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功能与句子语气比较研究

司罗红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句子功能与句子语气比较研究

司罗红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句子功能和句子语气都是语言学中最常用的基本概念，两者都作用于全句，之前的研究通常将两者相混。句子功能是一种非线性句法特征，它作用于全句，通过有限的句法操作手段在句子的三个敏感位置实例化，在表层结构上得到体现。句子功能具有成句性，决定句子的性质。句子语气是说话人主观情感的表现，句法上只能通过语气词表现，语气词可以出现在短语和小句中。证明了句子功能和句子语气是两种不同的句法范畴。

句子功能；语气；成句性；差异

0 引言

前人的研究一般认为句子的分类是以意义为基础，以语气为标准，又认为句子的分类是句子功能的体现，所以将句子语气和句子功能等同起来。这种观点在教材中很常见。例如，胡裕树认为，按照句子的语气，可以分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和感叹句，一般称之为句类[1]。黄伯荣、廖序东也指出，根据句子表达的语气分出来的类型叫句类，拿语气为标准，句子可以分为四类[2]。孙汝建认为，语气是指说话人根据句子的不同用途所采取的说话方式和态度，并且认为语气只有陈述、疑问、感叹和祈使四种[3]。黄伯荣、李炜指出，“人们说话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定的语气，表示说话人的态度，体现句子的不同用途。”“句子的语气一般分为陈述、疑问、祈使和感叹四种，它们都是通过句调和语气词等手段表现出来的。”[4]

语气是一个笼统的大类，邓思颖指出，语气是各种情绪的表示方式，可以包括语态、言说行为或其他跟话语有关的特点[5]。而贺阳指出，“所谓的语气是通过语法形态表达的，说话人针对句子命题的一种主观意识。[6]”从语意上看，语气是针对句中命题的再表述，表述的内容有时是说话人表达命题的目的，有时是说话人对命题的态度和评价，有时是和命题有关的情感；从形式上看，语气要通过语法形式来加以表现，这个语法形式必须是封闭的。句子功能和语气相比两者有相似的地方，如：都存在于句子层面，都要用有限的语法形式来表现等，但是两者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别。

1 句子语气和句子功能的差异

首先句子语气是说话人主观态度的体现，包含了非常多的内容。例如贺阳就将语气分为功能语气、评判语气和情感语气三大类，这三大类又可以分为数十小类。齐沪扬将语气分为功能语气和意志语气[7]。功能语气又可以根据说话人使用句子要达到的交际目的为依据，被划分为陈述语气、疑问语气、祈使语气和感叹语气，这些功能语气的差别往往通过语气词作为形式标志。意志语气则又可以根据“表示说话人对说话内容的态度或情感”为依据，被划分为可能语气、自愿语气、允许语气和料悟语气四类；助动词和语气副词往往是意志类语气的形式标记。句子功能则是有限的句法特征，这些句法特征是句子的核心，需要通过有限的句法操作在句子的三个敏感位置得到体现，句子功能虽然与说话人的主观因素有关，但不是与句子语气全等的句法范畴。

1.1 语气只能用语气词表示

句子语气的表现手段是采用添加语气词，添加的语气词可以是语气助词，也可以是语气副词，语气助词常用于句尾，语气副词则常用于句中。句子语气也可以由句中的助动词“能、会、愿意、应该”等来表示，但句子语气不能使用移位、重叠等句法操作手段来实现；而句子功能是句子所特有的句法特征，可以通过添加、移位、重叠和删除等有限的句法操作实例化，在线性结构上得到体现。我们以疑问为例进行说明，疑问语气可以分为询问语气和反诘语气，询问语气可以通过添加语气词“吗”、“呢”等方式在形式上得到体现。例如：

①你去北京吗？

②你去哪儿呢？

反诘语气可以用语气词“吗、呢”，同时也可以用语气副词“难道、何尝”，在句法上得到体现，例如：

③这不是你的书吗？

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⑤我又何尝不想去呢？

例句中的疑问语气采用添加语气词和语气副词的手段在语法形式上得到体现。

疑问特征除了使用语气词外，还可以使用正反重叠、添加“可”等句法操作手段进行实例化，得到正反问和“可VP”问句。例如：

⑥你去不去北京？

⑦你可去过北京？

句子功能在表现形式上可以采用多种句法操作手段，而句子语气则只使用语气词和助动词，两者虽然都与说话者的主观态度有关，但两者不是相同的句法范畴。

1.2 语气词可以出现在小句中

句子语气可以通过语气副词得到反映，语气副词是体现句子语气的手段之一。例如：

⑧他可能去北京了。

⑨他大概三十岁了。 助动词“可能”、语气副词“大概”是或然语气。

⑩他一定去北京了。

句子语气可以出现在独立的句子中，也可以出现在充当句法成分的小句中，含有语气副词的结构可以充当句法成分。例如：

例句中包含由助动词“可能”、语气副词“大概、一定、必定”的句法结构在句子中充当动词的补足性成分，说明句子语气不但句子可以有，充当句法成分的小句也可以拥有。句子功能是句子所特有的句法特征，只存在于独立运用的句子之中，充当句法成分的小句不具有句子功能，也说明句子功能和句子语气不是全等的句法概念。

