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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藏不住的隐痛,我是逃不出的苍凉
——浅析沈从文与张爱玲人性的两极描写

2016-11-26熊楠岚

小品文选刊 2016年22期
关键词:湘西沈从文张爱玲

熊楠岚

(湖北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00)

你是藏不住的隐痛,我是逃不出的苍凉
——浅析沈从文与张爱玲人性的两极描写

熊楠岚

(湖北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00)

“人性”是沈从文和张爱玲创作和研究中的关键词,也是他们在不断追求和探索的东西。他们对于“人性”都有着同样的关注,但是两人的侧重点和切入点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沈从文曾撰文解释自己的创作态度:“自己心目中的文学理想是造一座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的希腊小庙,这小庙供奉的是人性。”他所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张爱玲理解的生命是这样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她认为“在这世界上,没有一种情感不是千疮百孔的。”在生命面前,“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张爱玲对于人性的解读更加直接和深刻,在她眼中的人性没有那么温暖,人性甚至是悲伤的源头,是造成自身悲剧的罪魁祸首。她对于人性的探索更多的是以人生与情欲、自私、虚伪、嫉妒、虚荣、癫狂、冷酷为中心,辛辣地、不遗余力地揭示人生世态真相,而苍凉永远是它们的底色。

在沈从文笔下,最具有人性的光辉的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来自沈从文的故乡,具有美好的自然生命力和纯洁朴实的人性的湘西下层人民。无论是农民士兵,还是终身漂泊的水手船工,吊脚楼的妓女,小店伙,他们心善和蔼、正直朴素、信仰单纯而执著韧性,他们身上所蕴藏淳厚的人情美、人性美,在他的笔下一一得以完美呈现。甚至还有一些甚至具备了超越了人性以“神性”存在的至真至美的存在,那就是沈从文笔下的女性形象,《边城》中的翠翠、《长河》中的夭夭、《三三》中的三三等,柔美如水,恬淡自守,心灵单纯无邪,在她们身上更寄寓了沈从文对理想人性人情美的无限憧憬和追求。沈从文立意要重构出一个诗意乡土世界,因而其笔下的湘西世界有较浓厚的“田园梦回”的诗意光辉。而洞生命欠然之后无法抹去的深深的悲悯感,又使他的田园世界有了一层无法消除的冷寂和悲哀的底色。

在沈从文的湘西世界里,人性之美与人性的愚昧、浅陋并存。生存于这片土地上的湘西人似乎永远不需要理性的启蒙,永远不懂得应当拥有自由的意志,所以他们相信神,相信命运,这种把生命交付于自然交付于天命的本能生活状态,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种宿命般的悲剧色彩,也深深地暴露了人的脆弱、无力与渺小,而这正是沈向我们展示的人性本质的另一深层内涵。《萧萧》中萧萧抱着儿子浑然不觉地看着又一代萧萧被娶进门的麻木;《柏子》中野性单纯的柏子水上生活的粗俗蒙昧;《新与旧》中战争的残酷与人心的愚妄。这一切都向我们显示了湘西并不是一片乐土,一个理想的桃源,人性人情的诚实单纯与封闭凝固的日常生活悲剧交织在一起,让人体会到承受生命之重的悲哀。

而沈从文笔下的真挚爱情,却也隐伏着难以抹去的忧伤。《阿黑小史》中,相爱的人一个死去,一个变成颠子。《月下小景》中相爱的男女双双微笑着走向死亡。我们似乎很难在沈从文的作品中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爱情结局,在他的笔下爱总是“与死为邻”。这使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生命力如此喷涌的炽热的爱情,得到的只能是虚幻和死亡?在人性纯美如画的《边城》中,翠翠的爱情那么真挚那么美好,而最终换来的不过是翠翠孤坐渡船,遥遥无期而不可知的等待着。美丽的故事却苍凉收尾,给人回味不绝的象征与启示。难道人们注定要接受偶然、命定的摆弄,根本无力把握属于自己的未来?沈从文在如歌的爱情背后,依然隐伏着人性无可回避的悲哀和忧伤。

相对于沈从文来说,张爱玲对于人性的表现就冷酷深刻的多。张爱玲笔下是一个形形色色、病态丑孽的人物世界。有昏庸腐朽、残暴淫荡的遗老遗少,有贪财好色、逢场作戏的纨绔子弟,有冷酷无情、虚伪自私的家庭成员,有糜烂奢华、随遇而安的太太小姐。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人与人的关系极不正常,人性泯灭,灵魂扭曲,心理变态。作为人所应有的人格、价值、尊严,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伦理情感,都荡然无存,而张爱玲最善于的就是暴露人性的恶与人性的扭曲。

张爱玲的代表作《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在情欲和金钱的双重压迫下,人性受到压抑,心理严重扭曲,最终导致了她对世界疯狂报复的变态心理,“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人”。黄金枷锁锁住了她自己,她又举起枷锁锁住了自己的亲生儿女。《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世故、尖刻、圆滑,对白流苏玩诱惑的把戏,目的是使其成为他的情妇。而离了婚死了前夫的白流苏费尽心机和范柳原周旋,目的也就是寻求一个生活上的依靠,经济上的保障。“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花凋》中的郑先生的女儿川嫦生命垂危,他却不管不问,舍不得花半个钱给女儿看病。而在女儿悲惨死后,他却花了一大笔钱立了一个白大理石墓碑,在碑阴上刻着“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知道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你的”。虚伪、自私、冷酷的人性,在张爱玲的解剖刀下暴露无遗,这对做父亲的郑先生来说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而在沈从文笔下能够最完美的诠释人性美得感情在张爱玲的笔下也都是千疮百孔的。在《沉香屑——第一香炉》中微龙的姑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变态心理猎取异性之爱来满足她畸形的对爱的渴求;为了追逐一己的私利,竟无耻地把年轻美貌的侄女当作诱饵,帮她勾引、笼络身边的男人们,变态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亲人的痛苦之上。而《十八春》中曼璐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栓住好色的丈夫的心,竟然无耻地协助丈夫强占了自己的亲妹妹,并把曼桢的牺牲当作是对她以前为供养家庭,被逼做舞女的一种回报。在环境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她变得自卑、自贱、猜忌、冷淡,人性扭曲,最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加害,让人既厌恶又同情。《倾城之恋》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浪漫而又诗意的爱情故事。

爱情,听上去似乎是一个很俗气的话题。但张爱玲笔下的爱情大多是无望的,甚至是扭曲的。在张爱玲的世界里没有小孩,没有老人,也没有新一代,只有精于算计、自私工于心计的成人;只有金、只有欲,只有一种人的世界。

沈从文和张爱玲是两位在人性书写上非常成功的两位作家。而不同的侧重点让他们在作品风格的形成上走向了两极。沈从文是一位富有浪漫气质的作家,他笔下的世界和人物是温暖的是纯朴自然的。尽管部分湘西作品饱含悲剧意蕴,总是透着一种隐伏的伤感。带给读者的是一种淡淡的忧郁美、感伤美,但是从总体上而言,人性的真善美始终是作品的主题。而张爱玲是一个游走在乱世中的作家,她笔下的世界和人物缺乏一种温情,她就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智者,无情的将人性的冷漠和残酷暴露出来。她的作品总是难掩悲伤和苍凉,让人读来总是有着各种说不出的滋味。

熊楠岚,女,汉,湖北丹江口市,硕士研究生在读,中国现当代文学,湖北大学。

G634.3

A

1672-5832(2016)10-00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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