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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二 题

2016-11-25吴新财

北极光 2016年9期
关键词:肇东梅花

吴新财

小 说 二 题

吴新财

真情永恒

我与秦朝霞相识在人才市场招聘会上。当时她是向阳集团公司人事部负责人,主管人员招聘工作,为公司寻找能胜任工作岗位的人员,而我则是在寻找应聘的适合发展的新单位,这样一来,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带着不同的目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在这特别的地方,偶然相识了。我们不但找到了交谈的话题,谈的还非常投机。

我在单位里的人际关系不算糟糕,工作压力不是很大,虽然待遇算不上特别好,可也说的过去。只是在一个单位工作久了,失去了新鲜感,没有了动力与激情,想换个工作环境,刺激一下麻木的精神,找一下新感觉。

我的几个朋友都在大公司里当领导,职位也重要,一言九鼎,得知我的想法,就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工作。他们还给出几个不错的职位,让我选择,我不加思索地回绝了他们的好意。我说到你们那里工作,还不如不动地方呢,我不想靠熟脸吃饭,我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还有多大,还有多少可发展的空间与潜力。

我决定到陌生环境中去工作,只有这样才能验证自己的能力。

那天,我得知人才市场举办招聘会的消息,借办事的空闲,一个人开车前往了。当然有与没有适合我的职位都无关紧要,因为我还没有完全下决心非要换单位不可,只是心中有这个想法而已。

人才招聘会上人很多,有来招聘的单位,也有前来应聘的求职者,人挤人,人挨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我是第一次到人才招聘会现场,不适应这种环境,有点六神无主,有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感觉。不过,我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却是心中有数的,我不但有选择,还比较挑剔。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

我看到有适合自己的职位,就上前去咨询,不适合的看也不看,一走而过,我不想浪费时间与精力。我看有一家公司招聘的条件不错,就上前去询问。

这家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个老男人。他头发都白了,一脸皱纹,眼神也呆滞,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本科毕业吗?

我回答说:我读书时,能上专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有机会读本科的人很少。

老男人说:我们是要本科的。

我说:你们不是要有工作经验的吗?我工作经验很丰富,工作能力也没有问题,肯定能胜任的。

老男人说:我相信你能胜任,可你不是本科,这就不行了。

我想说服老男人,促使他改变思想观念,便又说,本科未必工作能力就强。

老男人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也这么认为,可我们老板就这么要求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一看老男人这种态度,认为公司也不会太好,不想谈下去了,转身正要离开,旁边一位年轻女子说,你想不想到我们公司工作?我转过头,看着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也就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眼睛明亮,能看透人的心思,她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向阳集团公司的招聘要求与空缺职位,缓缓地说,你们公司招聘是行政副经理,可我现在就已经是经理了,这有点不妥吧?

年轻女子说:公司与公司不同,职位与职位也有区别。你现在工作的公司没有我们公司有知名度,规模也没有我们公司大。虽然你现在是经理,不一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如果你能到我们公司工作,那就不同了。如果你能胜任我们公司的工作,肯定会有更多更好的发展空间。

我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女子会考虑的这么周全,这么长远。

她朝我一笑说:你认为可以吗?

我说:我得考虑一下。

她说:你在犹豫,这也正常,必然是换个新工作单位,换单位不是小事情,何况还是从正到副的职位呢,慎重是对的。

我说:主要是感情接受有点问题。

她一笑说:这是肯定的,过去是你管别人,在部门中自己说的算,现在是别人管你,当然是不同了。

我认为这种顾虑主要是我还在工作,如果没了工作,到了非走的地步,就不会有顾虑了。

我说:你是人事部经理吧?

她说:不是,我是主管,主要负责公司人员招聘这方面工作。

我说:你肯定能当上经理。

她笑着说:谢谢了。

我们谈的很投缘。她对我的工作经历与能力都非常认可。我说我回去考虑一下,然后给你电话。我说把你的手机号留一下吧,她说你说号码,我给你打过去。我问她姓什么,她说她叫秦朝霞,我调侃地说:大秦帝国来的女子,美丽而端庄,事业前途无量。

她笑了说:你很有文采,文笔肯定不错,我们公司正好需要像你这样文笔好,又有工作经验的综合管理人员呢。

我回到家后,想来想去,又不想换工作了。我想现在的工作不错,职位也可以,到新单位还要从头再来,关键是新的工作环境是否适合,还真就难说,如果不好怎么办?那岂不是白折腾了一场,我就没有跟她联系。那天,我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手机响了。我一看,直接说:秦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想去了。

秦朝霞说,你还是来吧?这个职位真的非常适合你,你还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你相信我就行,我也相信你能工作的开心。

我缓缓慢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后的事说不准呀。

秦朝霞说,你相信我就行,你就不要犹豫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实在是可惜。

我认为公司能有这样负责的工作人员,这个单位肯定错不了。我也觉着秦朝霞非常真诚,不好意思再推脱,便干脆地说:那好吧。

秦朝霞说,那我等你。

我放下电话,就写了辞职报告。当我把报告交给总经理时,他不相信地看着我,不解地说,公司对你不错呀,你辞职的理由是什么?我实在是找不出辞职的理由来,我只是说想换个工作环境。我的真实想法不能让人信服,听起来不像是成人的做法,有点幼稚与可笑,也就不便讲出来。

总经理没有马上批准我辞职,他认为我是一时着了魔,不冷静,受到刺激了,才这么做的。他让我回去想一想,冷静一下再说,他说:你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你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总经理是我大专时的同学,也是同乡,在一起工作多年了,关系不错,他挽留我是真心的,可我辞职也是真心的,但我不能不给他面子,要缓一下,没有坚持。

我爱人早就知道我想换工作的想法,可她没有想到我会从高往低走。她不同意往低走,她认为眼前的事才是主要的,未来是未知,谁说的准呢。

我也有这种顾虑,可我想试一下,我不想拒绝秦朝霞的好意,我相信她。我与她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往,我为什么会相信她呢?这我说不清楚。

生活总要有新的开始,才会有更好的感受。

第二天上班时,总经理看到我说:家人不同意吧,是不是太冲动了,在这干的好好的,走什么呀?我说我还是想走,不过,我也舍不得离开,只是想换个环境,体验一下新感觉。总经理看我去意已决,不好再挽留,便在我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我拿着辞职报告到相关部门办理离职手续时,同事们都惊讶地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对的情绪,也没有发现我与总经理之间有什么矛盾,这样就更不解了,在他们看来我是绝对不应该离开的。

我真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辞职的原因。我相信如果实话实说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我就不想说,他们愿意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吧。当我要离开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总经理打来的。

