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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岭,回头岭

2016-11-26王老建

长江丛刊 2016年16期
关键词:读书

王老建



回头岭,回头岭

王老建

“崇阳有个回头岭,出了门来把家想”,这是一句流传了百年的家乡俚语。

在崇阳话里,“岭”发音是“Liang”,“想”的发音是“Xiang”,都是四声仄音,所以这句话整齐入韵朗朗上口。我幼年随父母远在东北,母亲常用家乡话给我们吟读这句俚言,尾音长长的,拖腔里透着无尽的凄楚和哀伤。稍长大些了,父亲给我讲:一百年前,我们的老家回头岭王氏家族各分支旁系都遵循一个传统,那就是“再苦再穷每家至少要送一个人出去读书”。回头岭外出求学的人多,通过读书走出去的人多,很多人永远也回不去了他的家乡,不仅仅是因为山高路长……

读书苗子

作为一个村庄,回头岭,它的名字里山川环绕沟壑叠嶂。在幕阜山脉的皱褶里,在群峰错落的山谷中,一条古老的驿道从湖南临湘进入湖北赵李桥,经崇阳、咸宁通达武汉。驿道途经崇阳与咸宁间,有白霓桥镇、路口镇两处商旅歇脚、货物集散之地,回头岭便坐落在两大重镇之间。

“崇阳有个回头岭,出了门来把家想。”与母亲的哀婉不同,父亲每次吟哦此句,必穆然面南,凛然破发:像是经历了一次深沉的酝酿又像是历经了一番长久的积压,初起抑扬顿挫,间回起伏波荡,收尾气阻哽咽。短短十四个音节中,却是一番天空炫目摇转、大地呜咽悲怆的万千气象。

父亲为回头岭王家第二十一代,自幼便被确立为家里的“读书苗子”。

回头岭王家十五世先祖自清乾隆年间从蒲圻神山迁居回头岭始,便立下读书兴族夙愿,世代相传。至“自”字辈一代,“自坤”一支多人送学,学业有成,外迁甚多;“自喜”一支到我祖父前代代单传,祖父由王家十九代为霖过继给为珍,传两女三子,自始人丁兴旺。按回头岭王家族规,当选送至少一子求学深造,却没想到“读书苗子”还没选出,祖父却意外去世。读过师范学堂、身为乡村私塾先生的祖父生前看好聪明伶俐的长子王刚中。但彼时家庭生活的重担摆在了伯父王刚中面前,长兄如父,他向祖母表明心迹,由祖母发话,将“读书苗子”的指标确定给他不足一岁的幺弟、祖父的幼子,我父亲。

“读书苗子”一经选定,必举全家之力,鼎力相助。大伯父是夜便只身前往白霓桥镇觅得店铺伙计一职,以图来日鼎助幼弟求学。

白霓桥是古驿路物资流转重镇。8岁就打得一手好算盘的大伯在这个镇上做店铺小二,混口食。每每店主与客商讨价还价之余,秤起砣落,大伯十指翻飞、珠落数唱,无一差错。多年后崇阳县公认的“四大铁算盘”中,白霓桥那一把,说的就是回头岭的王刚中。

即便同样聪慧的兄弟二人,各人的命运,在那时就各显歧途,并在后来的漫漫岁月中各自经历着不同的磨折与生活。

四十多年后在我家从大连下放到庄河农村后,我发现我父亲根本就不会干农活,虽然他出身农村且家境贫寒。他应该是从被选为读书苗子后就被家里人照护帮衬,日久成习。同回头岭王家世代相袭的规矩一样:他的任务就是读书,别的一概事务皆由家人打理。

父亲4岁被送往村里读私塾。

这时王世杰出任武汉大学校长的消息传来,大伯父说“我要送小幺弟去读武汉大学!”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成了我父亲少小时的人生目标;也成了关联说话者和听话者两人命运的看不见的神秘长线。

父亲潜心读书,习得一笔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诗经》《左传》更是烂熟于心。我读《三国》,随便问到哪一章,他随口就能接上人物故事,提示我该注意哪一个起承转折的重要事件,由此说到大千世界里人的命运也往往在时机把握。我记得在庄河农业学大寨的工地,“批林批孔批宋江”运动中生产队长让我父亲讲《水浒》,我父亲讲“宋江怒杀阎婆惜”段落,口若悬河,众人听得提襟前拥。2016年我回庄河邵屯,老一辈的人都记得他,尤其记得他在山上讲《水浒》。后来他回到湖北,在一所中学任校长。那期间每遇同事告假,调不出老师代课,他就亲自上讲台。语、数、外(俄语、英语)、史、地、政他都教过,物、化、生也能带。人说除了体育和音乐,他能教一所中学的全部课程。在三十年前的湖北教育界,王时中是出名的优秀校长。说到教育,他曾经说过的名言是,从小能背诵的东西,到用时可信手拈来,小时候用心的学业一辈子都不会忘,这是中式教育的经典经验。

