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的诗
2016-11-26迟云
迟云的诗
CHI YUN
被膨化了的种子不再是种子
正如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人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血脉谱系
一粒玉米或谷子有幸作为种子
必定有它的父亲母亲和祖辈
遗憾的是作为作物的种子
既未曾与父母相见
也不能与儿孙谋面
于是,种子的心境开始悲哀
种子厌烦了单调而又平实的生命演化
种子渴望一种有声有色的生命
当听到一声嘶哑的吆喝
一抔玉米种子,在欲望的勃起中
决绝地走进爆米花旋转的炉膛
种子感受到了空气的憋闷与炽热
种子刚有了后悔的念头就失去知觉
仿佛是一声庆典的礼炮,宣告
转型的成功
种子在瞬间释放了自己
种子在瞬间辉煌了自己
种子带着一种食品的香味
丰满放大了自己
爆米花渴望新生
而被膨化了的种子不再是种子
春天的土地里,即使
雨水再丰沛田野再肥沃
爆米花也长不出一叶新绿
麻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的存在
冰封江河的时候
世界是寂静的
河边的蒲草芦苇乃至柳树
在枯萎萧条中失去了色彩也失去了声音
抑或它们压根儿只有气息没有声音
过去的聒噪都是风掠过后的吵闹
激情的青蛙蛤蟆冬眠了
在河边窥视的鱼鹰野鸭都飞走了
季节,以独裁的形式完成了玲珑剔透的覆盖
河流,在无奈的压抑中实现了更大的沉默
冰河解冻的时候
世界仍然是寂静的
一切都是沉默的状态
没有人能听到冰块消融的声音
迎春无声地开放
海棠孤芳自赏
那种骇人肝胆的驳裂之声
静默的山鬼水神听到了
水中的鱼儿泥螺听到了
但它们既没有对阳光表达敬意
也无意对自由表达诚心
它们已经习惯沉默
在沉默中僵硬在沉默中柔软
麻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的存在
潜伏者
打马而行穿过四季的山野
阳光随意地拉长拉近我信步由缰的影子
影子陪我听开花的声音听落叶的声音
影子陪我看鸟儿飞翔的姿态
影子仿佛永远是低调的
始终是我不离不弃的奴婢
无论是严寒的冬日
还是炎热的夏季
影子既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
影子即使有天大的委屈
也从不说一句倾诉的话语
影子逆来顺受
却始终进入不了我的意识和身体
因为它是你身边的潜伏者
当你陷于阴暗的境地
影子必定是弃你而去的叛徒。
欲望,发端于美丽的设计
时值黄昏
我的灵魂躲在有些灰暗的角落
仿佛在喁喁独语
而阳光正透过云的缝隙
烧出晚霞的诡异
草地碧绿
有着田园独具的静谧
此刻,我欲望的花包袱
从唯美的天空款款落下
虽薄如蝉翼
却依然渴望扑捉到什么
一只灵动的猫快速地从脑际闪过
没有记住它的颜色
也没有记住它的眼睛是快乐还是抑郁
只知道它的爪子掠过地面
仿佛是为了逮一只自由的蚂蚱
无意中却走出一个梅花图案
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关于轻
云朵能把你托起
雪花就能把你埋葬
生命,就是白色的粉末
在波涛汹涌的峰谷间壮丽抑或平淡
一只工蜂乃至一群工蜂
它们有形而上的追求吗
蚂蚁在适合的季节忙忙碌碌
仿佛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如果灵魂与肉体分离
最先腐烂的未必是躯壳
如果灵魂不死作漂移运动
不知道它们选择夜晚还是白昼
礁石在倔强地抗争
沙滩在耐心地吸附
潮汐过后还是潮汐
远处则永远是一片平静的汪洋
大道至简
大味必淡
又有一阵微风刮过
卷起一地岁月的柳絮和名利的鸡毛
嚣张与沉静
有的时候,我并不认为
花儿的盛开是展示一种美
在主观上它可能是释放一种嚣张
如果这种花尚不能结出丁点果实
则无异于妓女扭动的裙摆
艳丽,却流于恶俗的招摇
开放,是你的权利
从花瓣到花蕊
花朵的基因却往往透露着机心
有浓艳的有素雅的
有芳香的有异味的
更多的花朵默默无闻
但它们都燃烧着热烈
享受着自慰后高潮的来临
高潮是短暂的
所以花期也是短暂的
惟有籽实在阳光的抚慰下成熟
过程是绿叶掩映下的挣扎
结局是瓜熟蒂落后的沉静
惟有阴阳之门在冥冥之中等待
手术台上的每一具躯体
都是由皮囊包裹着的血肉与骨头
手术刀开始工作的时候
一种传递冷的声音,迅速掩盖了他们体征的温度
此时,躯体已经麻醉
生命陷于沉睡
尽管血液仍在流淌
神经脉络仍在律动
但思想已经停止
灵魂开始挣扎
此时,大夫的右手被良知控制
左手被技术和运气绑定
惟有无影灯光照依旧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惟有阴阳之门在冥冥之中等待
不知是继续关闭还是选择打开
很难断定自己是否渴望燃烧
不知道主人去哪里了
一支香烟躺在灰缸上独自燃烧
升腾的烟雾是它的灵魂
留下的烟灰是它残存的记忆
未燃烧的部分则深刻地思考
陷于一种生与死纠葛的缠绕
一阵风吹来,掀动窗帘
也把飘摇的灵魂吹得无影无踪
繁琐的记忆散落在四周随随便便的位置
表现得肤浅而又苍白
假如我是一支香烟
很难断定自己是否渴望燃烧
我的灵魂将在哪里栖息安歇
谁的火柴能照亮我生命的隧道
思考的状态很迷茫
留下的记忆,也会瞬间
释放在有与无的哲学里
树不语,风也不语
正像鸟儿热爱蓝天
很多很多的人喜欢鸟儿
喜欢鸟儿的人们不是阶级兄弟
他们的喜爱充满巨大差异
喜欢声音的人沉醉于清丽的婉转
喜欢飞翔的人把梦想寄托于划动的翅膀
然而,麻雀不在唱鸟之列
聒噪的乌鸦不在唱鸟之列
蓬间雀也不在翔鸟之列
逐吃腐尸的秃鹫也不在翔鸟之列
在很多人的意识里
它们可能压根儿就不是鸟儿
它们是鸟儿的异类
异类的非完美功能异化了人们的思想
是心态强奸了常识
还是常识覆盖了一层灰色的记忆
树不语
风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