总经理带着责备说: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你这样离开让我没法对员工解释,你要把你离职的原因说清楚。你一走了之了,我还要面对这些员工呢。你可以不用对公司所有人员说,最少你要在你们部门把事情说明一下,不然,你就给我出了难题。

我说:好。

“那就拜托了。”总经理说完挂断了电话。显然他不想多说,也不想听我多说,他接受不了我的辞职。

我理解他的心情,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辞职的事情说清楚,不让公司员工产生误解,这就是对总经理的支持了。我嘴上这么答应着,可不知怎么跟大家说才能让大家相信。如果我实话实说,员工肯定不会相信。如果我说是秦朝霞让我辞职的,还是去当个副职,大家就会误认为我个人感情出了问题。

我在办公室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出合适的理由,就决定实话实说了,正如我想的那样,大家都不相信,可我只能这样做了。

爱人知道我辞职了,生气地说:人到中年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我说:没事的……明天的太阳会更好。

我到向阳集团公司行政部上班了。秦朝霞热情地接待了我,她还把我引荐给公司里的许多领导。

虽然我是副经理,可比原来的事情要多,也杂,当然工资是没有原来多,不过差距不算太大。我想,既然来了,那就努力吧,事在人为。

我的工作业绩,经人事部如实上报到总经理。年终公司管理层调整时,我被任命为部门经理了,我的薪酬不但提升了,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时秦朝霞要跟男友到香港定居去了。她离职时,公司为她举办了欢送会。总经理说:你为公司引进了不少人才,为公司发展做出了贡献。

我举杯向她敬酒时说: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秦朝霞一笑,举起酒杯说:这是应该做的,也是我份内的事情,不必记着。

转眼秦朝霞已经离开我的生活多年了,可她那灿烂的笑容,依然浮现在眼前,这就是一个人的品德与魅力所在吧。

一 剪 梅

郭梅花醒了,揉了揉眼睛,扭过脸朝窗户望去。阳光从落地窗射进来,屋里暖暖的。她伸手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开了机。平时她24小时开机,是不关机的,昨天夜里回来太晚了,满身疲倦,为了能睡个安静觉,不被打扰,才关了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记录,她没去查看电话是谁打来的,看了一眼时间,急忙起了床。已经九点了,她比往日晚起床一个小时。往日早晨八点钟她会准时走出家门的。多年来她如同钟表的指针那么有规律,准时,从没改变过。她是第一次起来这么晚,睡得这么踏实。虽然她睡过了时间,睡的时间比往日长,可依然感觉疲惫,身体发懒,不想动,她想继续睡,产生了恋床的念头,可她不能继续睡了,也不能懒在床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做呢。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掀开被子,打着哈欠,下了床。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似乎能听见脉搏的跳动。昨晚,她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跟丈夫刘爱强商议好了今天早晨的安排。早晨刘爱强送小女儿去学校,然后先去刘爱强父亲家,刘爱强的父亲去世了,今天办丧事。她太累了,体力透支,想多睡一会儿,休息休息,想晚点去。

她去了一趟卫生间,没有洗漱,穿上衣服,拎起棕色挎包,锁上家门,快步朝楼下走去。三月初的东北虽然冰雪开始消融,天气渐暖,但寒气依然很浓。她刚推开楼道的防盗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打了个寒噤,觉得冷,把衣服扣子全部扣上,把两只手揣进羽绒服兜里,小心翼翼缓慢地朝小区外的街道走去。

她没有直接去刘爱强父亲家,而是朝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走去。她不想去刘爱强父亲家那么早,去早了烦心事会更多,故意晚点去。

从她家到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夏季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冬季街上有冰雪,路滑,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行走笨拙,担心摔倒了,走路的速度比夏季慢,需要十三四分钟时间。

她经营的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处在昌五街中心地段。这里是昌五街最繁华的商业区,交通便利,人来人往,商铺密集,经营服装生意竞争激烈。她经营的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是二层小楼,楼上是仓库,楼下是营业厅,上下两层总共一百四十平方米。这种服装专卖店在昌五街上,从外观看比较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算起眼,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可她的经营方式与人生经历却不普通,有着独特之处,与众不同,这就好像她的生活与感情世界那么复杂多变一样。

她不是昌五街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后来移居到昌五街上的,但已经在昌五街上站稳了脚跟,经济实力远远超出许多祖祖辈辈生活在昌五街上的人了。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出生村庄的骄傲,更是家族的骄傲。

她出生在离昌五街三十里路外的金山村。

金山村行政管辖权不归昌五街,而是归明久乡。

明久乡管辖的行政自然村庄中只有金山村有满族人生活,她是满族人的后代。

她对自己是满族后代很有兴致,也对家族为什么生活在这里有过初步了解。

黑龙江省的满族大体是由土著满族、屯垦满族、驻防满族三大部分构成。土著满族是从肃慎、挹娄、勿吉、女真一脉相传而来的东海女真人;屯垦满族是从京城、辽宁、吉林迁徙而来的八旗闲散人;驻防满族是为保卫边疆,从全国各地征调而来的满洲八旗军及其家属。

她听父辈们说她们家是属于驻防满族的后代。

黑龙江省的驻防满族始于顺治十年(公元1653 年) ,全省共有7 处八旗满洲驻防军。康熙二十九年拨兵二百名,移驻黑龙江。

她的祖辈是去黑龙江驻防的二百名官兵中的一人,因为不想去更偏远的黑龙江荒原当兵,在行军途中私自跑了,当了逃兵,来到明久乡下更名改姓,娶妻生子,过起了贫民生活。她是这个家族在明久乡生活的第五代人。

虽然她身体里流淌着满族人的血液,但她母亲是汉族人,如同古代时的满汉通婚那样形成了混血民族。她感觉自己既是汉人,又是满族人,为自己有这样独特的血统而自豪。

她在肈东县城读高中时认识了刘爱强。刘爱强比她高一届。她读高三时,刘爱强已经不读书了。她跟刘爱强本不相识,没有交往的可能性,但在袁敏洁介绍下相识了,并且恋爱了,成为恋人,直至人生伴侣。

袁敏洁是郭梅花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好,无话不说。袁敏洁家住在昌五街上。刘爱强家住在昌五街的乡下。他跟袁敏洁在昌五街读中学时在同一个年级。读初三时袁敏洁为了能考上肇东县中学主动留了一级,这么着就比刘爱强低了一年级,跟郭梅花在同一年级读书了。

