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之书》与《婴宁》中人物塑造与艺术表现手法的不同点探讨
2016-11-26闫朔鸣
闫朔鸣
《坟场之书》与《婴宁》中人物塑造与艺术表现手法的不同点探讨
闫朔鸣
可能是因为《坟场之书》是一本近年来才引进的作品,还没有引起国内学者们的注意,所以国内有关这本幻想文学的研究著述较少,对这部作品的解读也多是从“成长小说”和“儿童文学”的角度进行的。如学者于海洋在其著述《奇幻小说〈坟场之书〉之成长主题分析》中认为“成长是儿童文学作者们不断追求并不断表现的重要主题”以儿童文学中的成长主题为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很少有人从幻想文学中的人物塑造和艺术表现手法的角度来解析此作品。国内对《聊斋志异·婴宁》倒是多得惊人。其中有很多著作是研究聊斋中人物塑造和艺术表现手法的,如学者盛瑞裕的著述《〈聊斋志异〉人物塑造厄谈》和学者喻雪芹的著述《试析婴宁形象中蕴含的真善美因子》等。这些著述对《聊斋志异》中人物塑造和艺术表现手法的研究已经十分完善,给了本文作者莫大的启发和帮助。但目前众多关于《聊斋志异》的研究著述中很少有以幻想文学的人物塑造和艺术表现手法为研究对象的。
《坟场之书》 《婴宁》 人物塑造 表现手法
一、人物塑造的差异性
这两部幻想文学作品虽然有很多相似性,但毕竟是两个拥有风格迥异的文化背景,生于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作者所著,所以在人物塑造方面还是有差异性的。
(一)主角人生经历的差异性
在《婴宁》中,婴宁的爱情是圆满的,但是也是有代价的。王子服带婴宁回家后,王子的母亲和吴生意识到婴宁并非人类,打心里有些顾忌。但仅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发现其与平常的女孩子没什么差别,就很高兴的让两人成婚了。故事到这里两人男才女貌本应该就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可后来婴宁用法术惩戒邻家儿子致其死亡,被告上衙门,后虽脱险,可是婴宁备受惊吓,又被婆婆斥责:“人罔不笑,但须有时”,此后性格不在活泼调皮,丧失了纯真的笑容。
(二)人物塑造手法上的差异性
首先,人物外貌描写方面写实与写意的差异性。《坟场之书》在人物外貌描写这方面,和传统西方文学无异,都是像绘画中的写生手法一般将人物的长相、身材、服饰等具体特征细致入微、毫不失真地描述出来。如在书的开头,尼尔·盖曼如是描写初次登场的杀手杰克:“……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他戴着用极薄的小羊皮做成的黑色手套……”而《婴宁》在人物外貌描写这方面却侧重写意。作者主要是通过侧面描写,零星的勾勒出人物的外貌轮廓,而后读者会依据自己的想象来充实这个轮廓,得到一个读者自己满意的角色形象。如书中描写婴宁的美貌仅是寥寥数笔:“容华绝代,笑容可掬”,其他主要是依靠众人见到她时的惊羡,和读者自己的想象来表现。其次,人物动作细节描写方面的差异性。《坟场之书》中对人物动作的细节描写较为直接。
如在书中讲述杀手杰克翻过墓地围墙追杀诺伯蒂的情节中有这么一连串的动作细节描写:“一个男人爬到围墙上……抓住围墙,腿晃荡着顺着围墙内侧爬了下来。离地面还剩最后几英尺的时候,他一松手掉下来,落进了坟场……”可以看到“爬”、“晃荡”、“顺”、“松”和“落”等直接的动作描写。
《婴宁》中对人物动作的细节描写则较为含蓄。婴宁和王子服第一次见面时,婴宁注意到了痴痴看着自己的王子服便扔下梅花枝,和侍女小荣笑着交谈着离开了,原文如是描述:“遗花地上,笑语自去。”就含蓄地用了“遗”和“笑”两个字,没有具体的描写如何“遗”,如何“笑”,具体婴宁如何“遗”,如何“笑”,还得读者自己想象。
二、艺术表现手法的差异性
这两部幻想文学作品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也有一定差异性。
(一)世界观设定的差异性
两部幻想文学在世界观的设定上有一定差异性:《坟场之书》中的“第二世界”和现实世界是泾渭分明的,而在《婴宁》中两者是合而为一的。
首先在这里明确一下“第二世界”的概念。该概念是由《魔戒》(又翻为《指环王》)系列的作者托尔金于1938年在圣安得鲁森大学的讲演中首次提出的。大概意思是说:如果把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当作第一世界,那么人们用幻想构架出的世界就是“第二世界”,而且在这个构架出的“第二世界”中一切都要有真实感。借此理论分析,就会发现在尼尔·盖曼在其《坟场之书》中把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划分被划分得泾渭分明——坟场外,生者的世界,是第一世界;坟场内,亡者的世界,是第二世界。在书中“骷髅舞”的章节中体现十分明显:“……乔赛亚·沃辛顿说:‘死人和活人不相往来,孩子。我们再也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也不是我们的一部分。就算我们真的和他们一起跳了死亡之舞,我们也不会说的,更不会对活人说这个。’
‘可我是你们的一部分。’
‘目前还不是,孩子。只要你活着,你就不是我们的一部分。’
伯蒂明白了,跳舞的时候,他是作为活人……”
暂住在第二世界的诺伯蒂想要到第一世界来的话,甚至也是要“伪装”成我们中的一员才行融入。
如在走出墓地为小女巫丽萨换墓碑前,诺伯蒂就在为这是而发愁:“……衣服。他需要衣服。他知道,他经常穿的衣服——一件灰色的裹尸布——不大合适。裹尸布和石头、阴影的颜色一样,在坟场里还说得过去,可如果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险,他就必须和那里的人融合……”
而在蒲松龄所著的《婴宁》中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是融合在一起的,人类的世界就是鬼怪的世界,两个世界没有界限。