1.3 句子功能相当于发话传递语气

句子应当由表达句义的客观内容和表达说话者主观态度的言表态度组成，具有“语义-句法”的基本结构。仁田义雄将句子分为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层面：言表事象和言表态度，并将语气分为命题指向性语气和发话传递性语气[8]。命题指向性语气指说话者在发话时对言表事象的认知方式的语法表达式；发话传递性语气则指说话者发话时的发话传递态度在句子层面的体现，即言语活动的基本单位句所承担的发话传递功能的语法表达方式。仁田义雄指出含有命题指向性语气的词组可以成为句子的一部分，而明显带有发话传递性语气的词组，除了直接引用之外，一般需自成句子，不能只作句子的一部分。句子由于具有发话传递性语气才成其句子，发话传递性语气是句子的存在形式。

不难看出，仁田义雄所提及的发话传递性语气是句子所特有的，能促使词组独立使用变为句子，这与我们所论及的句子功能具有相似的性质，只是我们所论及的句子功能是一种功能性特征，需要通过一系列的句法操作手段实例化，在句法形式上得到体现。

2 句子功能的作用

句子是最基本的语言交际单位，任何一个交际过程至少需要一个句子，不然就不能正常进行，句子功能是句子是否成立的标准，决定了句子的性质和主要作用，甚至重要的语法特点，句子没有句子功能就只能是充当句法地位的构件单位；句子功能是句子成立的必要条件，通过句法手段得以实例化的句子功能是标明句子性质的重要表现。句子功能是句子所特有的语法功能范畴，句子功能只存在于句子层面，必须通过特定的句法操作手段实例化，以期在线性结构上有形式上的体现。没有句子功能句子就不能成立，作为句子所特有的特征，我们认为句子功能在句法上主要有成句作用。由于实例化的结果不同，句子功能同时也产生区别句子的形式特征，具有标志作用(标志是功能实例化的结果，可以有多种形式，在这里暂不讨论。)

2.1 句子功能的成句作用

词是语法操作可及的最小的句法单位，因此所有的句法操作都在词以上的句法单位进行。句子在线性结构上就是按照一定顺序排列的一串词，这些词在结构层次上满足人类共有的普遍语法原则和各种语言各自所有的具体语法规则，在口语中，句子就是一连串的语音结构特征。在语义上这些词的内容与要表达的客观事实相对应，在语音上符合人类的语言规律。因此句子可以用下面的公式来概括：

句子 =[…词…词…词…词…词…]

(其中从词的排列组合遵循人类语言的普遍语法原则和各种具体语言的个别语法规则)[9]

汉语的成句问题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就已经得到关注。吕叔湘在探讨句子与词组之间的转换时就指出句子和词组虽然可以转换，却不可误会为它们的作用相同；无论怎样复杂的词组，它的作用只等于一个词,它只能作句子的一个成分[10]。贺阳第一次对完句成分给出明确的定义，认为完句成分是指在不依赖语境或上下文支撑的句子中通常具有的结构成分，具有使一个语言表达式能够独立成句的完句功能是句法结构上的成句条件[11]。下面的句子都缺一些成分不能独立运用，例如：

比较 b今天很冷

c今天不冷

比较 b小明咳嗽了

c小明没咳嗽

比较 b小明写了作业

c小红写完了作业

比较 b张三给李四十元钱

c张三应该给李四十元钱

上面各例中的a句表达的意义意见完备，但是句子不能独立运用，只有添加上某些助词、副词、时间词以及否定词、助动词，数量短语以及某些状语和补语时，这些句子才可以独立运用。贺阳将这些称添加上的词等成分为“完句成分”，将它们概括为：语气、否定、情态、时体、意愿、时体、趋向、情状、程度和数量等语法范畴。

此外王艾录、杨成凯等都探讨了词组和句子的差别，句子的自足程度、成句的标准、完句成分等内容，不但对大量的汉语语法事实进行了描写，而且都对这一现象进行了适当的解释。但是前人的研究都将研究范围划定在陈述这一范畴之内，并且将语调、功能、语气与其他的诸如否定、程度等处理为一个层次的问题,我们认为有失妥当。齐沪扬认为,完句成分的讨论大多集中在主谓结构中，似乎可以看作是在讨论一部分粘着短语向自由短语的转化问题。

我们认为，真正具有促使句子独立，具有完句作用的是诸如疑问、祈使，等等的句子功能。只有句子功能能将自由的短语和小句转化为独立运用的句子，句子功能是句子独立的关键因素。具有句子功能的结构，才能成为句子，我们可以用下面的公式概括。

