雅的小沙弥。
他把饭粒撒在青石板上,低垂的眉目莲花般宁静。我吭哧吭哧搬动一粒米饭时,有修长手指捡起我,小沙弥的手掌迎着阳光,帮我跋涉一段艰难的旅程。石缝下的蚁穴门口,我仰望他的面容,那样温柔。
古寺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每到僧人燃灯念佛之时,我便大费周章地爬出来瞻听。晨钟暮鼓,木鱼声声,小沙弥念经的声音格外好听。我安静地趴在他的衣袖处,无人知道一只蝼蚁在一片梵音中升腾起的爱慕。
那年盂兰大会上,得道高僧捧着莲花灯上七层宝塔,手中倾斜的莲灯泼溅出滚热的灯油,洒在蚁穴之内。这小小的失误只是法会上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而我的同类,八万四千户蝼蚁,却在热油之下成为一捧飞灰。
禅师不能明白小沙弥的难过,终于爬至小沙弥掌心的我看到他眼中的悲悯和喜悦。悲悯是为这八万个生命,喜悦可是为重逢了我?
三生石上,我是转世的虫蚁,在广陵郡东的十里处等待一场相遇。
那个午后,不胜酒力醉倒在廊下的淳于书生被紫衣使者请上油壁小车之时,便是我故事的开始。
书生如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在槐安国的大比中一举夺魁。举城争看状元郎时,帝王又将其召为驸马。彼时我是瑶芳,槐安国的公主,在珠帘翠幕后看春风得意的少年长街走马。人皆盛赞驸马风姿绝世,我内心忐忑,明明素昧平生,我却觉莫名熟稔。洞房之夜,烛影摇红,公子挑开我蒙面红巾,在我耳边说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与驸马来到南柯城,这座留有我一生瑰丽回忆的城。驸马在浮名之外更看重的是我鬓边新戴了哪朵花,我今天笑了几次。他轻衣简从和我逛大街小巷时,买蜜饯让我吃饱,城南的糖葫芦甜得我掉牙。
清闲的晚上也斟一杯酒,我们侧卧廊下,喝酒赏月。白露成双时,披一领鹤氅,就着苍苍蒹葭念诗给我听,吹气如兰的句子说着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日子太过甜蜜,让人怀疑它的不真实。
书上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们这样相爱,便忽略了岁月是如何奔驰。二十年弹指一瞬,我卧在榻上,回天无力的驸马捧着病重妻子的手涕泪横流,感受着生命里最痛彻心扉的离别与哀愁。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让生有慧根的人尝尽荒芜,放下才能修成正果。我的公子,彼时他并不知晓这只是一场幻梦,为着他前世的善念,一只小蚂蚁的虫业将尽,五百年后要用一生成全他的顿悟。
许多年后,他留恋过的红尘,有人唱着这样的歌:“说尽了只剩一杯酒,若醉了不过一滴泪。谁能够穿过岁月不老,若与你痴做一场梦也好……”
歌词的最后,还有一句:不过是忘掉。
梨花白
万事云烟忽过,一身蒲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辛弃疾《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