如王子服赌气自己到荒郊野岭寻找婴宁家的下落,向南走了三十多里无意间就找到几间秀雅的农舍:“……但望南山行去。约三十余里,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只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没想就这样找到婴宁家。
而更没想到的是,这间农舍实际是鬼母坟冢所幻化,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在这里是一体的:“……寻至村所,庐舍全无,山花零落而已。吴忆姑葬处仿佛不远,然坟垅湮没,莫可辨识,诧叹而返……”
(二)所体现文化观念的差异性
两部幻想文学作品所体现的文化观念有一定的差距性。
首先,体现人文主义和自然主义的差异性。人文主义可以说是西方文艺复兴后的历史传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特点在于“强调人类生活的文化性质与自然之间的差距”,体现并尊重人的价值。《坟场之书》的结局诺伯蒂最终主动走出坟场,积极融入社会,正是体现了西方文化对人文主义的极度推崇:
“……伯蒂下了山,向着生活、向着城市、向着黎明走去。
他的箱子里有护照,口袋里有钱。他的嘴唇上跃动着一丝微笑,但这抹微笑中带着警惕。
毕竟,这个世界是个比山上的小坟场大得多的地方,那里会有危险,会有种种神秘事件。
他会结识新朋友,会重逢老朋友,会犯错误,会走过许多道路,……最后,他才会回到坟场……
但在现在与那时之间,存在着生活。
伯蒂睁着双眼,敞开心扉,走进了生活。”
而在《婴宁》中则是更多的推崇自然主义。所谓自然主义,即是认为人与自然是亲和的,不是对立的,主张随从自然。“‘人’来自‘自然’……要认祖归宗返回到自然之中,寻得其‘有大美而不言’的家园故国,才能获得安定、舒适和逍遥之感。”
在结局婴宁虽然和王子服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自己也融入了社会,可是代价是令人惋惜的,那就是婴宁失去了自己往昔开朗自然的笑脸和自由自在的性格。蒲松龄着力刻画婴宁性格的转变,也正是为了突显自然主义的可贵。其次,体现民主主义和礼乐宗法的差异性。民主主义又一西方历史传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主要内容是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和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这种权利应当被于以尊重。比较有代表性的事物也就是民主决议等民主活动。“山坡上的圆形剧场里,坟场的每一个成员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都急于把它表达出来……坟场并不一定总是实行民主制,但死亡却是绝对民主的。对于这个活人孩子是否应该获准留下来这个问题,每一个死者都有发言权,都有自己的主见。还有,那天晚上,每一位都决意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如王子服到婴宁提亲时的礼仪:“……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婴宁初次到婆婆家拜访时的礼仪:“……吴生请面之。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母促令出,始极力忍笑,又面壁,移时,方出。才一展拜……”最后,体现人性本恶和人性本善观念的差异性。在西方文化里“人性本恶”的观念比较深入人心,如基督教中所讲述的人的“原罪”。这个观念在尼尔·盖曼的《坟场之书》中也是有体现的。如为了一己私利杀害诺伯蒂家人的杀手杰克,为了贪图价值不菲的胸针紧闭诺伯蒂的古玩商,为了零用钱敲砸勒索同学的不良少年……
(三)主角入世结局的差异性
在讨论西方人文主义时已经说过了,在西方人文主义的指引下,诺伯蒂的入世结局是积极的。在此不再累述。《婴宁》中婴宁的入世结局安排,相比《坟场之书》就比较被动消极了:与王子服相爱并结为连理,是爱情驱使婴宁不得不融入家庭和社会生活之中。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那个顽皮活泼、口无遮拦的模样,生活在尘世就有繁文缛节的烦恼和杂务缠着她,侵蚀她。她是由一个调皮憨痴,活泼爱笑的小女孩被教化成一个“矢不复笑”的贤妻良母的。婴宁的入世,更像是道家“‘撄而后宁’的人生哲理的通俗演绎”,即经困扰而后达成合乎天道、保持自然本色的人生。但与诺伯蒂相比她的入世是比较被动和消极的。
三、结语
首先,幻想文学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其适用范围进一步宽泛。伴随着争论幻想文学研究在近些年来再度兴起,原先被国内学者定义为儿童文学中一个文类的幻想文学如今已几乎自成一派,其囊括范畴急剧扩大,适用范围进一步宽泛。从古代不同文明、民族和国家风格各异的神话传说、寓言和民间故事到近代以来兴起的童话、科幻小说、哥特小说,再到现代颇为流行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作品,都可以算作其中之一。其次,幻想文学作为一种文学体裁,与其他文学体裁的界限日益模糊。幻想文学在没“独立”之前是被认作是儿童文学的一支而存在的,现在看来这种划分方法也有一定道理,因为它们之间界限已经日益模糊,很多文学作品介于两者之间,同样与幻想文学界限日益模糊地还有恐怖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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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洛阳第一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