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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村上春树小说主人公形象的“物哀”情结

2016-11-26张澍树

长江丛刊 2016年26期
关键词:物哀村上春树文学

张澍树

浅论村上春树小说主人公形象的“物哀”情结

张澍树

作为日本当代著名的文学家,村上春树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村上热潮”,对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人认为村上春树的成功之处在于对于传统日本文学的“背叛”和“脱离”,他作为一个深受西方文学影响的作家势必会在作品中打下“欧风美雨”的深深烙印。其实,村上的作品在“西化”意味浓厚的同时,也对日本传统文学有着明显的继承。本文中,我们就以村上春树长篇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为例,分析村上作品中透出的日本文化的“物哀”情结。

村上春树 日本文化 物哀

一、“物哀”的定义和成因

日本作为位于亚洲最东端的岛国,“从地理条件来看,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像日本一样在狭窄地域集中了如此之多的美景——雪山、海滩、山涧、峡谷、温泉、瀑布、落樱,林木葱葱,繁花似锦,小桥流水,庭院幽雅。然而,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国家像日本一样,自古以来被如此之多的自然灾害所频频袭击——火山、地震、雪灾、海啸、飓风、战乱……多少年来日本人常看到的是美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1]这样的环境给日本的国民性造成了双重的影响,一方面,他们对生活中的美好事物具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另一方面,“自古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现实也容易让他们产生“世事无常”之感。这种感情在受到中国传来的魏晋玄学和佛教的影响后,进一步演化为“物哀”的审美取向。简单来说,“物哀”指的就是一种以悲为美,以淡雅、凄婉、悲凉为重的审美取向。这种赏玩孤寂、赏玩残缺的取向,深深影响了日本的传统音乐、建筑、茶道、服饰,以至于文学。这种“人生不如意”的美学情趣自《源氏物语》开始,像遗传基因一样在日本文学中代代相传。从紫式部到清少纳言,从川端康成到太宰治、芥川龙之介,再到村上春树,其作品中无奈、孤独、寂寥和凄凉的情愫,都是和《源氏物语》体现的“物哀”美学传统一脉相承的。

二、村上小说主人公的特点

(一)被社会放逐的“边缘人”

村上春树的主人公往往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本身就是孤独的象征。他已被彻底“简化”,无妻无子无父母无兄弟无亲戚,与工作同事的交往也适可而止,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边缘人”。相反,村上作品中春风得意、八面玲珑的角色往往是为衬托主人公而存在的反面形象。林少华曾在《挪威的森林》的序言中写道:“与其勉强通过与人交往来消灭孤独,化解无奈,莫如退回来把玩孤独,把玩无奈。······这种在一般世人眼里无价值的、负面的、因而需要摈除的东西,在村上笔下成了有价值的、正面的、因而不妨赏玩的对象。”[2]可以说,村上笔下弥漫着一种孤独的美学;这些平凡的小人物,寄托了他对现代都市繁杂人际关系的抵触,转而追求空寂宁静的生活,体现了如同日本园林“枯山水”般“少即是多”的价值取向。

(二)有过被集体或他人抛弃的经历

村上的主角大多在青春时期经历过某种不幸事件从而留下心理阴影,而故事情节往往也由这些往事而展开。如《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唯一的好友木月突然自杀,《没有色彩的多崎作的巡礼之年》里多崎作被高中的好友团体驱逐,《且听风吟》中初恋女友的不辞而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件也许呼应了村上春树对于孤独的看法:“人,人生,在本质上是孤独的,无奈的。所以需要与人交往,以求相互理解。然而相互理解果真是可能的吗?不,不可能,宿命式的不可能,寻求理解的努力是徒劳的。”但是,主人公把玩孤独的态度又恰恰印证了“物哀”之美的另一个方面:“面对现实的发展趋势值得悲伤的就悲伤,值得哀怜的就哀怜,值得高兴的就高兴,值得眷恋的就眷恋。”顺其自然,无心无我,正是颇具禅意的一种体现。

