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藏书家庄肃述略

许琛琛

摘 要：本文通过对史传、文集、方志中和庄肃有关的史料的搜集整理，对庄肃藏书、著书等资料进行基本的爬疏，从而探讨其作为元代藏书聚书成就较为突出的藏书家的贡献，并据此进一步认识以庄肃为代表的元代藏书家和元代藏书风貌。

关键词：庄肃；藏书；著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0-0-03

我国自春秋战国墨子、惠施、苏秦以来，私人藏书家辈出，至宋而蔚为大观。到了元代，在宋、金私人藏书兴盛的基础上，伴随着雕版印刷业发达等原因，藏书人数和藏书规模，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作为元代藏书家之一的庄肃，更是聚书达八万卷之丰。庄肃，字恭叔，号蓼塘，上海青龙镇人。庄肃虽然只是元代众多藏书家之一，但是陶宗仪在《南村辍耕録》中指出：“江南蔵书多者止三家，庄其一也”，可知庄肃乃为江南藏书三大家之一，所以通过对庄肃藏书资料的整理研究，亦可以管窥整个元代藏书家们的贡献及元代的藏书风貌。

一、庄肃家藏

1、藏书溯源

庄肃曾在宋代为官，清代陆心源《宋史翼》卷三十六载其：“仕宋为秘书小史。宋亡，弃官浪迹海上。”[1]顾清《松江府志》卷三十亦载其：“尝仕为六品官。”[2]据此可知，庄肃曾官至六品，宋亡后才弃官浪迹海上，所以庄肃一生经历了宋元两个时代。作为南宋遗民的庄肃，在宋亡后并没有选择继续做官，而是转而投身藏书以及著书之中，这与我国自汉代以来私家藏书的发展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汉代是个大一统的王朝，国家政治生活相对安定，在这种情况下，藏书等事业就有了相对稳定的发展基础，如“槐市”的出现。所谓“槐市”，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图书交易之所。自武帝设立太学以来，太学生不断地发展壮大，这便产生了对书籍的需要。太学生之间各有所藏，互通有无，相应的书籍交易市场也就应运而生。之所以称其为“槐市”，是因为这个书籍交易市场所处的位置正是毗邻太学的一个槐林。除了“槐市”，汉代还出现了“书肆”，书肆是汉代在民间形成的专门出售图书的店铺，相当于今天的书店，或者是“书店”相对集中的街市。扬雄在《法言》中第一次提出了“书肆”的概念：“好书，而不要诸仲尼，书肆也”。[3]这些都说明了汉代藏书事业特别是民间藏书事业的发展。

唐代是我国古代最繁荣的时代之一，在这种强盛辉煌的背景下，私家藏书更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从客观条件来说，科举考试制度的完善，造纸技术的提高，雕版印刷术的时兴，以及应运而生的以抄写佛经为主的“经生”，都为唐代私家藏书的发展提供了基礎性保障。从初唐开始，私家藏书就有了一定的成就。唐初私家藏书，以宗室诸王为主，其次是公卿士大夫。到了盛唐，伴随着文学艺术的百花争艳，私家藏书繁荣起来，如杜甫，便有诸多藏书，而当时的邺侯李泌，更是被载积书达三万卷。及至中唐，私家藏书更盛，如苏弁、王涯等人，柳宗元称苏弁“有书三万卷”。而至晚唐，虽然社会动荡，繁华渐逝，私人藏书却并未削减，出现了李溪等藏书家。总之，私家藏书到了唐朝，得到了更蓬勃的发展，唐代的藏书，形式较汉代来说，不再单一，包含了官府、寺观、书院、私家等多种藏书形式，藏书的种类也有所增加，在数量上也是十分可观，所藏之书都颇有质量。

到了宋代，社会的各阶层都非常重视藏书，尤以士大夫为重。私家藏书在宋代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这与宋代统治者重视文化的发展以及雕版印刷技术的提高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宋代的皇帝，基本上都会在刚即位时颁布求书诏令，这不仅使得国家藏书兴盛，也对私家藏书产生了正面的影响，营造了乐于藏书的社会风气。宋代藏书家数量多，所藏之书也颇为壮观，藏书达万卷以上的有近四百人。宋代藏书内容丰富，除了书卷，画作收藏也得到了重视，这必然对作为南宋遗民的庄肃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庄肃所藏之作，除书卷外，亦有颇多画作。

在元代，虽然国家藏书较唐宋有所没落，但是私人藏书仍然十分可观。元代的私人藏书，比较有特点的是其多来自先祖遗存，或通过自己抄书，此外便是个人虽贫穷但仍然乐于聚书。很多人将藏书作为平生的志趣，庄肃便是其一。其辞官后，隐逸于上海，以藏书为人生旨趣，所以在藏书事业上颇有成就。

2、家藏书画

庄肃因为生性嗜书，所聚之书达到八万卷，并且多是手钞本。从经史子集到稗官小说，无所不有，靡所不具，“书目以甲乙分十门”。庄肃的藏书之所称为万卷堂，顾清《松江府志》卷十六载：“万卷堂，庄肃聚书之所”，清穆彰阿《大清一统志》卷八十三载：“万卷轩，在青浦县青龙江上。”[4]

