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长期供给侧结构改革要兼顾短期需求管理
2016-11-26杨瑞龙
文/杨瑞龙
中长期供给侧结构改革要兼顾短期需求管理
文/杨瑞龙
中国人民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
我从宏观层面来讨论一下关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问题。
第一,为什么我们总是在稳增长与调结构之间左右摇摆?
实际上,我们一直都非常重视结构问题。由于前车之鉴,2011年李克强总理上任后,就提出要把发展重点放在调结构上,而不是盲目刺激。2008年我们施行了一揽子刺激计划,重点建设两个投资渠道:一个是房地产,导致2009年3月份之后房地产价格突飞猛进;一个是大规模的货币投放,导致重化工业开始大量兴起。刺激性的投资导致中国经济的结构性问题越来越严重。所以才有了后来调整结构的发展重点。国外学者把这种发展思路成为克强经济学,概括地讲就是面对经济下行,不要盲目出台2.0版本的刺激计划,这个初衷是非常好的,但是为什么后来逐渐偏离了调整结构的思路呢?
因为中国经济正处于增长型发展阶段,我们要在社会政治框架不变的前提下推进市场化,促进经济增长,就需要政府在里面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样的发展模式下,导致体制的运行需要极大地依赖于速度,不是我们喜欢速度,更不是我们固执地片面追求速度,而是如果没有速度保障的话,这个发展机制就会发生崩溃性的效应。经过测算,我们发现,如果现有体制不变,结构不变,一旦速度下降到6.5%以下,中国就会面临非常严重的就业问题、财政收入问题以及社会保障体系的构建问题。投资环境恶化,会让国家经济面临未来投资信心缺乏的严重问题。由于这些问题的存在,我们就不得不依赖于速度,所以当速度和结构发生短期冲突的时候,我们往往会倒向速度,因为在体制机制不变的情况下,调结构往往对速度产生的负向效应。政府要去产能,消灭“僵尸企业”就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长期来讲会导致增长乏力,很可能会“熄火”。所以,为什么我们要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着非常复杂的原因,远非一蹴而就。短期时间内我们会继续面临严峻的速度压迫,从而导致不得不放弃长期目标,而被迫倒向短期目标。
回望中国历史,改革开放之后我们经历过好几次调结构,但最终在与发展速度发生冲突时缴械投降。为什么我们总是在稳增长和调结构之间左右摇摆?原因我们非常清楚,但在实际上又无能为力,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与紧迫让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选择速度而抛弃结构调整。
从2015年开始,我们正式提出“新常态”,之后又提出了非常系统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思路。但在今年以来,我们发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难度越来越大,问题也越来越复杂。因为经济在继续下行,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坚持把发展重心放在调整结构上,就会不可避免地进入两难之地。根据现在的经济发展指标,我们从12个方面展开来谈:
第一,去产能行动还没有完全展开,过剩行业的产品价格已经开始出现大幅反弹。很多产能过剩企业死灰复燃,地方上许多钢铁企业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地方上有GDP的压力,有税收的压力。
第二,三、四线城市的房地产去库存还没有开始,一、二线城市的房地产价格又出现了全面上扬,房地产去库存面临很大的困难。
第三,对“僵尸企业”和高债务企业的整治
还没有实质性展开,大量的高负债国有企业却已经开始大规模进军土地市场、海外并购市场以及金融投资市场。最近我们看那些所谓的“地王”,谁在炒“地王”?很可能就是和我们相关联需要去产能的行业企业在干的事情。
