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法译策略研究——以《论语》法译为例

郝运丰梁京涛



传统文化法译策略研究
——以《论语》法译为例

郝运丰1梁京涛2

【摘 要】近年来，随着国家文化事业的发展，中国文化外译研究在译学界不断升温，但鲜有中国学者站在理论高度系统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目前在法国译介情况。本文拟运用翻译学、译介学及阐释学相关理论，通过对比研究《论语》原本，Séraphin Couvreur及Anne Cheng法译本，分析译文对原作思想、文化术语及文化意象传递等，探寻《论语》法译本得失对当下传统文化法译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论语》 思想 文化术语 意象传递

从东汉的佛经翻译到当代的社科及文学经典翻译，中国绝大部分翻译实践活动始终围绕“外译中”、“引进来”展开。已往，在翻译研究的整体视野中，我们主要把翻译目光投向外译中（许钧，2014：71）。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中国越来越注重自身文化软实力的提高。二十一世纪中国要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而建设文化强国就要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许渊冲，2015：200）。中译外作为国家文化传播与交流的重要途径，自然是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的关键之一（许钧，2014：71）。

我们在对外译介中国文化的时候要有一种文化自觉，把握好中国文化里最核心的内容（许钧，2014：72），而《论语》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区，对它的原文本意，只要不故加曲解，始终具有不可毁的不朽价值（南怀瑾，2003：4）。这也正是经典本身的含义，即超越时间局限，在不同时代、不同环境里都有活力，使人觉得经典的文本并不是过去留下来的遗迹，而好像属于我们自己这个时代，可以超越时空的距离，对现在的我们说话（张隆溪，2014：22）。

法国在十七世纪已经出现《论语》的法译本，此后，传教士Séraphin Couvreur和汉学家Anne Cheng也先后将《论语》译成法文，但《论语》的主要思想、关键术语及特有文化意象在两个译本里却不尽相同，都有丢失甚至扭曲现象。

一、注重意义的多重性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Séraphin Couvreur ：Іen Іuen ayant interrogé Confucius sur la vertu d’humanité，le Maître répondit ：« Se maîtriser soi-même，et revenir aux rites de la courtoisie，c’est cela le ...

Anne Cheng ：Yan Hui demande ce qu’est le ren. Le Maître dit ：« vaincre son ego pour se replacer dans le sens des rites，c’est là le ren. ...

仁是孔子思想与学问的中心，也是整部《论语》的中心，意义具有多重性。自汉、唐至当代，对仁的解释莫衷一是。所以我们做学问的办法，最好以经注经，以他本身的学说，或者本人的思想来注解经典，是比较可靠的事（南怀瑾，2003：154）。在《论语》的其他地方，孔子多次提到“仁”的概念，比如在里仁篇，就有“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拿唐代以后佛学原理来说，万物只有三个里则——体、相、用（南怀瑾，2003：151），里仁篇的“仁”，讲的是“仁”的体、相、用。“仁”的本体是每个人的“自心或内心修养”，相和用是人的行为和该行为的作用。由于“仁”的意义非常丰富，阐释空间巨大，没有任何一个外文短语可以准确翻译，要根据不同的所指，采用意译的方法。所以，无论是Séraphin Couvreur译文中的 « la vertu d’humanité »，还是Anne Cheng 译文中的 « ren »，都只能是差额翻译，没有译出此处的准确含义。

《礼记》的第一句话：“毋不敬，俨若思。”说明“礼”并不仅仅是现代汉语语境下所谓的礼貌，还包括内心对自己的慎重，时刻保持克己的自我诚敬状态，与“君子慎独”有异曲同工之妙。上例两篇译文中的 «rites de la courtoisie » 和« rites » 都强调法语语境下的“礼节、礼仪”，与原文也相去甚远。

古汉语往往一词多义，包含所指意义、词汇意义、联想意义及修辞意义等，在翻译时，要根据词的不同意义，采用不同的意译，切忌用同一个短语翻译具有不同意义的同一个词。

二、理解还需阐释循环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Séraphin Couvreur ：Le Maître dit ：« Celui qui étudie pour appliquer au bon moment n’y trouve-t-il pas de la satisfaction ？ ... »

Anne Cheng ：Apprenre quelque chose pour pouvoir le vivre à tout moment，n’est-ce pas là source de grand plaisir ？...

