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录》研究——论晚明名妓艺术追求对现实生活的支配

李　翠

《南华录》研究
——论晚明名妓艺术追求对现实生活的支配

李翠

《南华录》中的名妓多以正面形象出现，面对现实选择她们或多或少都受到艺术追求的支配，因而她们显得才气不凡、浓情重义、洞察世事、追求气节，成为一群被后人称赞的灵性女子。

《南华录》 晚明 艺术追求 现实生活

面对风雨摇曳的晚明，赵柏田先生精心选取一群把风雅生活当世俗生活过的士人作为《南华录》的描写对象。在士气开放的环境中，名妓也有了宽松的社会活动空间，她们与名士结交、游山玩水、写诗作画，与士人群体在江南一隅过着诗酒临江的风雅生活。

一、追求纯真的挚爱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致也”，晚明出现了像《牡丹亭》这样的挚情作品。在情感泛滥又易于枯竭的末世，超越生死的挚情正好符合那种容易由苍凉空虚转向追求极致的爱情心理。这些冰雪聪明的女子是《牡丹亭》最忠实的粉丝，对超越生死的爱情比常人理解得更深，因而把真爱作为毕生的追求。名妓王微与杨宛同时嫁给才子茅元仪，婚后王微发现茅元仪更爱杨宛，她无法忍受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度过一生便毅然离去。遇到谭元春，王微飞蛾扑火地爱上他，便认准他是自己想嫁之人。不料这只是一个玩弄女人情感的浪荡之徒，十年苦恋无果。离开谭元春之后，王微在佛门与红尘之间几经出入，仍心存与谭元春终老的执念，直到遇见爱情的归宿——许誉卿之后才真正放下谭元春。王微寻爱之路虽未穿越生死，但也崎岖坎坷，她从未放弃过对真爱的追求，当爱幻灭便想在禅境中寻求解脱，当爱燃起一丝希望，幸福的念想又会萌生。艺术开启了她感性的精神世界，让她的心灵敏感多情，加之早年在风月场上又看惯了虚伪无爱的金钱交易，真情在虚假面前显得难能可贵，感性的艺术世界支配王微焦灼地追求纯真的挚爱。

二、渴望艺术生活延续

对柳如是心生爱慕的社会名流众多，但她宣称“天下有一人知己，死且无憾”来表明自己一定要嫁一个博学好古的旷代逸才。赵柏田对她这种心理解释道：“她那一时期结交过的有声望的朋友，不论是画家李流芳、程嘉燧，还是登莱巡抚孙化元、前刑部尚书张景韶等人，都有钱，有闲，也有学问，能供他们衣食无忧而又风雅的生活，这些老男人又不像几社的翩翩少年们，满天下乱跑，足可以带给他安全感，可见柳的浪漫风流之外，还有精明务实的另一面。”①柳如是最终选择了六十出头的文坛盟主钱谦益。婚后，钱谦益为她盖了一座精美的藏书楼，取名“绛云楼”。里面陈列着他辛苦收集而来的书籍、古玩，包括金石文字、宋刻书数万卷，以及秦汉的鼎彝、晋唐宋元以来的书画作品，各种名贵的瓷器、砚台等。据史料表明，钱谦益和柳如是经常在自家的藏书楼里，看书、写字、做历史的考证，互相之间嬉戏取乐，生活过得闲适优哉。此外，王微的丈夫许誉卿、董小宛的丈夫冒辟疆、王荪嫁的周工亮都是当时文学修养极高的社会名流，都能为她们婚后的文艺生活提供保障。名妓在艺术创作与欣赏中享受到了充实与自由，在沉醉和迷狂中忘却人间的痛苦和烦恼。这种疯狂地迷恋又衍生出一种失去的恐惧，为了使自己的艺术享受能够延续，她们会选择那些有钱有闲的文化名流作为下半生的伴侣。

三、追求崇高的气节

“商女不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风尘女子在人们的印象中仿佛就是一群对家国命运淡漠、贪图享乐的女子。与此偏见不同的是《南华录》提到了几位女子皆洞察世事、富含远见、追求气节，在国家危难面前表现出令男子汗颜的气节。她们关心政治，关心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只是封建社会没给她们参与国家政事的机会，她们只能在相夫中体现出崇高的道德节操。许誉卿把妻子王微视为“畏友”，王微以一个女性独特的观察角度给他许多实用的建议。她深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劝许誉卿推辞复官，拒绝与温体仁共事；她审时度势，建议许誉卿推辞南明朝的委任。董小宛在病危之际，苦心劝导丈夫冒辟疆不要出仕清廷。柳如是在明朝灭亡时劝钱谦益投湖自尽，保全气节，只是钱谦益没有采纳她的意见罢了。入清以后，柳如是甘冒杀身之祸与钱谦益一起为复明运动四处奔波。王荪身上更是尽显英姿飒爽的女性气节，她与丈夫周亮工一同守城打仗，带着一群女性煮粥送饭、救治伤员。战争激烈时，她还亲自上城门擂鼓助威。她们没有科考压力，不必通过儒学求取功名，浸染儒家文化的诗书礼仪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单纯崇高的艺术享受。受崇高艺术的熏陶，在民族大义面前她们表现出高于传统儒士的思想觉悟。艺术打通了卑微与高尚、世俗与超越、短暂与永恒之间的隔阂，为她们的精神世界提供了超越的可能，激励她们寻求一种高风亮节的存活方式。她们的生命已经与艺术交融，始终把艺术化的人生作为自觉追求。

选择是精神与现实交锋后的一次对外披露，当精神与现实发生龃龉时，名妓往往会放弃纯粹的物质享受而选择精神理想。艺术作为对现实生活的反抗和超越，在这些女子的选择和命运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艺术支配着她们的人生，她们的人生也演绎了艺术。艺术开启人深厚的精神世界，不管精神与物欲之争多激烈，总有人会为精神而活，这就是艺术永恒的魅力所在。

注释：

①引自赵柏田”南华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377.

［1］王小舒.中国审美文化史.元明清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2］卞敏.柳如是新传［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