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科尔尼科夫形象分析

张 静



拉斯科尔尼科夫形象分析

张 静

【摘 要】《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是一个深陷贫困窘境的法律系大学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被塑造得很成功。十九世纪的俄国政局动荡不安，贵族阶级日益腐朽没落，资产阶级开始登上社会舞台，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贫困现象严重。拉斯科尔尼科夫在社会环境影响和他的“超人”理论指导下，杀死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和她的妹妹莉扎韦塔，他被流放西伯利亚，后来又在索菲娅的陪伴下获得救赎与新生。本文拟结合故事情节探讨人物性格，分析拉斯科尔尼科夫这一形象的特殊魅力。

【关键词】拉斯科尔尼科夫 罪与罚 人物形象

十九世纪俄国著名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在俄国专制农奴制急剧瓦解和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过渡时期。《罪与罚》这部作品于1866年问世，是陀氏在病痛、贫困与债务的压迫下写出来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是外省法律系的大学生，是个具有专业涵养知识、机敏聪慧的青年。可他深陷贫困窘境，早年父亲去世，靠母亲的抚恤金和妹妹在地主家当家庭教师的收入来相依为命。他年轻时给小孩补过课，后因赌气放弃了。他住在租来的斗室里，欠了房东很多钱。没钱的时候他会去找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阿廖娜•伊凡诺夫娜，她为人尖酸刻薄，狠毒乖戾，只要抵押的东西过期一天，这东西就没了。由此看来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悲剧是必然的，且不单是由于他自身原因造成的，还有社会环境对他的压迫。

一、何以走上万劫不复的犯罪道路

拉斯科尔尼科夫是生性善良的法律系大学生，并非愚昧无知、不辨善恶，且与被杀的老太婆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没有担负起家中的经济责任，反而靠母亲和妹妹养活，对家人的愧疚感逐渐演化为精神压力，催促他想要改变生活现状。贫穷使他放弃向善，罪恶的小火苗在内心滋长。悲惨的社会经历让他萌生过杀死老太婆，抢走她的钱的想法，但他自身所接受的传统教育和社会所奉行的道德原则不允许他那样做，所以他有过动摇和犹豫，觉得那是卑鄙的、下流的、可恶的。

然而三件事情对他的触动，让他下定决心把杀人的想法付诸于实践。第一件事是马尔梅拉多夫一家穷困悲惨的遭遇，使他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刺激。第二件事是他的母亲普利赫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寄来了一封长信，详细写道他的妹妹杜尼娅在地主家遇到的麻烦，以及为了今后的前途决定嫁给一个她不爱但是有钱的45岁的卢任律师。第三件事是他在小吃店听到一个大学生对一位军官大谈特谈“杀死老太婆只是一桩轻微的罪行，而这却能办成几千件好事”，是“为全人类服务”、“为大众谋福利”的义举，是合乎公众利益的。这三件事深深刺激了拉斯科尔尼科夫，让他走上犯罪的道路。于是他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某天晚上七点整，莉扎韦塔不在家里，家里只有老太婆一个人。

阿廖娜•伊凡诺夫娜和妹妹莉扎韦塔住在一起，她身体不好，大热天里肩上还晃荡着一件旧皮衣，不时咳嗽、呻吟。那天晚上他经过一番筹备，去了老太婆家里，用提前准备好的假银烟盒吸引了她的注意，然后趁其不备用斧子砍死。由于紧张他忘记锁上房门，碰上刚好回家的莉扎韦塔，他害怕自己杀了人被发现，又残忍地将无辜者也砍死。多么让人扼腕叹息，一个单纯善良的知识青年从此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他的人生命运因此而发生转变。

二、杀人后陷入“病态”中

杀人后的拉斯科尔尼科夫回到家，一头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躺了很久。夜里两点多钟，被一阵绝望、可怕的号叫吵醒。突然他想起了一切，在寒战的袭击下，脱光了所有衣服，认真开始检查，然后把钱包和从老太婆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藏起来。忙完这一切，他累坏了，坐到沙发上睡着了。没过五分钟又跳了起来，发疯似的朝自己衣服扑去……杀人后的恐惧心理折磨着拉斯科尔尼科夫，再加上疾病的困扰，让他的精神一度濒临崩溃。有一次他在睡梦中被可怕的尖叫声惊醒，他听到是警察局长伊里亚•彼得罗维奇在残暴地殴打房东，房东痛哭、号叫、哀求。整幢房子里的人几乎都跑出来看热闹，而拉斯科尔尼科夫却颓然瘫倒在沙发上无法合眼。躺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忍受着难以忍受、也从未忍受过的极度痛苦和恐惧，直到娜斯塔西娅进他的房间来。他吓坏了，脸色发白，问娜斯塔西娅伊里亚•彼得罗维奇干吗来了、干吗打房东。娜斯塔西娅告诉他没人打房东，也没人来过。恐惧折磨着拉斯科尔尼科夫，致使他睡觉也不能够安稳，神经错乱，出现幻觉。这种杀人后的恐惧心理压力是可以理解的，哪怕稍微地风吹草动也会让犯罪者胆战心惊。