话说我父亲被送去私塾读书,其聪明与刻苦得到夸赞,继而前往县小。回头岭有王世杰开直达省城武昌求学之先例,但我父亲因家庭贫困,无力结缘名校,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后在赵李桥和咸宁读完初、高中。这已是举全家之力了。

父亲能够被送去读书,全凭他的哥哥姐姐不较彼此竟相资助。如同大部分农家子弟读书一样,我父亲住校,学费之外吃的口粮全靠家里定期担送。稻谷担到学校,由学堂折换成柴米指标换其对应的伙食。在中国广大区域“稻谷折换”是农家子弟读书的通用方式,一直盛行到上世界八十年代。

自我父亲读小学始,无论年景收成丰欠,定期担送稻谷就成了两位伯父的天条大事。1938年日本兵攻陷武汉直控粤汉铁路,有铁路站的赵李桥和咸宁两地更是兵荒马乱。从回头岭到赵李桥,七十公里驿路,兄弟俩挑着担子不歇不息要走一天多,往往是一地星光出发摸黑才能到达。大伯二伯连夜见到弟弟,往往顾不上饥渴劳累,先是把一路上舍不得吃的自家制作的麻花和糯米团子掏出来,看着弟弟大口吃完,才吞着口水拣个墙角盹到天亮。

到父亲读高中时,大伯二伯送谷子的线路与去赵李桥相比,到咸宁稍近,只五十公里。但这五十公里山路,要翻过两座大山,道途崎岖陡峭,得一天一夜才能走到。山上狼群出没,兄弟俩一人提马灯,一人举松明火把,谷担上挂着铜锣,遇上蓝眼睛红眼睛的狼,猛敲铜锣,才能阻赫。有一次遭遇狼群,慌乱中疾走躲避,二伯不慎摔落山谷,稻谷失散大半,兄弟俩只得将剩下的物资送往咸宁高中后又返回补送。

春夏秋冬雨雪霜风,十斤稻谷出六斤米,外加蔬果衣杂,一副担子一百来斤只管月余,两位伯父往返此间七年,是何等的兄弟情义。

父亲后来考上了位于武昌昙花林的华中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前身)。但他的志向是武大。他不忍让两位兄长再在深山间艰辛往返,放弃了复读,直接就读了华中大学。

抗日战争结束后,我大伯王刚中跟着当时在崇阳躲避日军的商人到汉口做生意,凭他的聪慧和多年店伙计的商业敏感,很快发了家。之后他在回头岭盖了两进式有堂屋的大房子,在附近龙泉村买田垧60亩,在白霓桥镇置商铺地皮。稍后,大伯又专程到武昌昙花林找他小幺弟,说他支持弟弟休学重考。

这样,我父亲如愿考上他家族堂叔王世杰创办的武汉大学。

入校不久,他的精神领袖王世杰被宣布为“头号战犯”。

次年,“头号战犯”随国民党溃败台湾。

接着全国范围内“镇反”(镇压反革命)运动全面开始;接着“土改”(土地改革)运动全面开展,大伯父被划成地主成分。

父亲从1948年再度返回武昌就读武汉大学后一直没有返回家乡,大学毕业后他主动要求分配到遥远的东北。

我父亲不曾隐名埋姓,但客观上他远远地离开了家乡,到了除了两个哥哥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在全国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和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后,父亲才决定回故乡看看。临动身前他很郑重地对我说:解放后全国搞过六次大的政治运动,镇反、土改、肃反、反右、四清、文革。这六次运动哪怕任意一次揪出我,免不了要跟王世杰扯上关系,那么我们全家就比今天更惨。

与他同届读书出来的王文藻就被揪回家乡批斗并失去公职。我大伯父王刚中后来跟我说,生产队和大队多次审问他们那个弟弟哪里去了,在某次得到道听途说的信息后大队还曾派民兵去武汉找人。结果当然是查无此人。

那时,在回头岭村,王家二十一代德字派传人王时中早已人间蒸发。大伯父用他一生的多舛命运肩负了生活和时代给予他的一切,这其中包括他的大弟弟在不堪忍辱下自绝性命后留下的悲伤和重负。但大伯父和回头岭数千王家子弟一样,践行了他们竭力保家,鼎力护学的使命。他实现了他那夜去往白霓桥当店铺小二时立下的宏愿:为王家培辅“读书苗子”。