第四,“去杠杆”各类措施刚刚开始布局,但是宏观债务率却在加速上扬,部分指标已经大大超过警戒线。我们到底应是去杠杆还是加杠杆?现在处在非常两难的境地。最近大家看到一些数据,杠杆率无论是全国性的债务占GDP的比重,还是企业债务占GDP的比重都在上扬,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去杠杆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因此,现在我们提出要局部加杠杆,但是加杠杆和去杠杆之间怎么平衡,这是结构性改革过程中很难处理的问题。
第五,“降成本”如火如荼地展开,但各类宏观税负指标却在持续加重,企业总体盈利能力持续下滑。
第六,房地产投资增速和国有企业的投资增速都在超预期反弹,各类新开工项目大幅度上扬,但是民间投资增速却在直线回落。
第七,是我们非常担心的一个问题。现在固定资产投资已经跌到10%左右,而且大部分由国有企业推动,相比之下民间投资只有3%左右,而且我们认为这3%当中还有水分,这说明结构性改革这个问题已经相当严峻。
第八,居民生活增速在持续超过GDP增速,但是劳动力生产率以及企业盈利能力却出现持续性下滑,这也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方面比较大的问题。
第九,对外投资增速在急剧上扬,出口增速却持续低迷。
第十,国内各类技术指标进步迅速,新的经济增长动力开始显现,但是总体劳动生产效率依然处于持续下滑的区间。从宏观经济数据来看,这是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第十一,从最近上半年的数据来看,工业等传统行业有所企稳,但是服务业和新兴行业呈现出疲软状态。原先我们很淡定,认为虽然经济在下行但就业很稳定,或者经济在下行服务业在上升,但是这两个指标从2014年下半年都出现了变化。
第十二,投资增速短期企稳后开始回落,消费增速出现了持续性的回落,特别是从今年第一季度的数据可以看到。
所有这些现象,都充分说明中国宏观经济运行依然面临四个方面的难题:
第二,稳增长政策并没有缓解宏观经济深层次的问题,反而令国内各类扭曲大幅度上扬,资源配置效率在持续恶化,经济主体的信心没有得到改善。现在比较麻烦的是,消费信心、投资信心都出现了比较明显的下滑。
第三,由于经济回落的负反馈机制开始发挥作用,经济内生下滑的压力有所增加。由于企业生产效率预期在下降,导致投资预期也在下降,收入预期也在下降,投资和消费同时疲软,这就是出现的内生伸缩机制。为什么流动性增加反而令融资环境越来越紧张呢?因为内生性的制度受到约束机制,即使银行想要给到企业贷款,企业也不愿意要,又或者企业想向银行贷款,银行不愿意贷给它。中小企业融资难,一直都是伪命题。如果银行是自负盈亏单位,如果觉得实体企业未来缺乏盈利可靠性,就不会愿意贷款,这就是内生性的问题。
第四,当今宏观经济的短期企稳构建在大规模政策宽松和泡沫化房地产复苏上,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间的分化决定了中国宏观经济还没有形成持续稳定或者复苏的基础。最近的数据显示,房地产投资还是不太稳定,如果房地产投资持续下滑,民营企业投资不力,就有可能导致整个中国固定资产投资下滑。与其说要消灭房地产泡沫,倒不如说我们有没有机会稳定房地产泡沫,这对
我们来讲是当前最为重要的。
第二,怎么看待去年年底到今天上半年的房地产复苏问题?
有人把这次的复苏和2009年的复苏完全等同起来,认为是泡沫。但是在我们看来,这一轮的房地产复苏和2009年的泡沫是有差异的。
首先,我认为本轮房地产调整完成了由一线城市带动二、三线城市房价复苏的过程,从而降低了红线效应的风险。
其次,本轮房地产复苏完成了由销售回暖到投资企稳回升再到新开工增长,从现在的宏观指标来看,它降低了房地产复苏昙花一现的因素,至少从现在的指标来看有一定的可持续性。
我国体育基金会从1986年发展至今,已有32年的历史,目前,我国学者对体育基金会的研究较少,现有研究大部分是对发展状况、募捐能力、运作模式、公益项目等问题的研究,缺少对两类基金会的对比研究。本文通过对两类体育基金会的对比研究,分析两类体育基金会存在的差距和发展趋势,为两类体育基金会的相互结合,发挥各自优势共同促进体育公益事业的发展提供参考。
再者,本轮房地产复苏总体上看是在去库存过程当中发生的,从宏观指标来看,在本轮房地产复苏当中,房地产销售面积增速始终高于房地产竣工面积增速和新开工面积增速,也高于在建面积增速。这和以前不太一样,相对于2009年来讲相对健康一些。
最后,房地产投资的资金来源开始多元化,并且有相应的恢复。
第三,当前房地产主要面临的风险是什么?