庄肃的藏书不仅多，而且有不少罕为人见的珍本。如危素的《危学士全集》卷二序载：“得长沙丁氏所编百族谱于松江庄粛幼恭家，西安毛氏谱在其中。”[5]《危学士全集》卷三序载：“《本政书》十卷，宋贺州学教授林勲所著。始素得东阳陈亮同父所作序于《龙川集》中，欲求其书不可得。及至四明，从铅山州儒学教授程端礼敬叔家乱书中仅得三叶，端礼曰：吾求此书久矣，而未尝见，或得之愿以告我。至括苍，又从王兴祖君起家观朱文公与潘叔度氏手帖，属抄冩校正。此访至松江，始从庄肃幼恭家得亮所刻，大至精好，而永嘉薛士龙季宣跋其后。素既假于庄氏缮冩之，亟以书告端礼。书未至，而端礼没。端礼守经好古皆不及见也。”守经好古如端礼者皆不及见的书，在庄肃这却得到了“大至精好”的版本，庄肃藏书之罕可见一斑。此外，吴履震《五茸志逸》也说：“元文宗时，经筵语及唐聂夷中诗，上询其有文集否？诸学士皆以未闻对，或进言庄氏富藏书，特旨访其家，果有聂集，上之，敕授教授以旌之。”[6]诸学士都未闻的文集，庄肃家却有，再次印证庄肃藏书不仅数量丰富，而且还罕为人见。

庄肃家藏除了书卷外，还有颇多画卷。

庄肃家藏画卷，据清代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三十二载，有：徽宗题的杨光庭的作品《水月观音》，；高宗题的吴生的作品《过海骑马天王》；孙太古的作品《上真》，上作山水甚古，怪神坐石上，侧有捧剑天女，下瞰海，题云“彭山孙知?笔”；李思训的作品《巫山神女图》；宣和题的戴嵩的作品《戏牛图》；顾闳中的画作《明皇击梧桐》；张萱所作《弹琴士女》，明昌御题并前后印；周昉所作《挥扇仕女图》，高宗题上，张受益、文璧与士文观于张松谷家；张南本的作品《勘书图》，思陵题上；徐崇嗣的作品《花》二幅；孙梦卿的作品《松石问禅》，双龙玺、宣和印；唐画，戈船二只，甚佳；陆滉画鹿人车，《捕鱼》单条，二鱼全类人，有明昌题；荆闗的作品《山水》，明昌题；董元的作品《溪岸图》，思陵题，《着色山居图》，思陵题，至正癸正月，文璧与士文同观于乃岳张松谷家；周文矩写《李季兰真》，思陵题；范寛的作品《山水》，纸上极细；郭忠恕的作品《飞阁晴椒》，四角皆有欵；李伯时的作品《绛色山居图》、王晋卿着色的《长江逺岫》，中题杜句“门泊东吴万里船”，前后蔡京书，山东转运司印；册叶十二册，内有赵希逺、赵千里共一册，马和之一册，画院十册，皆精。

然元代陶宗仪《南村辍耕録》载：“蓼塘既殁，子孙不知保惜或为虫?蚀囓，或为邻识盗窃，或供饮博之需，或應餬覆之用，编帙散乱，所存无?。至正六年，朝廷开局修宋辽金三史，诏求遗书，有以书献者，予一官。江南蔵书多者止三家，庄其一也。継命危学士檏特来选取，其家虑恐兵遁图?干犯禁条，悉付祝融氏。及收拾烬余，存者又无几矣。其孙群玉悉载入京，觊领恩泽，宿留日乆，仍布衣而归。书之不幸如此。”[7]据此可知，庄肃在宋亡后辞官浪迹，以聚书为趣，所聚之书颇丰，达八万卷之巨，然庄肃藏书虽然有八万卷之丰，对于具体所藏书目，因其子孙不知保惜，使所藏之书多有损毁散佚，后其家又因担忧书中有触犯禁令之处，竟然将书焚毁，所以八万卷中的大部分已不可考。幸得元惠宗至正年间，需修宋、辽、金三代史书，所以诏求遗书。当时的经筵检讨、负责主编这三代历史的危素，于庄肃家购得藏书五百卷，这才使得庄肃所藏之书得以保存部分。虽然危素只得到五百卷，但是此五百卷藏书对于我国古籍的收藏和传播来说，仍有一定的价值。

诸如此类所藏之书因为子孙不善保惜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而未能得到保全的，历来不在少数。如唐代的韩王李元嘉，藏书颇丰，《旧唐书·李元嘉传》载其“收书至万卷”。而在武后专政时，他被杀，家也被抄，收藏的图书字画等，都遭到了焚毁。再如武后时期的藏书家王方庆，生于藏书世家，以藏书聚书为旨趣，并且得到了先祖的遗留。所藏之书不仅多，而且有很多世所不存的珍本。《旧唐书·王方庆传》载其“聚书甚多，不减秘阁”，“不减秘阁”可见其藏书数量之多；“至于图画，亦多异本”，“亦多异本”，可见其藏书品类之丰。然而在其死后，因为其子孙没能好好地守护好这些书籍，所藏之书基本上全部散佚。

