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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独者自组织的形成及其社会治理功能

2016-11-25陈恩

社会观察 2016年4期
关键词:命人精英集体

文/陈恩

失独者自组织的形成及其社会治理功能

文/陈恩

失独群体自组织的形成过程

失独群体自组织起源于上海。聚拢在空间范围更小的高端墓地童子园中的失独家庭并非自主地发生互动的,这些聚拢的失独父母互动受到外在变量的影响。FSY墓地于2003年为孩子埋葬在其墓地的失独者组织了一次聚会。参加聚会的10个失独家庭“特别有共同语言和感受”,于是互留联系方式相约再聚。这意味着聚拢的失独者之间社会连接增多、社会关系密度提高。这10个失独家庭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并在内部产生群体认同。2003年7月“XXG”成立。他们经过多次的互动形成了一个共同目标——抱团取暖、自助助人,并为此采取拯救同命人、参加社会公益、聚会娱乐等集体活动。

第一个失独者虚拟自组织“X X Y”的出现跟“XXG”也有一定关系。“XXG”在“网同网”开设了网上纪念馆,“XXG”的很多失独家长在这里纪念孩子。一些外地失独者也逐渐加入围观和在线聚拢,在跨越时间-空间的虚拟纪念馆产生较高密度的互动关系。他们在虚拟网络空间形成小团体,建构内部认同和达成“抱团取暖、自助助人”的共同目标。失独群体自组织产生是单一源头。

单一源头说明了其他自组织都可以追溯到第一个自组织XXG,它们产生于XXG的分化和扩散。随着失独群体自组织的形成和发展,各个自组织开始出现分化。失独者自组织分化的动力机制主要有两种。一是自组织成员在共同目标上发生分歧,不同阶层地位失独者的诉求差异及其对未来的不同预期导致自组织在共同目标和集体行动上分化,最终出现自组织的分裂。表面上看,这些分化是由于自组织成员在共同目标及其实现路径主张上的分歧,实际上则是不同阶层地位失独者的需求和预期差异所致。二是虚拟自组织随着成员数量增加而出现互动的边际效果下降,并且线下集体活动很难像线上交流实现一样跨越时空,因此分化出更多有利于线上交流和线下活动的虚拟自组织。失独者在自组织里聚拢,并围绕着某个维度形成小团体,型塑内部认同和目标—手段主张,然后裂变为更多新的自组织。

失独群体自组织形成的机会—结构

(一)体制障碍:弱组织突破。一群人的聚拢未必产生小团体,缺乏社会连接和互动关系的人群仍处于原子状分布。在中国特殊制度背景下,较为苛刻的政策环境使社会自组织的形成面临重重困难。失独者自组织之所以能突破体制限制得以形成并被接受,是因为失独者自组织是一种弱组织。一方面,QQ群等弱组织不需政府授权;另一方面,自组织结构松散。以QQ群形式存在的自组织都是资源动员能力较小的弱组织,这种基于互联网即时聊天工具的虚拟组织不需体制同意授权,并且也不寻求正式注册。自组织以对资源(如资金、人员、办公场地)依赖较小的弱组织形式存在,克服了体制资源制约的困境。

(二)领导精英:自组织形成的关键变量。组织精英在自组织形成发展中起决定性作用。失独群体存在较多的组织精英。2003年,孩子埋葬在上海高端墓园(即FSY)的10个失独家庭通过聚会认识。这些家长属于经济社会地位较高的阶层,他们中不少人曾是单位的领导,组织协调能力较强,为失独者自组织提供了领导精英。每个失独者自组织都有几个“经济条件好、见多识广、能说会道”的组织精英。他们一般来自经济社会地位较高的阶层,具有较多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

正式注册的实体组织领导精英主要来自体制内,并经过“政治过硬”的考核;而虚拟自组织的组织精英则多来自体制外,并未得到政府的认可和支持,领导精英对小团体内部认同和共同目标及其实现路径主张的建构,并且长于建构组织规则机制,这些精英对自组织的形成十分关键。

(三)认同与信任:自组织的凝聚力基础 。不同于村落、工厂、单位等边界清晰的共同体,边界不清晰的失独群体要形成组织必须先建构一种身份认同。失独群体是一个阶层地位相差悬殊的异质性群体,最初相聚的失独者基于相同的失独命运而建构了“同命人”身份,这种身份认同在失独群体中被广泛接受。失独者互称“同命人”,“同命人”成为失独者自我建构的身份标签,使失独群体形成想象的共同体。与外群体互动时形成“我们”感与“他们”感或“你们”感也表明失独者的内群体认同。“同命人”身份认同折射出失独者自我弱势化的心理。2012年,大众媒体为统称失去独生子女的父母而创造的符号标签——“失独者”一词。这个外部精英建构的符号不断地强化失独者和非失独者之间的区分,成为更多失独者参与共意建构与寻找身份认同的标识。