袁敏洁和刘爱强在肇东县城读高中时,经常坐同一趟客车回家,或去学校。他们在路上聊着校里校外的事情,袁敏洁经常说起郭梅花。

刘爱强听的次数多了,就把郭梅花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如同种在黑土地里的种子渐渐发芽了。

郭梅花也听袁敏洁说起过刘爱强,她对刘爱强这个校友产生了兴趣。她在没见到刘爱强之前推测着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爱强和郭梅花还没见面就有心心相连的感觉。

郭梅花第一次见到刘爱强是在袁敏洁的生日晚会上。那时她和袁敏洁在读高三,面临高考,而刘爱强已经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回家务农了。

刘爱强接到袁敏洁办生日晚会的通知,骑着破旧的大金鹿牌自行车早早地来到昌五街,买了一个精装日记本和一支英雄牌钢笔送给了袁敏洁。

袁敏洁高兴的不得了。这小小礼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在学生心中是很贵重的。那时同学过生日时要么送一个日记本,要么送一支钢笔,很少有两样一起送的。这是袁敏洁在那个生日中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刘爱强心想自己不是学生了,送的礼物应该比在校读书同学多一些。他来得早了点,参加袁敏洁生日晚会的同学只有郭梅花到了。

郭梅花是和袁敏洁一起从肇东学校来昌五街的。第二天是周六,她晚上不回学校了,也不回家,准备住在袁敏洁家里,周一早晨跟袁敏洁一起去学校。她跟刘爱强帮助袁敏洁忙活着生日晚会的事。

袁敏洁问刘爱强说:“你找对象了吗?”

“我家经济条件不好,没女孩子跟呢。”刘爱强失落地说。

袁敏洁说:“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看重家里经济条件的。”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也是百分之九十多,我哪有那么幸运。”刘爱强说。

袁敏洁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不看重钱的女孩呗!”

“好啊。太感谢了。”刘爱强以为袁敏洁在开玩笑呢,回答得爽快,没有顾虑。

袁敏洁说:“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什么条件,你说吧。”刘爱强说。

袁敏洁说:“你得对她好,不能见异思迁,得爱她一辈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谈恋爱,娶媳妇,不是做生意,怎么可以见利忘义呢。”刘爱强说。

袁敏洁说:“人是会变的,陈世美太多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见异思迁,我肯定不是陈世美。”刘爱强承诺地说。

袁敏洁说:“如果你真成为陈世美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行,如果我变成陈世美,你怎么处理我都行。”刘爱强说。

袁敏洁看了一眼身旁的郭梅花说:“你看郭梅花怎么样?”

“袁敏洁,你说什么呢?你怎么把话题指向我了。”郭梅花没想到袁敏洁能当着刘爱强面说这种话。袁敏洁从来没有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并且介绍的是刘爱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猝不及防,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的心在狂跳,脸色羞红,如同红纸被微风吹动忽闪忽闪的。

袁敏洁说:“咱们俩聊天时,你不是说想认识刘爱强吗?”

“认识跟谈对象一样吗?两者没有关系吧?”郭梅花没想到袁敏洁能这么理解。袁敏洁说刘爱强说的多了,郭梅花想看刘爱强是什么样人。

袁敏洁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郭梅花了解袁敏洁的性格。袁敏洁平时说话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快言快语的。

袁敏洁单刀直入地问:“你不同意呀?”

郭梅花当着刘爱强的面怎么能说不同意的话呢,那样就伤了刘爱强的面子和自尊心,她不能那么说,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适合敷衍的话题,左右为难,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袁敏洁趁热打铁地说:“既然你不拒绝,就是同意交往了呗?”

“你呀……”郭梅花看了袁敏洁一眼显得很无奈。

袁敏洁看出来郭梅花没有拒绝的意思,把话峰转向了刘爱强,她说:“梅花没有意见,那你是怎么想的?”

“明天你们去我家吃饭吧。”刘爱强思想成熟早,原本就对社会上的事有些经验,在家务农一年的时间里,这种思想得到了进一步充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婉转接受了。

袁敏洁说:“是订婚宴,还是答谢宴?”

“两者都谈不上,算是请你们去我家玩吧。”刘爱强话中给自己留有回旋余地。

袁敏洁说:“你备上酒,做好饭,沏上茶,我们准时赴约。”

“袁敏洁,你今天是怎么了?”郭梅花不反对去男同学家作客,但不应该提要求。虽然袁敏洁是在开玩笑,但有点过格了,不妥当。

袁敏洁说:“我很正常。”

“我看不正常。”郭梅花说。

袁敏洁对刘爱强说:“我在开玩笑,你别当真,我们去,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我在家等你们。”刘爱强话到为止,多一句也不说。

刘爱强兄妹六个,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男孩中他排行老三,熟悉人都叫他刘三。他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喜欢打麻将、喝酒,不愿意干活,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家中经济条件不好,家风口碑差,两个哥哥都年近三十了还没有媒人给提亲。虽然他人长得帅气,秉性比哥哥开朗,又是高中毕业,算是村里读书比较多的人,可乡下姑娘找对象不完全看长相,读书多少也不看重,主要是看家中经济实力。女方认为读书和相貌不能当钱花,不能当饭吃,不能顶日子过。女人嫁男人不就是生孩子,过日子吗?过日子没钱怎么可以呢。东北乡下农村基本上是男方的经济实力决定娶媳妇的成功率。他担心会像两个哥哥那样难娶媳妇,打光棍,心想能有姑娘嫁给自己就算祖坟烧高香了。他哪还有理由拒绝,或挑三拣四呢。他必须把握好机会,娶到媳妇,不能错过姻缘。

他回到家里跟家人说明天有同学来玩。家里人心想同学来就来呗,又不是第一次有同学来,没当回事。他杀了一只鸡,又去昌五街买了新鲜蔬菜。在那个年月里,经济落后,交通不便,物资流通不畅,新鲜蔬菜价格贵,人们购买力不足,昌五街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家蔬菜店。在黑龙江省的黑土地上,三月初的季节里还是冰封地冻之时,乡下新鲜蔬菜品种极少。他转遍了昌五街上的蔬菜店,只买到了四五种新鲜蔬菜。

他的家人看他买回这么多新鲜蔬菜很是不解,有些生气,过春节时家里也没买过这么多新鲜蔬菜。他的家人不反对同学来家里玩,可认为没必要这么隆重,花这么多钱招待同学有些浪费,显得不会过日子了,也超出了学生之间交往的限度。他是成年人了,家人虽然反对,也没过多说什么。