句子=[…词…词…词…词…词…]句子功能

从理论上讲，构成句子结的词在数量上可多可少，但至少是一个，形成所谓的独词句，例如： 跑！ 火！ 我？ 等等。这些句子都有一定的句子功能，与表达者的主观态度有关。没有句子功能的“跑、火、我”等词只能在小学里的单词默写中才有区别性的意义。独词句在句法结构上也应当具有句子功能的CP，用下面的树形图来表示：

图1 句子功能的CP

例句中的句子具有的特征是句子功能，只是这样的[+Q]特征通常通过语音形式表达，在语法上采用零形式形成“我？”这样的句子。[+Q]特征也可以通过为添加标记的办法添加疑问标记形成“我吗？”这样的疑问句。

许多具有表达功能的小句在陈述范畴中不能独立，但在其他功能范畴下却可以完全独立。试比较：

没有句子功能的词和词的组合不能是独立运用的句子，具有句子功能的结构必定是独立运用的句子。因此句子功能在句法作用上表现出促使结构独立的作用，具有成句性。

2.2 句子功能决定句子性质

小句一般是主谓结构，它的句子功能与主语和谓语都不相同，因此传统语法将其看作离心结构。X阶标理论认为小句也是一种向心结构，小句的中心不是传统语类，而是一种功能语类“I”。小句在本质上就是以功能语类“I”为中心的最大投射IP，I在语言的表层表现为动词的时体特征和一致性特征，是附着于动词的曲折形式，因此英语小句“He eats an apple”就有下面的结构。

图2 从句He eats an apple的结构

处于句子中心位置的动词曲折形态“-es”表示时态和人称，在表层结构中和动词结合，重新拼写为“eats”，形成句子的表层结构“He eats an apple.”。小句是以时体特征和一致性特征的屈折语素“I”为中心的最大投射IP，但是小句并不等同于独立运用的句子，早期的形式语法将句子和小句都看作IP，后来认为句子也是功能范畴的投射，不过应当是以标句词“C”为中心的最大投射，句子在本质上就是一个标句词短语“CP”。因此句子就有下面的结构。

图3 句子功能投射下的句子结构

CP处于句子的最高位置，管辖整个结构，国内将句子看作标句词结构，但是C是句子所特有的内容，处于句子的中心位置，决定句子的性质，正是我们所研究的句子功能。我们可以认为出现在[C,CP]位置的特征是作用于全句的句子功能。

3 结论

句子功能应该是句法学研究的对象，它是句子特有的一系列功能特征，这些特征在句子中居于核心位置，决定了句子的性质；同时，这些特征要通过有限的句法操作手段(主要是添加、删除、移位和重叠等),在有限的句法位置得到线性实例化，从而在显性层面得到句法上的体现，得到实例化。句子功能与句子语气存在差异，句子语气是说话人的主观态度，采用词汇手段表达，可以出现在小句中；而句子功能则是一种非线性特征，采用句法操作手段实例化得到体现，只能出现在句子中，句子功能大致相当于发话传递性语气，在句法上能促使具有表述性的结构独立为句子，因此具有成句性，决定句子的性质。

[1] 胡裕树.现代汉语[M]重订本.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2]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3] 孙汝建.语气和口气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

[4] 黄伯荣，李炜.现代汉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5] 邓思颖.汉语句类和语气的句法分析[J].汉语学报，2010 (1):59-65.

[6] 贺阳.试论汉语书面语的语气系统[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2(5)：59-67.

[7] 齐沪扬.语气词与语气系统[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8] 仁田义雄.日语的语气和人称[M].曹大峰，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9] 徐杰.句子功能的性质与范围[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 (2):101-107.

[10] 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44.

[11] 贺阳.汉语完句成分试探[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4 (4)：26-39.

A COMPARATIVE STUDY OF SENTENCE

FUNCTION AND SENTENCE MOOD

SI Luohong

(SchoolofLiberalArts，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Functional sentence and sentence mood are the basic concepts used most commonly in linguistics.Both work in the whole sentence but previous research frequently confused the two concepts.Sentence function is a kind of nonlinear syntactic feature,which acts on the whole sentence.By means of limited syntactic operation,the three sensitive positions of the sentence can be obtained by the expression of the surface structure.Sentence function has a syntactic function,which determines the nature of the sentence.The tone of the sentence is the expression of the speaker’s subjective feelings,which can only be expressed by mood words.Mood words can appear in phrases and clauses.The paper proves that sentence function and sentence tone are two kinds of syntactic categories.

sentence function;tone;sentence character；difference

2016-03-11

2012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CYY051)

司罗红(1981—)，男，河南新密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语言理论、对外汉语教学研究工作。

1673-1751(2016)02-0121-05

H043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