建立在群体认同基础上的信任也是失独群体自组织凝聚力的重要基础。失独者对同命人的信任感很强,失独者对非失独志愿者的强烈抗拒和对同命人志愿者的无条件接纳,说明了失独者之间存在较高的信任度。群体认同和彼此信任成为失独群体自组织能够形成和持续发展的心理基础。

(四)成员招募:自组织的壮大。自组织形成之前即已存在围绕着组织精英的少量追随者,但形成之后自组织扩大要招募追随者。并非所有形成集体认同的对象都会成为自组织的成员,最初组织精英要从潜在对象中招募成员。与需要付出巨大成本且收益不定的集体维权行动不同,参与失独群体自组织即可获得精神抚慰的回报激励着失独者主动地加入“同命人”社区。失独群体自组织成员招募经历了被动招募到主动寻找的变化。失独者自组织招募成员的主要途径包括主动招募、新闻媒体、人际传播、网上搜索及混合方式。

(五)资源制约:自组织的应对。资源动员能力(如资金、人员、场地等)关系自组织的生存运转和服务供给。失独群体自组织以弱组织形式存在降低了资源依赖。参加者平均摊派的AA制成为失独群体自组织开展集体活动的主要经费筹措办法,保证了集体活动的可持续性。同时,失独者心理敏感性和脆弱性使失独群体自组织格外重视掩饰失独者之间的经济不平等。如“XXG”和“YLW”都约定集体活动收费按最低标准保证每个失独者不会因为经济条件被排斥在外。

自组织参与的社会治理效果

命运相同的平等感和自力救济促成了自组织形成和发展。自组织是政府失灵和市场失灵的产物,自组织参与社会治理能有效地弥补政府缺位所造成的治理困境。失独群体自组织使“同命人”相互提供精神抚慰,缓解或减轻情绪波动,并逐步形成一定的社会支持网,为失独者回归社会提供支持。失独群体自组织的使命和价值追求是联谊互助,以集体活动抚慰个人的哀伤,帮助失独者逐渐走出痛苦。这些价值理念贯穿组织发展历程。自组织最了解失独群体的需求,并且这些集体活动和精神救助绝非政府所能提供,在政府缺位的时候社会组织能及时补位。自组织不仅帮助参加组织的失独者相互抚慰,还主动寻找救助新出现的失独者。

失独群体自组织作为社会组织在社会治理过程中发挥着两方面积极作用:一方面是植根于失独群体使得自组织对“同命人”的服务需求更加了解,并且排斥外群体的失独者更乐于接受同命人志愿者提供的服务;另一方面是在失独问题未引起各级政府重视的情况下,自组织帮助更多失独者获得精神救助,减少失独者自杀自残的悲剧,实际上其弥补政府缺位和政策缺失的功能需求,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向各级政府反映失独群体的利益诉求,推动政府政策的出台。

自组织的缺陷及政策建议

必须承认失独群体自组织可能存在一些难于克服的缺陷。第一,自组织使心理状况相似的失独群体聚集,并且对非失独者的强排斥性,容易造成心理极化现象。第二,自组织的形成高度依赖于领导精英,从而制约了更多失独群体自组织的形成。第三,自组织参与社会治理的机会和资源匮乏,约束了自组织对更多失独者的救助,限制了其参与社会治理的范围。第四,自组织参与对新失独者的心理救助缺少专业训练,容易使施救的失独者再次受到心理伤害。施救的失独者往往通过撕裂自己失独旧伤来抚慰被救失独者。第五,自组织的存在会增强失独群体的权利意识和失独“问题化”,在遭受基层政府的不作为之后,失独群体可能容易形成被认为威胁社会稳定的集体维权上访事件。

基于自组织的以上缺陷,基层政府也成立了一些官办的失独群体他组织,但其精神抚慰效果并不理想。失独群体自组织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正功能,政府应积极引导、规范和扶持失独群体自组织参与失独者的社会生活重建。首先,要正确认识失独者自组织的功能。失独者自组织是失独群体自助互助的平台,自组织对参与其中的失独者精神慰藉和社会参与起到良好的作用,这是失独者自组织的显功能、正功能。在失独者精神慰藉中,失独者自组织还具有政府和其他社会组织所没有的优势,即失独者对“同命人”的抚慰接受程度很高。其次,政府要扶持和引导失独者自组织的发展,认识到社会组织参与符合党中央提出的社会治理现代化要求。对已经形成的失独者组织要给予扶持引导、对没有相关组织的要帮助失独者搭建自助互助联谊平台。失独者离群索居、孤独生活对恢复心理创伤不利,政府的关心和群体内失独者之间的安慰鼓励是其重要的精神支柱,帮助失独者建立互助联谊组织,形成政府与互助组织相结合的社会治理模式。

作者单位:(中共海南省委党校科研处;摘自《社会工作与管理》2016年第1期;原题为《失独群体自组织的形成及其社会治理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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