他没跟家人解释,也没法解释,解释了家人也未必能理解,他按照自己心中想法准备着接待郭梅花和袁敏洁的事情。他找来一位懂厨艺的朋友帮助炒菜。

这位朋友在肇东县城大酒店当过大厨。大厨问刘爱强宴请谁,刘爱强说请重要客人。大厨使出了全部手艺,把新鲜菜,还有白菜、土豆、萝卜等家中冬季储藏菜放在一起,凉拌、暴炒、蒸煮,变着花样,搭配做,做了十多盘子,把饭桌摆满了。刘爱强在大厨炒过菜后抱歉地说,兄弟,我今天有事,就不留你喝酒了,改天一定好好请你。大厨说咱们哥们如果想在一起喝酒,随时都可以。

刘爱强对家人说今天都得脸带笑容,高兴起来。家人看他这么忙活,精心准备,心想来的客人肯定不是一般同学。可同学之间还有这么大的区别吗?家人不解,既然问不出来是什么同学,也就不问了,静观客人到来。他想家里虽然生活不富裕,但尽量准备,心到佛知,关于结果就听天由命吧。

郭梅花和袁敏洁没想到刘爱强家能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她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里的生活了解,这应该是刘爱强家尽最大努力准备的饭菜了。刘爱强家人看来了两位姑娘,马上明白刘爱强忙里忙外的原因了,脸绽笑容,热情照顾客人。郭梅花和袁敏洁感觉很温馨,这顿饭她们吃的开心,聊的投缘,时间悄悄过去,日落黄昏的时候才骑着自行车返回昌五街。

昌五镇曾是肇东旧县城。

昌五镇处在松嫩平原腹地,是大庆采油十一厂的驻地。西距肇东县城32公里,南距哈尔滨市90公里,北距大庆市75公里,这里有哈大、绥源、昌同、肇昌、昌朝等五条国道经过。昌五镇是肇东县西部区域性中心强镇。

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一直把昌五镇叫昌五街。

人们叫昌五街顺口,有着亲切感,家乡情怀更浓。四周的乡下人都希望能在昌五街生活,他们羡慕昌五街就如同昌五街上的居民羡慕在哈尔滨、上海、北京生活似的。

郭梅花羡慕袁敏洁的生活。袁敏洁家不只是住在昌五街上,家里还开了旅馆,日子过的比普通人家好得多。袁敏洁找了一个没客人住的空房间给郭梅花住。郭梅花回到昌五街袁敏洁的家里感触地说:“如果我能住在昌五街上就好了。”

“你现在不就是住在昌五街上嘛。”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这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只是客居者。”

“你不是准备考大学吗?如果你考上了大学,去北京、上海、哈尔滨等大城市读书了,就不会这么看重昌五街了,也许还会瞧不起昌五街呢。”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知道我想考大学,还给我介绍对象。”

“我觉得你考不上大学。”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乌鸦嘴,你就不会说我能考上吗?”

“大学太难考了,去年咱们全校才考上六个。六个人中只有一个是考上了大学本科,另外几个人考上的是大专、中专。”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那我也考。”

“你有多大把握?”袁敏洁问。

郭梅花说:“不知道。”

“凭你现在的学习成绩连中专都考不上。”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没看我在努力学习吗。”

“努力也不行。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能不能不说这种扫兴话,说点开心的事情。”

“你觉得刘爱强家今天表现的怎么样?”袁敏洁问。

郭梅花说:“相当不错,可这不是对我,而是对你,你太有面子了。”

“我自己去不会有这种高规格待遇,主要还是为了你,咱们这儿只有订婚才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袁敏洁笑着说。

郭梅花说:“今天没人跟刘爱强订婚。”

“他想用热情打动你。”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可算了吧,他是想感动你吧。”

“你喜欢刘爱强吗?”袁敏洁问。

郭梅花说:“你是怎么了?话题怎么总围绕着刘爱强转呢?”

“我觉得你跟刘爱强挺般配的。”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如果我考上大学了,就不跟他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嫁给刘爱强呗?”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总说这种话讨厌不讨厌呢。”

“害羞了?”袁敏洁笑了。

郭梅花说:“你自己怎么不找对象呢?”

“我已经有目标了。”袁敏洁干脆地说。

郭梅花惊奇地问:“谁?”

“现在不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认识。”袁敏洁说。

郭梅花问:“肇东的,还是昌五街的?”

“昌五街的。”袁敏洁说。

郭梅花点了点头,佩服地说:“看不出来,你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在谈恋爱方面行动会这么迅速,超前。”

“女孩子早晚都得嫁人,有合适的就找呗,找对象找晚了选择目标少,不一定能有条件满意的。”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你家这么好的条件,还怕剩在家里,嫁不出去呀!”

“不是怕,是担心找不到好的,所以早做准备。”袁敏洁说。

郭梅花说:“咱们高中还没毕业呢,就谈婚论嫁,太早了吧。”

“时间过的这么快,转眼就毕业了。”袁敏洁说。

郭梅花心里在做着高考后的打算。她感觉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太渺茫了,如果考不上怎么办呢?她想如果考不上就复读一年,明年接着再考。读大学是她的梦想。她想学习历史专业,将来成为历史学家,她想研究自己家族的演变及满族人在黑龙江省的变迁过程。

不出袁敏洁的断言,这年,她高考落榜了,她伤心了好多天,郁闷了很长时间。父母开导她说女孩子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吧,过两年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出去,结婚生子,安心过日子吧。可她不这么想,她想过城里人的生活。在肇东县城读书的几年里,她深深感受到乡下生活与城里生活的差距,城里人与乡下人思想的不同,她想把自己转化为城市人,可这需要途径,最便捷途径就是读大学。她想复读高三,继续参加高考,又无法向父母开口,她思来想去,考虑好多天,煎熬好多天,终于开口把复读的想法讲出来了。

在她没说出心中的想法时,父母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没触碰她,也不希望她说出来,父母不同意她继续读书。她重读一年高三会给家里增加经济负担,少挣钱。家中五个孩子,她是读书最多的,姐姐和妹妹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当然她的弟弟郭梅雄在读高一,学习比她好。在东北乡下,嫁出去的姑娘如同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无法收回来的,父母没指望收回来。男孩就不同了,男孩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家家户户都看重男孩,男孩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父母没指望她能放光,而是把光宗耀祖,振兴家族的希望寄托在了她弟弟身上,父母坚决不同意她重读高三。

郭梅花没有听从父母的意见,没有争论,也没朝父母要钱,而是私下去找出嫁多年的大姐借了钱。她大姐家生活也不富裕,她大姐刚从乡下到昌五街摆地摊,卖些零散日用品,虽然天天有收入,但不多。她大姐希望她能考上大学,改变生活,改变人生,支持她复读高三,在经济上尽量帮助她。她背着书包去了肇东县城,回到学校重读高三了。

