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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话语下的中朝、中日关系回望

2016-11-26黄军甫

社会观察 2016年2期
关键词:斯大林中日关系钓鱼岛

文/黄军甫

冷战话语下的中朝、中日关系回望

文/黄军甫

中国周边形势错综复杂

【编者按】 自“一带一路”战略构想提出以来,中国拟借“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推进中国与中亚腹地及海上周边国家的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然而,当前中国周边形势错综复杂、热点不断。在东北亚地区,朝核问题升级引发朝鲜半岛局势新一轮紧张,中日关系因钓鱼岛博弈持续冷淡;在东南亚地区,南海问题高烧不退,中越、中菲关系屡生波折;在中亚地区,中国与中亚国家的合作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干扰不断。这些问题若不能尽早控制、妥善解决,不仅将对“一带一路”建设带来负面影响,而且可能阻碍中国和平发展的历史进程。破解中国周边局势困境,离不开对其形成的历史与现实因素的讨论。为此,我们特邀专家就相关问题进行精辟解读。

国际关系是一种利益关系。任何国际关系的行为主体参与国际交往的目的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在丛林法则至今统摄国际秩序的当今世界,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常识。二战之后,在雅尔塔体系基础上,美国、苏联等全球性大国及中国周边野心勃勃的地区性大国,为了各自利益费尽心机,或缀甲厉兵,效胜于战场;或舌敝耳聋,合纵连横。美国、苏联借助于冷战一跃成了共同主宰世界的超级大国。朝鲜、日本等中国周边国家则充分利用冷战秩序下大国博弈的环境,为自己赚足了好处。

然而,中国在冷战这一利益重新分配和世界秩序重构的历史转折时期,并没有完全把握好使自身利益最大化并以此为契机迅速使国力上升的机会。相反,我们囿于冷战的狭隘视野,过多注重意识形态考量,在处理与日本、朝鲜等周边国家关系上,存在许多需要反思的战略性失误。

中朝关系历史反思

虽然朝鲜是一个小国,但它近代以来对中国的历史进程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二战以后,中朝关系更展现出一种奇特特征:在国际事务中,强大的中国常常随弱小的朝鲜的节拍起舞,显示出“尾巴咬狗”效应。

根据雅尔塔协定有关朝鲜问题的精神及大国利益博弈的结果,朝鲜半岛最终以北纬38度线划界。1948年9月,朝鲜北方在苏联操控下立国。原苏联红军远东88特别旅的中级军官金成柱,也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金日成被推为朝鲜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正是基于这种特殊的关系,以及地缘政治利益上的考量,苏联一开始就把金日成及朝鲜视为冷战格局下亚洲最信赖的伙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斯大林在与到访的毛泽东谈话中讲道,中苏两党以后要有个分工:亚洲的共产党由中国领导,欧洲共产党由苏联领导。但对于朝鲜,斯大林始终不容许中国插手。尽管如此,由于苏联极大地受益于雅尔塔秩序,所以,在1950 年2月《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订之前,斯大林对于金日成几度挑战朝鲜半岛既定格局的企图始终予以压制。但由于《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签订使苏联失去了许多雅尔塔会议上确认的在中国的权益,尤其是失去了旅顺这个优良的出海口,斯大林迅速调整对朝政策。1950年4月,斯大林在莫斯科接见金日成,明确告知对方,同意朝鲜“解放全国”的请求。这一行为不仅是对战后亚洲地缘政治格局,而且对于立国不久、国土尚未统一的中国,都是一种极大的挑战。不过,斯大林对于背着中国盟友与朝鲜做交易还是表现出些许歉意和不安。因此,斯大林一方面答应金日成的请求,另一方面告诫他,在做出最终决定前必须征得中国的同意。这实际上是把朝鲜战争的最终决定权交给了中国。假如此时中国政府审时度势,从国家现实利益出发考虑朝鲜半岛的局势,理应劝阻金日成的军事冒险。但事实上,1950年5月13日,金日成来到中国并通报了斯大林的指示精神,不久,即6月25日朝鲜便对韩国宣战。更出乎几乎所有大国预料的是,10月25日中国出兵朝鲜,直接介入战争。无怪乎斯大林得到中国出兵的消息后激动得热泪盈眶。

三年的朝鲜战争,中国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牺牲了数以万计的将士。而战争结束,直到1958年10月25日志愿军全部撤离朝鲜,中国除了因战争背负苏联巨额债务之外,获取的地缘政治好处并不多。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战争,美国直接介入台湾事务,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并在战略上对中国实施围堵。然而,中国人民的牺牲并未换取中国对朝鲜政权的影响力。相反,从战争结束到志愿军撤离这一时期,朝鲜政府不断实施去中国化的政策,对朝鲜党和政府内与中国关系友好的领导人大肆清洗,并在舆论宣传上煽动对中国的不满。尽管如此,志愿军撤离朝鲜后,中国政府主动与朝鲜弥合关系,并于1961年与之签订有效保障朝鲜安全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在经济上,中国更是源源不断地对朝鲜进行各种形式的援助。

问题在于,中国人民的无私帮助,并未获得相应的回报。相反,整个冷战时期,中朝关系都凸显出一种“尾巴咬狗”的特征。中国在国际格局尤其是在亚洲地缘政治格局中,频频被朝鲜所挟持和利用。随着中朝关系模式的不断固化,朝鲜日益成了中国外交的负资产。这是当下朝鲜核危机问题上,中国进退维谷、左支右绌的根源所在。本文最后部分将会分析,中朝关系性质和特点的原因尽管是多方面的,但根本原因是冷战背景下中国对外政策服务于意识形态的结果。

