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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下的婚礼——20世纪60年代以来织金婚礼习俗变迁

2016-11-26

长江丛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织金

王 坤



托盘下的婚礼
——20世纪60年代以来织金婚礼习俗变迁

王 坤

【摘 要】织金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县内少数民族数量占总人口数量的48.02%。各少数民族之间的婚礼习俗也不尽相同。然而从上世纪60年代起,织金当地兴起了一种新的婚礼习俗——托盘婚礼,其在短短几十年之间由诞生到演变,最后成为当地的婚礼文化主流形式。其背后所内涵的价值以及当地人对这种婚礼文化内涵价值的忽视,都是值得深思的。

【关键词】织金 托盘婚礼 文化缺失

一、前言

织金位于贵州中部偏西,是贵州省毕节市属县,北邻毕节市大方县、黔西县,东靠贵阳市清镇市、安顺市平坝县,东南连安顺市西秀区,南毗安顺市普定县,西南接六盘水市六枝特区,西抵毕节市纳雍县。据《织金县志》上收录的清康熙年间时任平远通判的黄元治作《平远风土纪》其上载:“自康熙三年上命吴三桂平水西,奄有其地。遂建置府治,与大定、黔西、威宁并称新疆,而平远实为三府之冠”。

织金自古为少数民族聚居地。《织金县志》上载:“苗非一类,若罗鬼、若仡佬、若白苗、黑苗、花苗,若蔡家子、侬家子、仲家子。”。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地居民的婚礼主流形式,并不是少数民族诸如“跳花、赶表”等有关婚礼的仪式,却是新兴起的“托盘婚礼”。当地人无分汉苗,凡婚礼必有“托盘”,形成了当地社会无“托盘”不成婚礼的习俗。

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织金婚礼仪式

(一)“托盘婚礼”的兴起

所谓“托盘”,即是在宴席时用于盛碗碟之盘子。织金的“托盘婚礼”的由来,是源于当地人将定亲、婚嫁之物放置于托盘之上,由迎娶方雇请男子将其抬往嫁方,故名“托盘婚礼”。

关于“托盘婚礼”的起源时间,笔者根据田野调查所得资料与《织金县志》上的记载,推算得知其起源于1966年。据当地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回忆:“‘托盘婚礼’这种婚礼仪式,是在她的第二个儿子出生的第二年(换算下来即1966年)兴起的”。清朝时,织金当地土著居民并没有盛行的婚嫁之礼。清康熙年间,时任平远通判的黄元治所作《平远风土纪》,其上载:“无婚娶礼,女子踏歌、男子吹芦笙和之,音调谐则配合。行必以群,或采茶、采薪、采野菜,亦背负如男子。此诸苗之风俗如此”。由此可见,“托盘婚礼”并非起源于当地的土著居民,而是由于外地人的迁徙所带入,进而在当地流传开来的。

(二)六十年代的“托盘婚礼”

六十年代的“托盘婚礼”和八十年代之后的婚礼模式,在“托盘”的内容(即婚礼物资)上,是有极大区别的。所以必须加以区分研究。

六十年代的婚礼,总共有三个必备的环节。

第一个环节称为“拿话”。所谓“拿话”,即预定婚。在此之前,媒人受男方委托,登门说媒。女方在给出肯定回答之后,由媒人将话带给男方,双方商约日期,之后男方抬见面礼到女方家中,男女双方以及家长正式见面。“拿话”这一过程,托盘所乘之物按先后顺序是:鞭炮、蜡烛、香花、两瓶酒、两套外衣、两双袜子、两双鞋、一方一肘。所乘之物必须是双数,取“成双成对”之意。倘若双方彼此满意,则商约日期正式订婚。