他长期陷在病态的状况里，被内心的恐惧不安和精神压抑折磨得不成人样，近乎崩溃，甚至出现一些不经意的差点自我暴露的行为。在“水晶宫”里遇到扎梅托夫，谈话中激起了不屑，他告诉扎梅托夫来这儿只是为了搜寻老太婆被杀的消息；聊起关于莫斯科抓到一个制造假币的团伙时，又失言说道：“怎么，要是老太婆和莉扎韦塔是我杀的？”当他走进老太婆那幢重新装修的房子时，看见有两个匠人正在里面干活，心里有股非常反感的敌意。他走到门口，反复拉了几下门铃，并且问匠人怎么没血。匠人不安地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我们上警察局去。匠人没理他，他还故意纠缠匠人和管院子的，让上警察局去。

杀人后的拉斯科尔尼科夫内心的苦闷无法诉说，亲人和朋友的每一句关心和问候，对他来说都是打击、创伤、刺痛，让他很容易暴跳如雷。他把自己封闭在租住来的斗室里，与亲人和朋友疏远，隔断了与外界的交流，变得冷漠、孤独。拉祖米欣作为他的挚友，总是无微不至照顾他，然而他却并不领情，还总是歇斯底里，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人也是这般冷酷无情。三年未见的母亲与妹妹从千里之外来彼得堡看望他，一见面就一起朝他扑去，可他却像个死人一般怔在那里。本应是抱头痛哭或欣喜若狂的场景，可他没有拥抱母亲和妹妹。杀人后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对亲人的愧疚感在此刻完全爆发，精神的冲击使他晕厥。醒过来后他的心变得越来越冷淡，没有融入到相见的欢乐中，反而打断了母亲与妹妹混乱而又热情的安慰，还下起了逐客令，由于生活偏离正常轨道，让他越来越孤寂。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一个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对别人吐露家中的不幸，尤其是对陌生人。可他曾因欠债的事去警察局，不自觉地对陌生人说起他下贱的过往。这主要源于内心里那种阴暗的感觉，没有尽头的孤寂和冷漠，这让他清晰地、全身心地感到，内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还变得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多疑，当收到警察局发来的普通传票时，猜测人家是耍花招，是骗他去警察局然后突然收拾他。在跟波尔菲里的每一次谈话中，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引发他的种种猜想。

三、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性格特点

（一）善良且极富同情心

拉斯科尔尼科夫虽然深陷贫困窘境，但心地非常善良，常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拿出来帮助别人，他是一个非常有同情心的人。他在酒店里结识了落魄的马尔梅拉多夫，了解到马尔梅拉多夫丢了官职，失去了经济来源，陷入到绝望的境地。妻子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患有痨病，四个孩子经常挨饿，而作为父亲的马尔梅拉多夫对此却束手无策，只好常去酒店买酒消愁；大女儿索菲娅•谢苗诺夫娜，因为贫困被逼走上卖身道路，这让马尔梅拉多夫更为痛苦，但却无可奈何；由于索菲娅领着黄票子过日子，被房东阿玛利娅•费奥多罗夫娜赶了出来，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拉斯科尔尼科夫了解到马尔梅拉多夫一家悲惨的遭遇，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加以嘲笑，反而很同情，他将酒醉的马尔梅拉多夫送回了家。在马尔梅拉多夫的家里，拉斯科尔尼科夫看到生了痨病的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但是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以为他是马尔梅拉多夫的酒友，对他的态度很粗暴。拉斯科尔尼科夫却没有在意这些，反而从口袋里摸出几枚他在酒店里用一卢布付账找回的铜币，悄悄放到马尔梅拉多夫家的窗台上。后来马尔梅拉多夫在街上被马车撞倒，拉斯科尔尼科夫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还是非常热心的把受伤的马尔梅拉多夫送回家，并且对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讲，“从那天晚上起我们成了朋友……请允许我现在……表示一点心意……算是对我朋友去世应尽的义务。这儿……大概是二十卢布，——要是这能对您有所帮助，那……我……总之，我会来的，——也许，明天就来……再见！”其实他跟马尔梅拉多夫不是深交的朋友，只不过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囊中羞涩的他，毫不犹豫拿出自己的钱去帮助对方。

拉斯科尔尼科夫曾在K林荫道上寻找长椅时，注意到一个穿着撕破了的连衣裙的少女，这位少女走路东倒西歪，很明显喝醉了，结果吸引来一位花花公子尾随其后，他为了不让花花公子的奸计得逞，找来了警察，拿出二十戈比，让警察送少女回家。可见他不会去计较利益得失，不会考虑明天是否还有钱可以维生，只是单纯地去帮助别人，也没想过别人会不会有好的回报。在他被审讯的时候，他原先的房东，他去世的未婚妻的母亲——寡妇扎尔尼岑也为他证明，他是一个单纯、善良且极富同情心的穷人。

