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发愤著书”情结对唐宋诗人的影响
2016-11-26李亚玲
李亚玲
司马迁“发愤著书”情结对唐宋诗人的影响
李亚玲
“发愤著书”理论源于《诗经》的怨刺诗,至屈原又提出“发愤以抒情”的命题,最终形成于司马迁《史记》中“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的论点。是创作者在经历了人生苦难或国破家亡后,写出的能够表现愤慨郁闷之情的文学作品。这种“发愤著书”情结对诗词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动力和促进作用。
一
“发愤著书”源自《诗经》,成自《史记》,却经后世不断发展完善,终成理论。而在唐朝时期,“发愤著书”发展为韩愈的“不平则鸣”,他认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又在《荆谭唱和诗序》中表明“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
最有代表性的诗人李白,黑暗的官场让他内心充满不平与愤慨,遂作《古风》数首,作“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以抒愤慨。“哀怨”亦是对文人内心不平的剖白。李白奉召入京,供奉翰林,之后又被“赐金放还”,其间种种不平,只能靠诗歌一抒胸中“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的愤懑。无论是《将进酒》《行路难》,抑或《蜀道难》《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无一不是表现“心茫然”的遣愁之作。
与韩愈同一时期的孟郊,一生沉沦下僚,郁郁寡欢,饥饿、穷困、疾病、羁旅、失子、衰老等接踵而来,历经生活和政治上的磨难,其诗作也多抨击黑暗世俗、强烈表现自我悲慨和贫寒生活。其创作将自己的心路历程与奇诡谲怪的各类意象相结合,意在表达内心的愤懑与不平。
又有柳宗元在《娄二十四秀才花下对酒唱和诗序》中提出“感激怨悱”论,以及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言“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咏叹”,他在《序洛诗》中称:
“历览古今诗歌,自《风》《骚》以后,苏、李以还,次及鲍、谢徒,迄于李、杜辈,其间词人,闻之者累百,诗章流传者巨万。观其所自,多因谗冤遣逐、征戍行旅、冻馁病老、存殁别离,情发于中,文形于外。故愤忧怨伤之作,通计古今,什八九焉。”
白居易作《长恨歌》,借咏叹李、杨爱情对时事加以讽喻;而他被贬江州,深感与歌女同病相怜,遂作《琵琶行》长诗以遣怀。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情况下,诗人们大多“愤”起而书。唐朝由盛转衰,杜甫经安史之乱,其诗不再抒发一己之情,而以悲愤写人生疾苦、社会动荡。从“三吏”“三别”到秋兴八首,从《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到《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他写百姓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悲酸,心系家国。
二
宋王朝崇文抑武,对世人的思想控制远比唐朝严密,因而宋朝文人缺少像唐王朝那样的潇洒浪漫,只“以议论为诗”。而北宋开始的屈辱外交,更是让有志之士愤而挥笔,写下一首首爱国主义诗歌。北宋欧阳修宦海浮沉、两遭贬谪,虽有乐观旷达之时,但不免挥墨写就“如今薄宦老天涯。十年歧路,空负曲江花”的人生感叹,经历了一系列的人事变迁,他在诗歌理论方面提出了“穷而后工”的诗歌创作观,认为“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某种程度上是对“发愤著书”这一理路的贯穿与继承。苏轼关心国计民生,作诗多抒发对现实社会的看法,怀着“一肚皮不合时宜”的态度进行文学创作。苏轼一生多艰,自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晚年屡遭贬谪至贫瘠偏远之地的政治迫害,但每一次的贬谪都是他创作的高峰。然而,贬谪与迫害并不是苏轼的不幸,而逆境恰是对这位大文豪的玉成。
南宋著名的爱国诗人陆游虽适逢时代的不幸与个人命运多舛,但仍怀爱国之心矢志不渝。他在《澹斋居士诗序》中说:“盖人之情,悲愤集于中而无言,始发为诗。不然,无诗矣。”陆游把“发愤著书”发展成“愤郁中不平”(《感兴》)。在陆游看来,外族入侵、统治者内部的腐败以及国破家亡的大悲大痛,是他“发愤”的主要原因。《示儿》《书愤》和《诉衷情》等都是其情感在政治方面的流露,甚至于他和唐婉幽怨曲折的爱情,也都是他进行爱情诗题材的源泉。
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总结出了古人进行文学创作的一条普遍规律,又由于它带着批判的现实主义精神,所以它对后世尤其是那些坚持正义、关心民生疾苦和民族命运的优秀文人影响特别大。尤其在唐宋,诗歌发展到了中国古代的最高峰,这一理论无疑成为诗人们创作的动力理论,无论是由于诗人的个人经历,还是出于对社会的讽喻、对国家民族的热爱,诗人们往往能“发愤”创作,形成一批批成熟而优秀的诗歌作品。
作者单位:广西民族大学 文学院 530006
李亚玲(1990—),女,山西大同人,广西民族大学2014级古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文化、先秦两汉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