二、庄肃著书

对于庄肃所著之书，古籍时有记载。顾清《松江府志》在提及庄肃时说：“著有《艺经》《画继余谱》，传于时”。明代杨枢的《淞故述》中也有“《艺经》、《画断余谱》，庄肃著”的记载。《画继补遗》撰写于元初大德二年，所记的画家始于绍兴，终于德佑。《画继补遗》，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载“搢绅暨诸僧道士庶”，下卷载“画院众工”，共记载了九十个画家。书中多是描述庄肃自己收藏或是见过的作品，同时也表达了作者的一些看法，如对马远等人的贬低。

庄肃著书，与其藏书有一定的关系。元代的私家藏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也培育了一批有价值的学者，庄肃也可算其中之一。因为藏书家在藏书的过程中，自己也会博览群书，博览群书后，自然能创作出一些有价值的作品。比如庄肃的《画继余谱》便是在其博览所藏诸多画作的基础上创作的。此外，藏书家所藏之书，可供他人学习阅读，这样也可培育出一些学者，如元初名儒郝经，便是其中之一。郝经在张柔家中设馆教书的时候，因张柔家中有丰富的藏书，郝经得以博览群书，在学识上大有精进，后著有《续后汉书》、《陵川集》等著作数百卷。

三、庄肃藏书贡献

1、分类编目

对家藏书目进行分类编目最初见于唐代，刘昫《旧唐书》卷一百二载：“兢家聚书颇多，尝目录其卷第，号《吴氏西斋书目》”，此中所提《吴氏西斋书目》，即最早的对家藏书进行分类编目的著作。庄肃藏书有八万卷之多，自然要对图书进行有效的管理。为了厘清所藏书卷，庄肃编有《庄氏藏书目》。具体的分类方式如陶宗仪《南村辍耕録》卷二十七所载：“经、史、子、集、山经、地志、医卜、方伎、稗官、小说，靡所不具，书目以甲、乙分十门。”即将藏书分为十类，分别为经、史、子、集、山经、地志、医卜、方伎、稗官、小说，再按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分十门。这种分类，使得所藏书目井然有序。在元代，对所藏图书进行编目的行为还不是很普遍，所以庄肃此举在当时有其先进性，并且也为后世藏书家提供了参考，积累了宝贵的藏书经验。

2、藏书功用

庄肃所藏之书的功用，可以从两个角度去探讨。一是个人，二是社会。从个人角度分析，庄肃“性嗜书”，所以其大量藏书首先满足了他自己的“嗜”。庄肃生活在宋元交际的时代，宋亡，作为宋代的官员，他弃官浪迹，虽然庄肃当年的具体心迹已不可考，但此举或多或少的隐现了他面对国家沦亡的失落情怀。其藏书之举，或是在种种失落情怀中的精神寄托。同时，同各朝各代的藏书家一样，元代藏书家藏书的目的多是为了自己读书的需要。庄肃藏书的功用，从其个人角度来看，自然也满足了他自身读书的需求。所以，从个人角度来看，庄肃藏书满足了其自身的两种心绪，一是家国沦丧的失落情怀，一是自身读书求知的渴望。从社会功用来看，虽然庄肃所藏之书多为子孙家人所毁，但是仍然有一部分得到了保存，补古籍之不足，如危素所收五百本，虽然仅剩五百本，但其功用仍然不可小觑，特别是庄肃所藏之书还有颇多罕为人见之作，对古籍的搜残补阙网罗遗佚有一定的作用。

作为元代江南三大藏书家之一的庄肃，其藏书，追根溯源，受到了自春秋战国特别是自汉代以来民间藏书之风的影响，更是受到了宋元时期私家藏书事业蓬勃发展的影响。作为元代的藏书家，其所藏之书达八万卷之巨，在当时以及在后世的影响都不容小觑。庄肃不仅藏书丰富，还有功底深厚、见解独到的著作流传于世。虽然所藏之书因子孙不善保惜而损毁惨重，但仍然流传下来一部分，特别是其对一些珍贵异本的收藏，具有极高的价值。总之，庄肃的藏书、著书，对其个人的人生价值人生旨趣，对后世古籍的保存和流传，对后世文学文化的发展，都有着积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清）陸心源.宋史翼[M]. 北京：中华书局， 1991.

[2]（明）顾清.松江府志[M]. 明正德七年刊本.

[3]（汉）扬雄.法言[M]. 北京：中华书局， 2012.

[4]（清）穆彰阿.大清一统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8.

[5]（明）危素.危学士全集[M]. 清乾隆二十三年刻本.

[6]（明）吴履震.五茸志逸// 钱沄[M]. 上海：上海市松江区地方史志编委会.1998.

[7]（明）陶宗仪.南村辍耕録[M]. 四部丛刊三编景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