第二个环节,称为“发八字”,是正式订婚环节,因此次男方需询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并交予当地有威望的算命先生相合,故称之为“发八字”。这一环节,托盘之上所乘之物,按顺序依次是:鞭炮、蜡烛、香花、纸钱、两瓶酒、果盘(包含了核桃、花生等)、女方所穿的内衣、两套外衣、两条外裤、两双袜子、两双鞋、一方一肘。“发八字”是当地婚礼必备的一个环节,当地有“八字不合、家财不兴”的说法,因此每家每户在迎送嫁娶之时必须要合算嫁娶双方的八字,从而得出举行婚礼的具体日期。倘若嫁娶双方八字不合,即使有了“拿话”,也不能举行婚礼。如果婚礼取消,那么女方则退还“拿话”环节所收的东西。同时“发八字”环节还要男女双方要谈订婚礼时男方需要交给女方的彩礼钱。六十年代的礼金并不厚重,只需要双方谈妥即可。

在前两个环节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举行婚礼。20世纪六十年代,即便是在当时社会经济并不发达的情况下,织金的婚礼仍然注重礼仪。婚礼当天,男方需第三次抬结婚彩礼到女方家中,迎娶女方。

结婚托盘上摆设之物,依次是:两瓶酒、两块喜饼、红鸡蛋、核桃、花生、枣子、糖果、水果、两套内衣、两套外衣、两条外裤、两双袜子、两双鞋、两条盐鱼、茶叶、米、一方一肘(“方”必须为带猪尾的方肉)、两只幼鸡、两只公鸡。至于礼金,据当地老人回忆,只有少许人家将其置于托盘之上,多数的由新郎随身携带,与迎亲队伍一起送至女方家中。随后,待新娘家点礼之后,将“一方”上的猪尾割下,置于空酒瓶之中,交由男方带回。取带尾生男之意,希望新娘能够诞下男丁,为夫家添丁。

六十年代的“托盘婚礼”,定下了一条规文,即所有托盘必须由成年男子托抬,老人以及妇女不能抬托盘至新娘家迎娶新娘,否则被视为不吉利,新娘一方有权拒绝“点礼”。这条规定作为婚礼风俗被保留至今,据当地老人所言,由成年男子托抬是取“好意头”、“生男孩儿”之意。

三、八十年代以后的织金婚礼仪式

八十年代的婚礼仪式,与六十年代相比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

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婚礼习俗也发生了变化。首先,“拿话”环节融入了“发八字”环节。双方家长在正式见面之际,就已经在商量订婚的细节,而“拿话”环节也就慢慢湮没了。

八十年代之后的婚礼仪式,在双方家长见面之后,便正式约定日期,行“发八字”环节。八十年代之后,在当地越发兴起一种新风潮,便是在“发八字”环节,商定婚礼之日男方需给女方的订婚钱数目。通常,订婚钱的数目以“8”结尾,取其发财之意。礼钱通常为“48888”、“68888”或“128888”。随着这种风俗的兴起,当地流行一种口头禅“少了几万八千八,不要进我家”。而这一风俗的转变,逐步影响到当地人的“婚念观”。

结婚托盘上摆设之物,依次是:两瓶酒、两块喜饼、红鸡蛋、核桃、花生、枣子、糖果、水果、两套内衣、两套外衣、两条外裤、两双袜子、两双鞋、两条盐鱼、茶叶、米、一方一肘(“方”必须为带猪尾的方肉)、两只幼鸡、两只公鸡。至于礼金,据当地老人回忆,只有少许人家将其置于托盘之上,多数的由新郎随身携带,与迎亲队伍一起送至女方家中。随后,待新娘家点礼之后,将“一方”上的猪尾割下,置于空酒瓶之中,交由男方带回。取带尾生男之意,希望新娘能够诞下男丁,为夫家添丁。

值得注意的是,八十年代之后,婚礼环节更为注重“点礼”。所谓“点礼”,是男方将彩礼抬至女方家中之后,由女方家中安排德高望重的长者,点查彩礼是否齐全。若有缺失,则被视为蔑视女方,那婚礼随时有搁置的可能。在这个环节之中,与宴的亲朋更多的是关注“礼钱”的数量。倘若“礼钱”数量过少,亲朋则会私下议论。因此,当地在“礼钱”数目问题上,可以说关注度高过其余彩礼。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观念在当地的影响已经逐渐加深。