这一年,她很努力,废寝忘食地学习,一年下来她瘦了十多斤,可她第二次参加高考仍然名落孙山了。不过她的分数比第一年高考提升了许多,已经接近了高考分数线,如果答题时仔细点,发挥更好点,或许就考上中专了。那时中专国家也包分配工作,也属于国家正式干部。她想如果再继续复读一年,就非常有可能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那样她的生活就会发生天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生履历就会被改写,她的身份会从农民转化成知识分子。她找亲友又借了钱,开始了第二次复读高三,为迎接第三次参加高考做准备。

光阴在郭梅花紧张的学习中悄然溜走了,她记不清是怎么迎来第三次高考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迎来第三次高考时,就是迎来了沉重打击。她第三次高考的成绩还不如第一次高考的成绩呢,她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常情况,她觉得没脸见父母家人。

她知道在乡下像她这样重读两年高三,参加过三次高考的女孩子几乎是没有,高考的落榜,让她没法跟家人解释。

她似乎是在绝望的心情中离开了学校,她没有回家,在肇东县城租了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足不出户,疗养着内心的伤痛,思考着今后的生活和人生方向。

她迷迷糊糊,想这想那,精神萎靡,如同进入冰天雪地的季节里,看不见太阳,没有温暖,将要被冻死了。她不想就这么失败地死在生活路上,她在挣扎,在寻找走出困苦的动力与勇气。父母给她起了郭梅花这个名字,意味着具有战胜困苦的力量与决心。

梅花在寒冷的冬季里绽放,傲风立雪,尽展英姿,这是百花丛中独特的。

她应该在生活中有独特的人生,生活方式也应该与亲友不同,可不同之处又在哪儿呢?如果是不同就是她参加三次高考全部以失败结束,再没有什么了,而她不想在失败的漩涡里转圈,迷失方向,在寻找脱身的希望。

她在屋里躺到第四天时,门突然开了,阳光射进屋里,刘爱强走进来,带着阳光照射的影子。她没想到刘爱强会来,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先是一愣,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自卑,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刘爱强在那次袁敏洁和郭梅花去过他家后,虽然跟郭梅花有过几次短暂交谈,但感情上原地踏步,进展不大。他知道郭梅花想考大学的决心,如果郭梅花真的考上大学了,两个人是不可能建立爱情关系的,就算建立恋爱关系了,也会因为郭梅花考上大学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假如郭梅花考不上大学,他是有可能把郭梅花娶回家当媳妇的。在郭梅花复读高三的两年时间里,虽然刘爱强没过多接触郭梅花,但一直在关注郭梅花,了解郭梅花的生活状况。在高考成绩揭榜,公布分数时,他更是特别留心。当郭梅花第三次高考落榜时,刘爱强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是从袁敏洁那儿得到郭梅花在肇东县城住址的。

郭梅花处在生活的低谷期,情感脆弱,刘爱强如同是雪中送炭。女人在悲伤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感动的,她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你。”刘爱强毫不掩饰地说。

郭梅花说:“我失败了。”

“咱们出去吃饭吧。”刘爱强拉起躺在床上的郭梅花朝小屋外走去。屋外的阳光那么灿烂。郭梅花这几天没见阳光,有点不适应,睁不开眼睛。刘爱强把郭梅花领进一家街边小饭店,要了几个郭梅花爱吃的炒菜,还要了啤酒。

郭梅花从高考分数公布后就精神不振,没有食欲了,几天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看见这么可口的饭菜食欲顿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刘爱强端起酒杯说:“喝杯酒吧。”

“你来是为了庆祝我高考落榜吗?”郭梅花说。

刘爱强说:“我是庆祝能有机会跟你在一起吃饭。”

“你如果想请我吃饭,在我重读高三这两年时间里是有许多机会的,没必要等到今天。”郭梅花说。

刘爱强说:“你那么执着考大学,我不敢打扰你。”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郭梅花不相信地看着刘爱强。

刘爱强在这两年时间里之所以不远不近的接触郭梅花,一是郭梅花对他的态度不明确,二是担心郭梅花考上大学,走远了,钱白花了。他不想浪费钱。他家一年种地的收入仅够全家人穿衣吃饭的,根本没有剩余钱。他说:“你把读大学看的太重了。”

“这辈子我跟大学是无缘了。”郭梅花泄气地说。

刘爱强说:“不读大学也会生活得不错,毕竟能读大学的人是极少数。”

“因为少才难考呢,如果大学容易考,还能吸引那么多人去考吗?如果高中毕业都能读大学,国家就不会给分配工作了。”郭梅花说得坦诚。她读大学的目的就是想分配到好工作,不想回到乡下去过农村人的生活。

刘爱强真不希望郭梅花读大学,如果郭梅花考上大学了,就会像天空飞翔的燕子,只能观望,而得不到。他想娶郭梅花当媳妇,为自己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不想让郭梅花离开自己的生活。他说:“听说深圳、广州那边的大学毕业生有许多嫌弃分配的工作不好,都不要了,而是自己去找工作。”

“我也看过这些新闻,那是因为南方外资企业多,选择工作机会多,工作好找,并且外资企业里的待遇比政府机关待遇好,咱们整个肇东才有几家外资企业?”郭梅花说。

刘爱强说:“东北自然环境不如南方沿海地区更适合外资发展。”

“进外资工作也需要高学历,低学历只能在一线当生产工人,只有高学历才有可能从事管理工作。高学历的薪酬也会比没有学历的高出很多。”郭梅花说。

刘爱强说:“你就别为没考上大学纠结了。”

“不提这事了,提起来头痛。”郭梅花说。

刘爱强说:“你多吃菜,多喝酒,吃饱了,喝足了,烦恼就没了。”

郭梅花吃得确实很高兴,也心安理得,比在自己家吃饭还随意呢。

吃过饭,刘爱强又陪郭梅花去逛了商场,他给郭梅花买了一件淡黄色的确良衬衣。郭梅花没有推辞,在商场就把旧衬衣脱下来了,穿上了新衬衣。他陪郭梅花逛完商场天就黑了,已经没有回昌五街的客车了。他把郭梅花送回住处,没有马上离开,也不想离开,情窦初开的年龄,情意缠绵,说着彼此开心的话题。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有点困意,有点疲倦,也到了睡觉时间,他想离开。