我们认为,主要是国有企业大举进入房地产市场,频频创造“地王”现象,不仅导致资产负债率进一步提高,增加了债务风险,而且高价“地王”增加了未来市场调节的困难,更加反映了在目前宽松的政治刺激下,经济的虚拟化、泡沫化趋势正在进一步强化。我们同时认为,目前央企频繁涉足房地产的炒作行为应该有所管制。
第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关键点到底是什么?
习近平总书记讲得非常清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重点不在供给侧,而在结构性,结构性问题解决的抓手在于改革。我认为,这个理解比较清晰,就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问题是要解决结构的问题,但是已有的结构来源在现有体制
和增长模式下已经形成一种利益结构,所以如果体制模式和发展模式不改变,利益结构调整又有刚性条件,在这种情况下结构是调不动的。从2012年到2014年,国家已经在陆续进行结构性的调整,但是宏观数据显示,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调整掉的过剩产能微乎其微。确实有一部分过剩产能通过调整去掉了,但是同期又增加了过剩产能,最后统计发现,增加的过剩产能比调整掉得还要多。
为什么?因为在过剩产能背后都有一双“政府的手”。政府对产业的强烈干预,导致“产业租金”的产生,令产业成本和利益发生过度扭曲。所以确如习总书记所说,体制不改变,结构问题就解决不了。调结构的内容是“去库存、去杠杆、去产能”,以及消灭“僵尸企业”等等,这些问题大部分发生在政府管制的领域,而在其他领域明显要少得多。这些问题背后显然是体制问题。
结构性改革要降成本,降成本的核心是效率问题。效率问题从政策层面来讲是减税问题、规模经济、企业经营等一系列问题,背后也是改革。最后还要创新,创新的表现是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如果没有制度创新做保障,也是无法推进的。英国工业革命表面上看好像是蒸汽机的发现,但是为什么是蒸汽机的发现导致了英国工业革命呢?其实关键问题不在于蒸汽机,而是由于新的专利技术和贸易制度的产生,对新技术的保护,形成了创新,促进了国家一系列的改革。放到现在,就关系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动力机制重塑问题。
当前中国面临的经济下行问题表面上看是结构性的问题,背后其实是动力机制的问题,国家是时候培养一种新的增长要素了。为什么过去三十年国家经济得到了长足发展?因为有城镇化红利、人口红利和工业化红利。这些红利是怎么调动起来的呢?改革红利。改革红利是通过产权和价格改革获取的,现在,我们需要塑造一种新的动力机制。
经济发展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太多惨痛的教训,凡是用政府之手调结构的基本上没有成功的案例。要想真正的调结构,终归要靠市场之手。调结构的动力机制就是要通过产权制度改革,通过要素价格改革,让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中国要重塑动力机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产权化和市场化。如果暂时做不到,就要重塑正常关系。习总书记到中央党校讲话时就谈到了要重构新型的正常关系,通过重构正常关系为中国经济增长注入动力。
我们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重塑中国改革和增长动力,这是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当我们激发出这种增长动力,就有可能让实际增长力接近潜在增长力,同时还可以通过要素重构提高潜在增长力。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落脚点是结构,关键是改革。
对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当下有许多解读。有人认为正确路线是坚持改革、集中改革,而需求管理就成了错误路线,在我看来这可能是学者的错误解读。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一个中长期的问题,远水救不了近火。“近火”是中国经济在下滑,可是中国体制机制需要依赖一定的速度,没有速度保证,别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了,什么改革也不行。
因此,我们一定要把中长期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短期的需求管理结合起来,在当下尤其需要重视需求管理,以维持必要的速度。在维持必要速度的条件下,抓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抓手。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中国经济复苏还是非常有希望的。(图片摄影:张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