恩怨异化的中日关系

有德报德,有怨报怨,恩怨分明,这是正常的人类交往规则。然而,冷战期间的中日关系则凸显出了一种与常识相悖甚至相异的道德现象。日本作为侵略国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但始终不忏悔、不真心道歉,对于自己战争罪行百般抵赖。中国作为战胜国及二战期间损失最为惨重的国家,不仅没有让日本人割地赔款,而且以德报怨,主动与日本修好,并且在国际舞台上频频替日本人讲话。中国人的大度换来的却是日本人对中国主权的挑战及对中国崛起的遏制。

上述令人费解的中日关系根源同样是冷战背景下中国对外政策服务于意识形态的结果。

当然,首先为中日关系负责的是蒋介石集团。1943年 11月22日至26日英美首脑邀请蒋介石参加开罗会议。此次会议的重要议题就是战后如何处置日本。会议期间,罗斯福分别于11月23日、25日两次单独会见蒋介石,明确提出战后把日本人历史上通过不正当手段霸占的琉球群岛交由中国管理。罗斯福的建议出人预料地被蒋介石两次婉拒。开罗会议及其他场合,美国人曾与国民政府谈及过战后共同占领日本的问题。对此,蒋介石表示,中国实力太弱,占领日本应以美国为主,中国为辅。更重要的是,1946年6月,美国请求中国派5万人与美军共同占领日本时,国共内战爆发了。中国彻底失去了一个雪近代丧权辱国之耻及主导战后亚洲秩序的绝好机会。

1949年,中国内战尘埃落定,但海峡两岸在处理与日本关系时仍旧表现出令人费解的现象。

首先,在战争赔款问题上。相关资料显示,整个中日战争,中国直接经济损失6000亿美金。所以,战后日本给予中国相应的赔偿,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但战后很长时期,海峡两岸政府对此都只字不提,表现出对国际惯例的莫名的漠视及对战败国无底线的大度。1972年,中日邦交谈判本是中国索要战争赔款的很好机会,日本田中政府也做好了应对中国相应诉求的预案,但在邦交谈判的正式会议上,中国政府宣布放弃全部战争赔款。日本人对此结果始料不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次,在有争议的琉球群岛问题上。根据相关协定,本来琉球群岛应由中美共同托管,但二战结束后,美国人单独占领琉球,1952年生效的《旧金山和约》又以法律形式对美国的占领予以确认,直到1972年美国私相授受,把琉球主权交于日本。其间,时间长达20年,中国政府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再次,在钓鱼岛问题上。无论就历史渊源、现实国际法准则还是二战前后的相关协定精神,钓鱼岛主权属我都是毫无疑义的。但美国占领琉球的同时却一并占领了钓鱼岛。对此,在很长时间里,中国政府同样没有异议,没有表达过对钓鱼岛的主权要求。1968年钓鱼岛附近海域发现了巨量的海底资源,海峡两岸及全球华人才如梦初醒,随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保钓运动。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政府对钓鱼岛的主权诉求的确对美国尼克松政府产生了影响。1972年美国在把琉球主权交于日本的同时,并没有把钓鱼岛主权一并交给日本。用美国人的说法,钓鱼岛交给日本的只是“管辖权”。假如中国政府后来能够审时度势,寻找契机,抓住机会,或许能够在适当时候收回钓鱼岛的主权。然而,1972年的中日邦交正常化谈判及1978年的《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签订过程,中国没有正式提出钓鱼岛主权归属问题。

大和民族并非一个知恩图报的民族,他们只认实力。中国作为战胜国对战败国日本的一味袒护、纵容,换来的是日本人对战争罪行的坦然和对中国等战争受害国的蔑视。这是今日中日关系症结的根源。

反思冷战思维,回归理性外交

显而易见,中朝、中日关系的不正常源于我国决策者曾经使对外政策服务于意识形态的战略。而这种意识形态具体讲就是世界革命的战略思想。世界革命战略又直接导源于斯大林、毛泽东等人对二战后世界形势的预判。反观二战以来的历史,虽然超级大国及大国集团在冷战格局中争夺异常激烈,但世界大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但斯大林在其《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中明确讲,二战后,帝国主义进入了总危机的第二个阶段,因此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斯大林去世后,毛泽东接过了斯大林的理论旗帜。因而,毛泽东心系“世界革命”,而不在意外交中的细枝末叶,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他认为,阻碍中国实现理想的主要外部力量,起初是美国,后来是美、苏,它们当时作为冷战格局的主宰力量,也是中国人民的主要敌人。为此,在国际斗争中,我们不仅要义无反顾地团结、支持诸如朝鲜、越南这样的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而且要极力争取日本这样的与苏美存在现实矛盾的第二世界国家,分化、瓦解它们与超级大国之间的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些符合中国道德逻辑的古训被充分运用于外交实践。但二战后的世界走势与斯大林、毛泽东的预判大相径庭,世界革命战略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这一基于冷战思维的战略所导致的不正常的中朝、中日等双边关系却得以固定化、模式化,日益凸显出了鲜明的路径依赖特征,至今影响我们的外交决策。

时至今日,冷战已结束许久,全球化的进程不断深入,世界格局多极化,国际关系民主化已成为不可遏制的潮流。更重要的是,中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一支任何人不敢小觑的国际力量。因此,我们必须彻底调整国际战略和外交政策,告别冷战思维,以理性、务实的态度,以外交服务于国家利益的理念,审视、调整与周边国家及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

作者单位:(东华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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