（二）高傲、坚韧且机敏聪慧

拉斯科尔尼科夫在杀人之前，行凶只是头脑里的一个臆想。在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做了周密的计划与筹备。如他在大衣里做了个环套，是为了固定藏在大衣里的斧子；而且他还准备了一个抵押品，一块跟银烟盒大小、厚薄差不多的木板，他又给木板上加了一块薄薄的光滑的铁片，使老太婆无法在短时间之内猜到“东西”是木头的：他去取走斧子之前，也做了周详的考虑，事先还进行了蹲点。杀人后他第一时间把斧子还了回去，没碰上一个人，而且把斧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由此可见拉斯科尔尼科夫还是一个细心的人，其机敏聪慧不言而喻。只是这样的人容易高傲，拉斯科尔尼科夫当然也不例外，而最能体现他高傲性格的重要依据就是他所奉行的“超人”理论。

在与波尔菲里•彼得罗维奇等论证自己发表的《论犯罪》一文时，拉斯科尔尼科夫思维严谨，逻辑清晰。当波尔菲里跟他聊起那件凶杀案的时候，波尔菲里并没有忘记对方是在案发的三天前去过那儿，故意设了个陷阱，问他当时有没有看见漆匠。但是拉斯科尔尼科夫很聪明，识破了波尔菲里的小心机，还将计就计地说没看见。可见他是个心思缜密、机敏聪慧的人。他在投案自首前经受了波尔菲里的每一次试探、精神防线的每一次冲击等巨大的压力，这体现出他性格中坚韧的一面。

四、由信仰缺失到自我救赎

他杀了人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只是杀了一只虱子，一只没用、讨厌、狠毒的虱子”。但他毕竟杀了人，而杀人后的一些言论，足可证明他缺乏信仰。

在当时的俄国，很多人因为信仰宗教，面对各种困难苦苦支撑，通过向上帝祷告或忏悔来减轻心中的压力或获得心灵的慰藉。

早年丧父，与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大学因为贫困辍学在家；妹妹在做家庭教师时遇到的麻烦及为了他差点牺牲自己的幸福；马尔梅拉多夫一家悲惨的遭遇；在街上看到一个花花公子打一个喝醉了酒且连衣裙被撕破的少女的主意等，这些亲身体验到的社会丑恶现象，使他相信上帝是不公正的，它不惩罚有钱人，而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苦难民众也不进行拯救。所以他不相信上帝，他所奉行的宗教信条是他的“超人”理论。他曾谈到索菲娅的妹妹波列奇卡，将来也会和索菲娅一样走上卖身的道路，索菲娅坚信上帝不会允许这样的灾难发生，他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表明他根本不相信上帝。他从来不带十字架，从来不看并且也没有福音书，从来不向上帝祷告或忏悔。所以杀了人之后，他既害怕被人发现那件事，又无法与人诉说心中的苦闷，无法寻找心灵的慰藉，所以内心的煎熬让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稍微地风吹草动都能吓破了胆。

信仰缺失的拉斯科尔尼科夫，能够走上投案自首，甘愿接受苦难的道路，可以说索菲娅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索菲娅也是苦难的象征，家中一贫如洗，父亲丢了官职，继母患有痨病，三个弟妹经常挨饿，被逼无奈走上风尘道路，人生因此被毁，然而她却没有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向上帝的祈祷或忏悔成为她心灵的慰藉。索菲娅所遭遇的不公正并没有打垮她，反而她时时不忘基督的福音。当拉斯科尔尼科夫告诉她，是他杀了老太婆和她妹妹莉扎韦塔时，她说：“不，不，现在这整个世界，没人比你更不幸！”然后又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她用宗教观念劝导他，“现在，到十字路口去谢罪，先吻一吻被你玷污的土地，再向世人鞠躬谢罪，向四面八方鞠躬，对大家说：‘我杀人了！’这样，上帝就会再次给你生命，你去吗？去吗？”“去受苦，用这赎罪，就得这样”……索菲娅的话语让他感受到了无限的爱，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这单纯无私的爱将他引往救赎的路。这种爱使他自愿接受苦难，决定为自己犯下的罪责接受惩罚。在服役期间索菲娅经常来探望他，对他关怀备至，终于感化了他那颗冰冻已久的心，让他的内心蕴含着无限的生命源泉。

五、结论

《罪与罚》的人物形象丰满，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紧紧地抓住了读者的心。作者笔下的拉斯科尔尼科夫，从一个善良、聪敏、有着专业素养的知识青年，变成一个宗教信仰缺失、道德败坏、有着荒谬理论的罪恶之人。《罪与罚》中的“罚”，也不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惩罚，还有心灵上的谴责。幸亏索菲娅的出现，她纯洁的灵魂深深影响了他。爱是一种积极的力量，当他的心中萌发对索菲娅的爱时，良知开始慢慢苏醒，引着他通往救赎的道路。在他服役期间，索菲娅无微不至的关怀终于融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让他有勇气和力量去追求新的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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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晏蓉.文学和报刊语篇的主观情态性［D］.北京：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论文，2015.

作者单位：（西安外国语大学高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