在汉语语境下，要得出“学”与“习”的准确含义，不能望文生义，要“以经解经”，就是仅读原文，把原文熟读了，它本身的语句思想，在后面的语句中就有清晰的解释（南怀瑾，2003：10），正如H.G. 伽达默尔的阐释循环理论所言：“所有部分与整体的统一性就是正确理解的标准。”在儒家的思想上，“学”就是学习为人处世，也就是达到“做人好、做事对”的目的，《论语》学而篇的另一句“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足以证明。因此，在译文表现方面，无论是Séraphin Couvreur « étudie » 还 是Anne Cheng « apprendre quelque chose » 都没有译出儒家提倡的 « apprendre à se conduire en société »的精神。由此可见，翻译的跨语言和跨文化性质，使得一些原本很清楚、很简单的词语，在经过了语言的转换进入一个新的语言环境之后，都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形，从而导致出人意料的反映（谢天振，2013：124）。

在孔子看来，学问与文字、知识不同，学问来自人生经验，来自对做人做事的体会，因此“时习”就是随时随地体验与反省的意思，所以“习”可译为 Séraphin Couvreur « appliquer » 或Anne Cheng « vivre »，但“时习”则需译为Anne Cheng « le vivre à tout moment »。

《论语》在多处提到并反证了儒家“学”的准确含义，只要运用阐释循环理论，就可精确得出其所指。文章其他地方的理解也是同样道理。

三、注重文化意象的迻译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Séraphin Couvreur ：Le Maître dit ：« Celui qui gouverne une principauté qui entretient mille chariots de guerre doit être ...

Anne Cheng ：Le maître dit ：pour gouverner un pays de mille chars de guerre，veille de près à ...

随着中外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人们对翻译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人们不仅要求译文优美流畅，更要求译文能尽可能地完整、准确地传达原作特有的文化意象。否则，无论多么好的译文，如果失落了，甚至歪曲了原文的文化意象，那就会使读者感到美中不足，有遗珠之憾，有时还会使读者产生错误的印象（谢天振，2013 ：135）。

在秦汉以上到汉代初期，“国”字并不是现在的国家观念，而是分封以后的地方政治单位名称，即诸侯的封地或封国，应该译为 « fief » （黄建华，2014：463）。Séraphin Couvreur 译文中的« principauté » 意为“亲王或王子的封地或公国”，Anne Cheng译文中« pays »意为“国家或地区”，两者皆为误译。

“乘”的词义也很丰富，在古代不仅指四匹马拉的一辆车，还包括战车、壮丁、田赋等，上述两例 « chariots de guerre » 和 « chars de guerre » 皆未能够译出该词的丰富意象，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在所难免。

因此，译者可采用加注的形式，向译语读者传递源语文化独特的文化意象。

四、结语

我们要选择翻译对我们中华文明有用的东西，还要把我们中华文明的精华介绍出去（季羡林，2010：3 ）。孔、孟的文化思想，是代表周朝的文化，是齐鲁这个系统。尤其应该说是鲁国系统，是北方系统的文化思想（南怀瑾，2007：3），正是中华文明的精华部分。作为了解孔孟文化的重要文本，《论语》的外译尤其值得研究。但经典外译关键在理解与表达，理解的关键在于抛开历代以来的注解，详细研究原作者的生平、思想、其他作品以及原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做到“以经解经”和“经史合参”，即H.G.伽达默尔所谓的“视域融合”，因此，理解经典是中文为母语的译者所擅长的。由于中外文化、历史、传统不同，思维方式殊异，阅读习惯差别巨大，只有国外的汉学家、译者和出版社可以熟知本国民众的文化需求和读者阅读习惯。鉴于此，传统文化外译以中外译者、译家合作翻译并以国外主流出版社出版为宜。

参考文献：

［1］Anne Cheng . Histoire de la pensée chinoise［M］.Paris：Edition du Seuil，1997.

［2］Séraphin Couvreur. Les Entretiens de Confucius .（pdf版）

［3］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著.洪汉鼎译 . 真理与方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4］黄建华.汉法大词典.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4.

［5］南怀瑾.南怀瑾选集.第一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2003.

［6］南怀瑾.庄子諵譁（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7］谢天振.译介学（增订本）［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8］许方，许钧.关于加强中译外研究的几点思考——许钧教授访谈录.中国翻译［J］.中国翻译，2014（1）：71～75.

［9］许钧等著.文学翻译的理论与实践：翻译对话录（增订本） ［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10］许渊冲.西风落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

［11］张隆溪.阐释学与跨文化研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

作者单位：（1.兰州交通大学；2.北京语言大学）

基金项目：本文系外教社全国高校外语教学科研项目“中国传统文化法译研究——以《论语》为例”（项目编号2015GS0008A）结项成果。

作者简介：郝运丰（1984-），男，河北邯郸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口、笔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