郭梅花说今晚你就住在这儿吧。

刘爱强感觉意外,没想到郭梅花能这么说。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女孩子能做出这种决定意味着什么,刘爱强是清楚的。他心跳的速度加快了,脸色渐红,虽然他产生过跟郭梅花住在一起的念头,有过这种感情冲动与幻想,但很快克制住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度过这个特别的夜晚。

郭梅花在刘爱强出现在眼前那一刻,就决定嫁给刘爱强,共度岁月,相守一生了。她没有理由拒绝刘爱强。她家兄妹五个,家境不好不说,她还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路时有点轻微跛脚,而且相貌也一般。刘爱强长相帅气,如果不是家境差,没有挣钱能力,他是不会看上郭梅花的。郭梅花是能看清自己的人,她知道如果嫁给刘爱强就必须承担起挣钱养家的责任。

一夜过后,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郭梅花没有让刘爱强回昌五,如同主动让刘爱强住下来一样果断。她让刘爱强跟她在肇东县城摆地摊,倒卖服装和日用品,开始了经商生涯。

她的经商想法一是来源于几年来在肇东县城读书时对城市生活的感受,二是从大姐在昌五街摆地摊中得到的启发。她大姐在昌五街的收入虽然不是太多,但比在乡下种地收入多,更主要的是大姐离开了村庄,过上了半农民半城里人的生活。她想当真正的商人,而不是摆地摊。

从前她是看不起摆地摊的,她认为摆地摊不是正经职业,没发展前景,瞎混日子,但为了生活,为了不回乡下种地,必须从摆地摊做起。

时间在忙碌中过去,钱在忙碌中增多,他们第一年的收入就比两家人种地的收入还多,年终时他们准备举办婚礼。

刘爱强的父母看儿子领着媳妇从县城回到村里,走进自家的土屋里,非常高兴。刘爱强没花父母的钱就娶到了媳妇这在村里是少有的,为家人赚足了面子。当刘爱强说出准备办婚礼时,他的父母既高兴又犯愁。

这年他家兄弟三个都结婚。他的两个哥哥是用姐姐男方给的彩礼钱找的媳妇。刘爱强的父母感触地对郭梅花和刘爱强说,你哥哥没挣钱本事,在家种地,能娶上媳妇真不容易,家里的钱都给你两个哥哥用了,你们结婚的钱自己准备行吗?

刘爱强虽然对父母这么做不满意,也理解父母的难处,只是觉得委屈了郭梅花,他把目光落在了郭梅花的脸上。

郭梅花觉得老人偏心了,同样是儿媳妇,给她们俩彩礼钱了,却没给她,没给彩礼也就算了,可结婚钱还得自己准备,这哪能说得过去呢。在农村,女孩子相互比谁得到的彩礼钱多,谁得彩礼钱多谁脸上就有光,娘家人才有地位。在那个年代,刘爱强家做的事太让她丢脸面了,可她又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给刘爱强父母听。虽然刘爱强的父母是在用商量的口气跟她说,但她看出来老人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她把心中的怨气说出来不但改变不了老人的决定,还会影响家人的团结和感情,她大度而爽快地说,爸,妈,我们结婚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刘爱强的父母听郭梅花这么说相互交换了眼色,以为郭梅花生气了,有点为难了。虽然郭梅花心里不痛快,可接受了这件事,她没被这件事影响心情,而是风风火火地筹备着婚礼。她的婚礼比刘爱强的二哥和大哥办得都好,不过也欠下了不少债务。结婚后刘爱强跟父母分了家,郭梅花没分到财产,而是分到了外债。

郭梅花相信自己有能力挣到钱,还上外债,过上富裕生活。在她的生活中除了考大学这件事上有严重判断失误外,别的事情基本上全是正确的,没有任何闪失。

她婚后第一年挣钱在肇东买了套二楼房,第二年生了孩子,还存了一万多元钱。那是喊万元户口号的年代,能在生孩子当年还存了一万多元钱,可以说是了不得的事情,这跟她的勤劳有关,也跟她的商业头脑有关。

她在分娩前三天还挺着大肚子在街边摆摊做生意,她在孩子刚满三个月就出去卖货了。她在肇东县城街边摆地摊到第五年时,有了一定积蓄,可以在商场里租到摊位了。她正在思考在哪个商场租摊位时,回昌五街看望生病的大姐,走在街上,偶然看见街边新盖的二层小楼了,楼房刚开始对外销售。她认为这是做生意的好位置,决定卖掉在肇东县城的楼房,回昌五街开服装专卖店。

她的这个决定不但亲友不理解,就连刘爱强也想不通,不接受。他们在肇东县城已经买了楼房,生活稳定了,扎了根,怎么还要回昌五街呢?昌五街再好也只是个乡镇级别,乡镇怎么能跟肇东县城比呢?她说在肇东卖服装不如在昌五街开服装专卖店挣钱多,发展快。

刘爱强和亲友听她这么说更糊涂了,做服装生意人越多越好,没有人哪来的顾客呢?肇东县城比昌五街人多,卖服装怎么就不如昌五街好卖呢?刘爱强和亲友还在不解时,郭梅花已经把二层小楼装修好了。

郭梅花挂出了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的牌子,这是昌五街上开的第一家高档服装专卖店。昌五街上虽然卖服装的店铺不少,但高档服装品牌专卖店却没有。开高档品牌服装专卖店成本高,风险大,如果经营不好会血本无归,没人敢干。她的钱不够开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的,为了开店,她借了二十多万外债。亲友们说她胆子太大了,敢借这么多钱,如果生意不好,怎么还呢?她认为大风险才会有大收入。

这几年人们收入明显增加了,手中有了些钱,在着装上也开始转变观念了,从原来的保暖性,低价位,朝着即保暖又好看,高品质方向发展。她经营的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成为昌五街上讲究服装品质、新款式人的首选。

她在昌五街开的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营业第一年,就破天荒地挣了十万余元。她的收入连年递增,几年下来,就成为昌五街上的有钱人了。

她大姐羡慕地说我做生意比你早,受累比你多,也没挣你这么多钱。她说你别忘了我高三复读了两年,参加过三次高考,这在昌五街上是没有过的。她大姐纳闷了,不明白地说,做生意跟学习有什么关系?