四、六十年代的“托盘婚礼”与八十年代以后“托盘婚礼”的变迁研究

(一)“汉文化”的强力渗透

“汉化”这一现象,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不容忽视的问题。织金自古以来就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而各民族风俗也有所不同。如《清统志》载:“女子将嫁,必折其二齿,恐妨害夫家父母,死用长木桶为棺,葬之路旁”等风俗现如今也无法复见。而“汉族是改土归流之后才大量迁入,并有大批彝、苗、仡佬族汉化加入,故今日为大族”。可见当地民族的“汉化”过程自改土归流之后,就已经开始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从“托盘婚礼”的自身角度出发,虽然六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之后的“托盘婚礼”存在极大差别,但就其内容和形式来看,都与汉族的婚礼形式均有诸多雷同之处。可见,“托盘婚礼”在织金当地的兴起和普及,不得不说是“汉文化”的一种强力渗透,并仍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该地区。

(二)媒人角色的淡化

“媒人”在婚礼习俗,尤其是在汉文化中,是极为重要的。织金虽为少数民族聚居地,然而随着汉化过程的加深,“媒人”这一角色开始逐步介入当地的婚礼习俗之中。在六十年代的婚礼中,媒人主要活跃在“拿话”这一环节,其价值也主要体现在其中。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型婚念观和自由恋爱的观的兴起,“拿话”环节逐渐消失,媒人的活跃度大大降低,价值也逐渐有所淡化。然而,这却并不代表媒人这一角色的消失。在当地的婚礼中,媒人依然有存在的空间和价值,只是相比六十年代来说,其在各方面的作用都淡化了。

(三)“托盘”下的“男丁思想”

无论是六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的婚礼习俗,其背后都透露着当地的一种“男丁思想”。在婚礼中,托盘的承担者必须是男丁;女方的陪嫁也必须由男丁或已婚妇女搬抬,在这些过程中,未婚的女子是禁止触碰的。最重要的是,新婚的婚床在婚礼之前,在婚礼之前是不允许未婚女子触碰的。这些都是取生子、传宗接代之意。而且这些习俗极其背后的意义也由20世纪毫无保留的传承到倡导新观念的现在。这种思想,除却当地本身的影响之外,也受到汉文化观念的影响。

(四)文化价值的缺失

“托盘婚礼”由产生到不断演变是社会和经济多方面综合作用下的结果。然而,在八十年代之后,其内部的文化价值已然逐渐扭曲。婚礼仪式作为婚俗的一种,无论从家庭和谐度还是从家庭繁衍的角度上看,其所代表的含义除却“交换”之外,其滋演的角度与目的都应是对新生家庭的美好祝福。然而,由于受经济外力因素和社会价值观的影响,这种本质的角度已然发生不可逆的转向,更多的成为一种社会、家庭之间自我相互攀比的工具。现今的婚礼仪式尽管在形式和内容上继承了几十年之前的主体内容,却并没有传承仪式当初的文化内涵,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文化价值的扭曲。

“托盘婚礼”在短短几十年时间之内,由诞生到传播,再到最后的侵占本土婚礼仪式,与当地居民的社会生活意识交相融合,甚至影响到当地居民的生活意识,成为一种主流文化。当地居民在与其共生的环境中,无意识地将其社会价值提升到最高层面,从而掩盖了其本身所需要传承、关注的文化内涵价值。而这也是当地社会最急需引起关注并引起足够重视的问题。

参考文献:

[1]贵州省织金县志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织金县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1997.

[2]田玉隆等著.贵州土司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

[3]吉国秀著.婚姻仪礼变迁与社会网络重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4]郑杭生主编.社会学概论新修[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

[5]王升云.少数民族移民的文化变迁与教育发展研究--基于湖北宜城市王台回族村的调查[D].武汉:中南民族大学,2012.

[6]王蓓.从传统到现代:临夏八坊回族婚礼仪式变迁研究[D].兰州:西北民族大学,2012.

作者简介:王坤(1988-),男,贵州毕节人,现为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中国史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思想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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