第二十一号战犯

在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临近结束之际,毛泽东在亲自起草新华社1949年元旦社论之前,亲笔圈定了国民党43个头等战犯名单,第二十一号战犯就是回头岭人王世杰。列在胡宗南、傅作义、阎锡山、杜聿明等赫赫有名的将军之前。

“头等战犯”就是“罪大恶极,国人见之皆可杀之”的代名词。后来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的的注释中,专门介绍了此时出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的王世杰,可见王世杰在毛泽东心中的“地位”。

王世杰被列为头等战犯的消息传到回头岭,包括我大伯在内的王家亲属开始惶恐不安了,人们关心国共交战局势。

1948年我父亲在武汉大学读书。全校师生,无不关心内战进程,更关心王世杰这位武汉大学创始人和首任校长。我开始读史以后,父亲曾专门为我讲述了这一史实背景。在抗战后期,蒋介石考虑到战后与中共的关系,曾派人去延安与中共对话,其代表就是王世杰、张治中。1945年国共重庆谈判,国民党与周恩来对等谈判的班子成员主要是张群、王世杰、张治中,其中王世杰是国民党内部主张和平的主要发声者,早在井冈山围剿时期他就不主张武力消灭共产党而力倡政治解决“异党”问题,他在内部讲话以及发表的文章中从未使用过“共匪”字样,对蒋介石、毛泽东、周恩来一律都尊称“先生”。蒋介石的《中国之命运》发表后,规定大小官员都要写读后感,王世杰交给蒋介石的是“君子不念旧恶”6个字,王世杰对中共的态度令蒋介石很是气恼,党内皆知。国共谈判王世杰成为主要代表,中共对其有好感是原因之一。重庆谈判国共两党签署著名的“双十协定”,其中“政治协商会议”这个名称还是王世杰的措辞。周恩来在建国初期参加政协会议小组讨论时曾介绍,重庆谈判中的一个重点就是召开政治会议讨论建国方案,王世杰在“政治会议”中间加了“协商”两个字,双方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那次会议没有什么结果,但“政治协商会议”这个名称却沿用了下来。

但王世杰还是被列为“头号战犯”,而同为谈判代表的国民党另外一个重量级人物张治中不在其列。

“这很可惜”,我父亲说,是不是被毛主席点名差别很大。

我父亲特别关注王世杰,是因为往上五代共一个“昌”字辈祖宗,家族分支后,我父亲说他应该管王世杰叫堂叔。王世杰,字雪艇,1891年3月出生于湖北省崇阳县白霓镇回头岭村,其幼小即显聪颖,4岁入家塾读书,后读乡小,凡事耳闻可诵目测即详,家乡素有送子读书传统,雪艇12岁时家人携其来到武昌,恰逢鄂督张之洞提倡新学,他创办现代高等小学,招收民间十四岁左右的秀良子弟为生。王世杰应试时,因年龄小个子矮,一名骆姓主考官拿不定主意,当即报告张之洞。

张之洞亲自约见,问,“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

少小雪艇挺起胸膛:“本人王世杰,家住崇阳县白霓镇回头岭村”。

“这么小,为什么要来武昌读书?”

“世尧舜,为人杰。”

张之洞特批王世杰报名。结果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武昌南路小学,三年毕业后入湖北优级师范理化专科学校学习,其间与李四光、石瑛、郭泰祺等后来成为社会名流的人士义结金兰,宣统三年又考入洋务派首领盛宣怀创办的北洋大学(今天津大学),在北洋大学求学一年后,武昌起义爆发,王世杰投身革命,辍学南归担任都督黎元洪的秘书,参加了守城战斗,并受都督委派赴湘请师驰援武昌。

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王世杰飘洋过海,先赴英国进入伦敦大学经济学院读政治经济学,后转赴法国入巴黎大学研究法学,于1920年获法博士学位。“五四”运动期间王世杰与欧同学参与围守中国首席代表陆徵祥的寓所,力陈利害,阻止签署卖国条约。1920年王世杰受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之聘回国,任北大法学教授,后任法律系主任。1922年,王世杰与李大钊等人组织发起民权大同盟,第二年,又与石瑛等人一道发起组织《现代评论》社。《现代评论》以王世杰为首,以北大的陶希圣、周鲠生、石瑛、王星拱、皮宗石、丁西林等四十多名教授为骨干,几乎囊括了当代著名学者,所刊撰文明快锋利,为传播马列主义、宣扬民主科学思想、针砭时弊、倡导新政起到了积极作用,为当时最有影响的刊物之一。周健人、林语堂、吴稚晖、胡适、郁达夫、沈从文、李大钊、陈独秀皆是《现代评论》的热心撰稿人。