她说知识能提高远见,远见能提供做生意的准确判断性。

她的生活跟挣钱一样顺畅。她有两个女儿。她没能实现读大学的梦想,就一定让女儿去实现。时间过去二十年了,社会在发展,时代发生了变化,考大学已经不像她上学时那么难考了。大女儿只差几分考入大学本科,可以顺利进入专科,她没让大女儿读专科,而自费去哈尔滨读大学本科了。二女儿还在读小学,学习成绩处在中等,大学录取人数连年增加,读大学应该是稳操胜券的事,她只要给女儿准备好读大学的费用就行了。

女儿读大学的费用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她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服装店上。这时服装店的生意不像从前那么红火了。近年来在昌五街上陆续又开了李宁、百斯盾、鄂尔多斯等高端品牌服装专卖店,顾客选择空间大,服装店相互压价,利润小,竞争空前激烈。

她面对的局面如同当年第三次高考落榜,大女儿出生时那么严峻,生意难做,她会感觉不安,彷徨,可她总能找到应对困惑的办法。

袁敏洁有一次问她面对困难怎么会那么自信,她调侃地说你别忘了我身体里流淌着满族的血液。袁敏洁听她这么说更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她说满族人传统生活地区都是在偏远,环境恶劣地区,生存力强。

郭梅花拼命挣钱,尽可能为孩子创造优越的生活环境。今天她本不想去店里,可不去瞅一眼会觉得有件事没有做,会牵挂着,放心不下。自从开了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后,过春节时她只是在正月初一休业一天,正月初二就开门了。虽然正月初二是走亲友,拜年的日子,很少有顾客来买衣服,但她不会错过一丝挣钱希望,尽最大可能不错过任何卖货的机会。她知道如果没了这个服装店,全家的生活来源就没了。当然她现在不挣钱也可以生活一辈子,并且生活得不错,可不挣钱怎么行呢?她得为孩子和家庭挣更多的钱。

她来到服装店时李桢正在向一个男顾客介绍衣服的面料、价位。李桢是她聘用的店员,小姑娘二十出头,伶牙俐齿,会推销,在店里干好几年了。她从李桢身边经过,走到收款台前,打开电脑,查看着销售记录,还有库存情况。

李桢顺利卖掉了那件衣服,转过身说:“郭姐,你不说今天有事,不过来了吗?”

“时间还来得急,我过来看用不用补货,如果断了号码,就影响卖了。”

李桢问:“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

“还没有。”郭梅花说。

李桢说:“你安心处理家中的事吧,如果店里有事,我处理不了,就给你打电话。”

“我不在店里时,你仔细点,多留心。”郭梅花叮嘱说。

李桢点着头,朝刚走进店里的两位年轻女顾客走过去。

郭梅花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刘爱强打来的。刘爱强说家里人都到了,在等她呢。她说我这就过去。她给袁敏洁打了电话,让她开车过来。

袁敏洁高中毕业后回到昌五街,嫁给了李思成。李思成祖辈们就生活在昌五街上,是昌五街上的大家族。他讲哥们义气,算是江湖中人。他和袁敏洁各自开一辆面包车跑客运不说,还招聘了一名司机,三辆面包车一起跑客运,路线是从昌五街到乡下各村庄。

袁敏洁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哈尔滨谈了女朋友,准备在哈尔滨结婚,安家。袁敏洁花了一百多万给儿子在哈尔滨繁华地段买了楼房。为了给儿子办婚礼,为了给儿子提供更多的物质支持,她开着面包车风雨无阻地行驶在昌五街与各村镇的路上。

这几天只要她在昌五街上,郭梅花用车找她,手机一响,随叫随到。她开车来到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门前,摁响了喇叭。

郭梅花从屋中走出来,上了车。

袁敏洁开着车问:“今天出殡吗?”

“还是先解决丧葬费的事吧。”郭梅花说。

袁敏洁问:“是平均摊吗?”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个受苦挨累的命,结婚时老公公老婆婆一分钱没给,还带有外债,自己白手起家,如今公婆去世了,我还得一个人出钱办丧事……”郭梅花叹息地说。

袁敏洁说:“你心好,通情达理,会从大局处理事情。”

“你可别这么夸奖我,心好是拿钱换来的。当时我多难日子多苦,你是知道的。”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如果你不是白手起家,或许你还挣不到这么多钱呢,挣来钱了,就得花。”

“你说的有道理,我家算是亲戚中经济条件最好的。”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你记着,不花钱的人是挣不到钱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家亲戚中能帮助的我都帮了。”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你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这些天真把我累坏了。”郭梅花说。

袁敏洁问:“用我帮忙吗?”

“他家那么多人,不用你,你把我送到地方,别下车,开车走就行了。”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刘爱强不会有想法吧?”

“他能有什么想法。”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用我帮忙你就吱声。”

“你以为我会跟你客气呀。”郭梅花说。

刘爱强的哥哥和嫂子,姐姐和姐夫及家族人员坐了一屋子,他们都在等郭梅花呢。郭梅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郭梅花一来,屋里人就你一句,她一言地说起了丧葬费的事。他们说这话好像是在让郭梅花评判,做决定。

郭梅花静静地听着,沉默了一会说:“你们别吵了,费用我出,你们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屋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能听到彼此间的喘气声,谁都没想到郭梅花能说这种话。刘爱强也没想到郭梅花能做这个决定。

郭梅花说:“老人已经离世了,你们还吵什么?钱我出,让老人走的安心点。”

“让你一个人花钱不好吧?”刘爱强的大姐说。

刘爱强的二哥说:“还是大家分摊吧。”

“如果想分摊,还吵什么?出钱行了,这么吵下去,老人能闭上眼睛吗?”郭梅花认为这些人根本没有想出钱的意思,只是谦让,讨个面子。她如果把刘爱强父亲的丧葬费平均分摊给了兄弟们,不只会闹矛盾,还难落到实处。三年前刘爱强母亲去世时丧葬费就是兄弟们分摊的,当时产生的矛盾到目前还没有化解,她不想再因为这种事造成亲人们的不和睦。

刘爱强大哥生活条件不好,不想平均分摊,催促地说:“天不早了,快去肇东吧,要不今天就弄不完了。”

屋中人朝外面走去,上了车,准备去肇东县城。

郭梅花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刘爱强低声叮嘱说:“这是你家最后一个老人,该花的钱一定花,让老爷子走得安静点。”

“你不去吗?”

郭梅花说:“去的人够多了,你家人也不在乎我去不去,而是在乎我是否出钱。”

“你别忘了去学校开家长会。”刘爱强把银行卡揣在衣兜里上了车。

郭梅花在办丧事人群离开后乘车回昌五街了。下午她得去学校参加小女儿的家长会。小女儿十一岁,在读小学。她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她没吃早饭,又忙活了一上午,饿了,肚子叫个不停,找出饼干吃了几块,喝了杯开水,倒在床上睡觉了。

她刚入睡,手机响了。袁敏洁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事需要帮忙的。她懒洋洋地责备说,你帮倒忙了,我刚睡着,就被你的电话搅醒了。袁敏洁听她说在睡觉,笑了说,你这个大忙人,挣钱都挣疯了,怎么还会有睡午觉的时间呢?