(三)“平凡中有不凡”的性格

村上春树之所以广受年轻人欢迎,一大原因可能是由于他的作品中从来不见成功学那种鼓舞人心、奋发向上的“心灵鸡汤”,反而终于给了“孤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甚至还大加赞赏。“村上作品的一个特点,就是主人公从不强调自己与众不同,总是说自己如何‘普通’。当然主人公都是不普通的,但其不普通是借别人之口说出来的,是别人眼里的不普通。”村上春树的小说以独特的风格和青春的气息打动了众多刚刚体验到人生苦涩,开始思考人生的年轻读者,为他们带来了深切的心理共鸣。

(四)在现实和追忆之间徘徊的处境

值得注意的是,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中往往喜欢设置两位性格相对的女性角色,而主人公往往在这二人之间犹豫不决,则代表了沉湎于回忆还是面对现实的抉择。如《挪威的森林》中的直子和绿子,《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中的白和黑,《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中的岛本和有纪子。这二人往往一个是圣女般出尘脱俗、多才多艺的美丽女子,但往往给人不食人间烟火之感,与悲伤的回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另一个则是世俗、活泼的青春少女,浑身上下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主人公在被美丽娴静的前者吸引的同时,也会被沉重的过去所缠绕;在被生机蓬勃的后者打动的同时,也会被现实的残酷所阻挠。所幸,村上的主人公大多虽然温柔,但并不脆弱;沉湎于过去的少女最后往往选择自杀来自我了结,留下悲伤的主人公带着信念坚强地继续生活,这也是村上作品中一丝虽然微茫,但依旧耀眼的亮色:与过去挥别,与未来妥协。

三、村上春树的人生观转变

纵观村上春树在日本文坛的前辈们,不难发现以生命践行“物哀”理论,给自己“樱花般绚烂绽放之后凋落”的死亡的,实在不在少数。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太宰治、芥川龙之介······这些大名鼎鼎的作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在文学造诣的巅峰时刻退出了生命舞台。村上春树笔下的人物虽然也常常选择自我了结,但是在他的观念里,选择自杀是一种自由,选择活下去是一种更高级的自由,与一了百了相比,村上春树更为推崇他笔下的主人公“我”面对孤独、荒诞的积极的态度。当“冷雨中的小木屋”消失的时候,人们就会被卷入到残酷的现实中, 此时主人公再也无法平静,就必须积极地行动起来。从《奇鸟行状录》开始,村上春树逐渐告别了淡漠和疏离,转而拥抱现实,尤其对社会渐渐怀有了责任感。在采访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时,谈及村上春树,他曾说“希望村上在其作品中能够突破内避式个体的失落、孤独、空虚和怅惘等颓废情绪的图谱,赋予作品中的人物以更多的社会意义。”这种希望已经变成了现实。《神的孩子全跳舞》、《地下》、《1Q84》等作品反映了神户大地震、东京地铁毒气袭击等重大事件,表明村上由“私人化写作”逐渐转向对体制和社会的叩问。正如他在2009 年获得耶路撒冷文学奖时发表的感言那样:“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村上的小说中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无法摆脱的悲哀和宿命感,而多了一些由爱心构建的亮色。在村上笔下孤独的故事里,处处都隐藏了救赎,孤独并没有使他们走向绝望,反而让他们在孤独的最深处看到了一点光亮,并由此走向新的生活。他曾说:“我写小说的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现出来,将光线投在上面。经常投以光线,敲响警钟,以免我们的灵魂被体制纠缠和贬损。”虽然村上作为一个纯文学作家,这样的“责任写作”不一定是他的长项,但是他对于“物哀”精神的继承和超脱,仍然是值得期待的。

综上所述,日本文学中的以悲为美的物哀理念,追求的是纤细而幽怨的情调,着眼点不是浓烈如酒的醇厚,而是淡若止水的清雅。而村上春树无意中对这一特点的继承和对西方文学的借鉴,则使得他的文字更加融会贯通、精微动人。“物哀美”是一种感觉式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读村上的作品同样是一种“以心不以脑”的直觉体验,掌握村上作品中独特的“物哀”情结,对于我们更好地把握作品、了解日本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1]叶荭.以悲为美——论日本文学中的物哀[J].世界文学评论,2012(01).

[2]村上春树著.林少华译.挪威的森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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