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探汪曾祺小说的审美视角
2016-11-30宋建军
宋建军
【摘要】汪曾祺的小说清淡、飘逸、耐品味,大多是故乡高邮的风土人情、市井生活,人情世故,舒缓有致。本文从其小说特质、章法、语言三方面浅探其小说创作独特的审美视角。
【关键词】汪曾祺 小说 特质 章法 语言 审美
【中图分类号】G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6)08-0058-01
汪曾祺小说处处浸润着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优秀的人文主义及和谐氛围,文风优美、淡雅,语言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信马由缰,充满了平淡之美。文体清新别样,文字中充满了传统的文化底蕴。他在小说中以极其虔诚的态度来表达其内心对生活的热爱、对人性的赞美。那些浓烈的、激动的、过于悲伤的东西都在他的娓娓叙述中变得淡而又淡,挖掘并赞扬人性美,突显健康人性,和谐人性。采取片段连缀的民间化叙事方式,为我们讲述类似江南乡下人的日常生活。本文试图从他小说的特质、章法、语言的审美视角进行粗浅探讨。
一、平淡和谐的特质
汪曾祺本人的个性和气质是倾向于和谐平淡的,文如其人,其小说也具有相同的风格。如果说40年代的汪曾祺还有点像青春少年那样意气风发,在其小说中还有个人灵魂的探索和漂泊的成分的话(例如《复仇》),那么到了80年代,复出的他已经迈入生命的黄昏,个人和时代的遭际使他不愿意跳到历史的漩涡里去,其小说中则摆脱了火气,而呈现出全然的宁静、乐观与和谐[1]。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间一派安详和谐,万事万物都处于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之中。
汪曾祺将小说以散文笔法呈现已然成为一种自觉,把具有强烈矛盾冲突的情节淡化,也没有大喜大悲的人物情感,以达成和谐淡泊的审美特质,朴素平淡、优美自然。在《大淖记事》中,汪曾祺一反传统情节性小说创作模式,淡化了巧云被强奸,锡匠被打伤这一具有强烈矛盾冲突的情节,结局是肇事者最终被驱逐出境,巧云坚定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没有任何血腥和暴力就结束了故事。作者以平和淡泊的散文化笔触将悲愤曲折的故事叙述完成。在他的笔下,生活都是以其本来面目和盘托出,在《打鱼的》里,苇塘打鱼的两口子,乘西北风张帆,在大湖的激浪中前进,对打鱼生涯既不高兴,也没有任何失望、忧愁,“总是那样平平淡淡的,平淡得近于木然了”。写风俗、民情,写人物活动的场景,都是少有刻意的雕琢。他将人物放在充满了生活气息和乡土风情的场景氛围中,从普通的劳作场面、闲聊场面,展示出了农村平淡生活的诗意与和谐,他追求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处,用一点趣味装饰一下生活[2]。
二、片段连缀的章法
汪曾祺小说大多是由许多琐碎的、甚至毫无关联的小事构成,如《桥边小说三篇》、《古人往事》、《星期天》、《鸡毛》等,汪曾祺对自己小说文体的散文化是有着充分自觉的。他觉得,故事性太强的小说不大真实。他说:“我的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是:散,这倒是有意为之的。我不喜欢布局严谨的小说,主张信马由缰,为文无法。”[3]他在对生活审美化的处理中,他温和与随意的性情营造了一种独特叙事结构——片段连缀。这种结构章法,并不特别讲究情节的跌宕起伏、人物的着力塑造,而是在自然而然的安排追求细节,体现主体情绪的流动,表现出水韵之美。比如《待车》、《三叶虫与剑兰花》、《艺术家》、《复仇》,大多是片段的连缀,有意冲淡抢劫前因后果联系,行文平实安分,没有大幅度的跳跃。又如《受戒》中的若干片段:和尚打牌、杀猪、明海唱经。汪曾祺把一个个有趣的故事一一罗列,结构散漫,没有刻意表现是否有前后逻辑关系。这种连缀片段的写法,链条若有若无,看似在讲故事,故事性在整体章法上增强了可读性,但是淡化了情节,而这也正好体现了汪曾祺散文化小说的特质。他的小说情节因素很弱,较少逻辑的、因果的关系,也较少矛盾冲突所带来的戏剧性。他更多关注的是生活,他写人写事,浮在上面的却是生活。常常中断叙事,把玩细微处,节奏缓慢,貌似顺其自然的闲话,却尽到了小说叙事的功能。
章法的散漫舒朗还体现在通篇风俗画的连缀,随着小说中的自然美(包括景色美、色彩美,如那片沙洲、飘散在大淖之上的炊烟)、人情美(美好的人际关系,乡俗风情)的描摹,在这种美的意境中作者不由自主地推出了情节:巧云与十一子的爱情遭遇。在《大淖记事》中,文本中无论是对环境风俗的描摹,还是对人物的塑造以及故事中人物关系的设定,作者都是在预先设定的结构氛围中完成的。这一切看似随便的叙述,饱含着作者对文本结构“苦心的经营的随便”(林斤澜语)。
三、清新独到的语言
汪曾祺说:“一个作家能不能算是一个作家,能不能在作家之林中立足,首先决定于他有没有自己的语言,能不能找到一种只属于他自己,和别人迥不相同的语言。”[4] 汪曾祺小说题材特别重视民间文学。早期的作品大多以农民、小市民的生活为题材,新时期的创作更是从民歌、戏剧中汲取丰富的美学营养。作品语言清新明白、朴实俏皮,既有民间文学的平民风又有文人气,把民间文学的神韵溶入到文人的雅趣之中。比如经常出现的民间歌谣,大量丰富多彩、生动鲜活的民间口语,打破书面语的呆板,这种原始形态语言令人感到清新别致。在《受戒》中对赵大伯两个女儿的描写,“两个女儿,……。眼睛长得尤其像,白眼珠鸭蛋清,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充分运用民间口语,新颖、俏皮、生动、活泼,在接连不断的比喻中,写出了两位乡村少女的质朴与美丽,读来抑扬顿挫,随着文气的跌宕起伏,押韵和辙,通俗晓畅。
另一方面,在他的小说中,巧妙地糅合家乡的俚言俗语与现代白话文,又从古典文学和群众语言中汲取营养,形成自己错落有致、亦庄亦谐、文白杂糅的“大白话”的语言风格,“来了一船瓜,一船颜色和欲望,一船是石头,比赛这菱角。也许……一船鸟,一船百合花。深巷卖杏花。骆驼。骆驼的铃声在柳烟中摇荡,鸭子叫,一只通红的是蜻蜓。”(《复仇》)。这种类似于长短句的大白话,浅显直白,却又充满古典韵味,字里行间都浸透着一种淡泊超然的气韵。真正把大白话写得清新独到,俗而不鄙,雅而不涩,韵味无穷。
综上可知,汪曾祺小说平淡和谐的特质、片段连缀的章法、清新独到的语言,体现了其散文化小说独特的审美视角,其美是“阴柔”的,它没有重大的题材,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典型人物,却有作者对生命的关怀,对生活的“凝视” [5],轻轻几笔,从容清逸。
参考文献:
[1] 胡河清.汪曾祺论[J].当代作家评论,1993年第1期:第27页.
[2] 杨安媛.浅论汪曾祺早期小说中的审美理想.文教资料[J].2015年第36期:第108页.
[3] 汪曾祺.汪曾祺全集(第3卷)[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第166页.
[4] 汪曾祺.汪曾祺全集(第5卷)[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第109页.
[5] 熊晓绚.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2004年,第17卷第5期:第44-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