1927年4月,国民党政府奠都南京,作为热血青年和学术界人才的王世杰被任命为首任立法委员兼法制局长,南京政府颁布的众多法规如当时谓之为“六法”的民法、刑法、民事诉讼法、物权、债编、亲属继承法等均是王世杰邀集专家学者编撰修订的。当年12月,湖北省政府改组,南京政府任命张知本为省主席,王世杰为政务委员。

1929年2月,南京政府决定在原武昌高等师范学校的基础上组建一所全国一流水平的综合性大学,任命王世杰为国立武汉大学校长,新校选址在武昌珞珈山,是王世杰与李四光亲自踏勘圈定的。李四光是湖北黄冈人,是王世杰在武昌南路小学读书时的同窗,当时就已成为知名地质专家。

2005年,我八十岁的老父亲决意要再回一趟老家,见了几位故人,又让我陪他去武汉大学。珞珈山一带高楼林立,连校门牌坊都已经移位,车从牌坊下穿过驶入校园,在略显起伏周折的迷宫般的校园路径中,我父亲能够一步不差导车直达山顶运动场。那天父亲格外兴奋,一路小跑地给我们指辨哪是半坡宿舍哪是老图书馆,最后拾阶而上来到一座中西合璧灰砖勾缝高檐绿瓦的二层建筑面前,说,这就是当年的校长办公室。父亲抚摸着斑驳的红漆大门,虽是人去楼空霉味阵阵,我和我姐夫还是说服了“保护文物”的守门人,他知道缘由后让我们进去看一眼,我父亲走过一楼走廊又走向二楼,泪光盈盈地说,当年,我一心要考上武大,我曾幻想老校长能够来武大,然后我跟他说一句,我是你旁系侄儿,我们受你的感召都发奋读书。

我父亲一直为没有亲眼见王世杰一面而遗憾,虽然后来很多年他因为有这门莫名地亲属被无数次政审调查并为此受尽苦头。我父亲说他读书时,经常围绕这栋楼散步而不得其入,今天进来了,很好很好。我一直努力体会父亲的心境。

这次回老家后不到半年,我父亲去世。去世前他跟我说,不要光想着做生意,你以前喜欢读史,你应该好好研究我们的家史。

与我家族不少的先辈一样,王世杰属于典型的“学而优则仕”。话说王世杰任武大校长,因开明办学治校有方章法有度,全国各地名流纷纷报考,1931年“9·18”日寇侵占东三省,全国各地游行者众,赴南京请愿者中唯武大师生态度坚决但秩序井然。从此蒋介石开始赏识王世杰。

1931年蒋介石吸收王世杰为其咨询智囊成员。1933 年4月蒋介石任命王世杰为国民政府教育部长,王世杰依依不舍地辞去武汉大学校长职务。

之后王世杰担任国名党宣传部长和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等要职。1949年去台湾后他担任总统府秘书长和中央研究院院长。

王世杰曾经是一个优秀学者,其主要著作有《比较宪法》、《宪法原理》、《中国奴婢制度史》等,其中《比较宪法》出版后连续增订七版,是1949年前再版率最高、代表了当时最高学术水平的宪法学著作。

王世杰首先是一个学者,然后才是政客,他从不以他曾经的官位向后人昭示得失,相反,他对先前的从政生涯遗憾楚楚,他没想到他以战犯身份逃离祖国大陆,每每北望泪眼涟涟。他最得意的业绩是创建武大,发展武大,殚精竭虑,他本人认为,武大是他一生的最得意之笔,他的临终遗嘱是“以后为我立碑时,去掉所有头衔,只须刻上‘前国立武汉大学校长王雪艇先生之墓’”。

王世杰晚年时节,恰遇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国共两党关系缓和,王世杰被列为湖北省头号统战对象。

从一介学者到头等战犯,王世杰用三十年时间完成社会身份转换;从头等战犯到头号统战对象,珞珈山上的樱花,又是三十个春来春去花开花谢。

1981年4月21日,王世杰在台北病殁,临终遗嘱,他将其一生收藏的70余幅珍贵字画赠予武汉大学。在成为头号统战对象后,其远在美国的子女专程来武大献遗物。2003年,王世杰塑像在武汉大学樱顶揭幕,高大的银杏树下,老校长安静地注视着前方,一边是整个校园的核心殿堂老图书馆,一边是他所从事的专业——法学院旧址,他以淡薄清冷的学者姿态,回到人们对他的怀念里。

回不到回头岭的王世杰生前一直念叨家乡父老吃水不方便(因回头岭地势较高挑水要去两里地外)。先生仙逝四周年,1985年先生后人捐资,在回头岭得一泉眼,至今,回头岭村一直保护着这口深井,珍藏着这份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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