袁敏洁问你怎么没去肇东呢?郭梅花说那么多人,用不上我。袁敏洁说你只要出钞票就行了。

郭梅花说你开车挣钱就比我容易。袁敏洁说算了吧,每天都在街上跑,我都跑出职业病了。郭梅花说咱们同病相怜。

袁敏洁说知足吧,咱们辛苦还能挣到钱,许多人辛苦还挣不到钱呢。郭梅花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郭梅花说不跟你说了,过一会儿我还得去学校参加我家小崽子(小女儿)的家长会。

她跟袁敏洁通过电话后,看了一眼时间,开始打扮自己了。每次去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她都会精心把自己打扮一番,比当年她嫁给刘爱强还用心。她想在学生家长中占一定地位,增加女儿的自信心,她拿出最好的化妆品涂在脸上,找出最品质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把一个大钻戒戴在手上,打扮利落,去了学校。

小女儿每天中午不回家,在学校吃午饭。她来到学校时,许多学生家长已经到了,熟人之间相互打着招呼,聊着孩子的学习情况,在家的表现。她站在那儿看着老师。

小女儿的班主任在经过她身边时打招呼说,来了。她笑着说还没来晚。小女儿的班主任说你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怎么可能来晚呢。

家长会结束后班主任跟她单独聊了一会儿,班主任告诉她孩子的学习成绩下降了。她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希望女儿的学习成绩能一步一个台阶如同登山似的往上走,而不是往下滑。大女儿虽然读大学了,但成绩不理想,还是自费生。她不想让小女儿再去读自费生,她不是怕花钱,而是没能真正实现心愿,她希望小女儿能取得好成绩,真正考入好的大学。

她从学校回到家里狠狠地批评了小女儿。

她去服装店时,正巧刘爱强骑着崭新的运动自行车也到了店门前。她看是新自行车,知道是刚买的,她问:“多少钱?”

“五百五。”刘爱强从自行车上下来。

郭梅花感觉花五百五买一辆自行车有点贵了,可目前这种品牌自行车没有便宜的,差不多就在这个价位。因为自行车价高,昌五街收入少,在昌五街上很少看见骑这种品牌自行车的。她没说什么进了服装店。

刘爱强在服装店门口停了一会儿,东看看,西望望,没进店里,而是回家了。他回到家开始包饺子。郭梅花爱吃酸菜馅饺子,家中没有酸菜了。酸菜虽然是东北乡下人家冬季的储藏菜,可在过春节后,几乎家中很少有了,他给几个朋友打电话,一家一家问,看谁家还有酸菜。他问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有酸菜的,他骑自行车去朋友家要了酸菜。他剁馅、和面……一直包到天黑还没包完。郭梅花回到家看包了好几盖帘饺子,不解地问,怎么包这么多饺子?刘爱强说我出去这些天得让你在家有饺子吃。

郭梅花说你爸刚去世,你还出去旅行呀?刘爱强说人活着是为了活得幸福,不是总怀念死去的人,也不是在悲痛中生活。郭梅花责备地说你爸养你这种儿子真没用。

刘爱强反驳地说,怎么没用了,办丧事的钱不是咱们花的吗?郭梅花说钱是我花的。刘爱强说没有我,你能花这个钱吗?

郭梅花认为刘爱强说的有道理,没有儿子,哪会有儿媳妇呢。她问什么时间走?刘爱强说差不多下周吧。郭梅花说等你爸七天的祭日过去吧。

刘爱强说这是肯定的。

郭梅花没有什么爱好,只是一心想着挣钱,如同守财奴似的把钱积攒起来。刘爱强不但喜欢旅行,还爱好摄影,花钱大手大脚,似乎有点败家。他们俩的爱好和性情如同相貌反差那么大。在肇东县城做生意时,刘爱强跟郭梅花一起忙里忙外,经营生意上的事。自从郭梅花回昌五街开了那迪雅克人服装专卖店后,刘爱强就不插手生意方面上的事情了,完全承担起了家务活,做好家中的后勤事情是本职,他成为了地地道道的家庭妇男。为了能让郭梅花吃上可口的饭菜,他还专门去哈尔滨的技校学习了烹饪厨艺。他厨艺相当不错,有一定专业水准。郭梅花对刘爱强没有过多要求,只要真心过日子,不跟她分心就行了。这些年来她在经商中遇见过各种各样貌合神离的夫妻,解体的家庭,她不想让家庭解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过同床异梦的生活。她认为女人无论多么强势,多么有钱,多么有地位,如果没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没有完整的家,都是失败的。她认为婚姻的完整性与幸福感如同做生意,需要用心经营,耐心磨合,精心呵护。她感觉中年之后自己迅速老了,而刘爱强更年轻,更有男人魅力了,在相貌上跟刘爱强的差距越来越大。她防止婚姻出现变故,把钱看管得更紧了。

刘爱强只有几百元钱的支配权,也就是零用钱,多了就得找郭梅花要。郭梅花在花钱上对刘爱强管得不是很严,只要认为不是胡来,一般情况都会同意的。

郭梅花问刘爱强这次出去旅行需要多少钱,刘爱强说我带着银行卡,不够了找你要。郭梅花说你回来自行车也就差不多坏了。

刘爱强说买自行车就是为了骑的,不骑也就不买了。郭梅花说现在东西真贵,一辆自行车都五百多元钱。刘爱强说你卖的衣服也不便宜,哪件低了一百元钱。

不知为什么,郭梅花有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刘爱强骑着自行车去街上办事的时候,突然被一辆三轮摩托车撞倒了。三轮车方向盘失灵了,事故责任在三轮车。交警给郭梅花打电话,让她到事故现场协助处理问题。郭梅花看是一辆旧三轮车,车主五十多岁,穿着露棉花的黄大衣,满脸皱纹,衣衫褴褛,知道生活不是太好,产生了同情,心想没伤着人,把自行车钱赔了,就算了。交警让刘爱强拿出购买自行车时的发票,照价赔偿。刘爱强看着郭梅花没有反应,好像发票在郭梅花手里似的。

这时郭梅花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看过自行车发票呢。她说你看我干什么?自行车发票不是在你那吗?刘爱强把购买自行车的发票递给交警。交警跟三轮摩托车主说着赔偿价钱。郭梅花在旁边听着吃惊,不相信交警说的价钱,拿过交警手中的发票,仔细看着发票,这时才知道自行车不是五百五十元钱买来的,而是五千五百元钱。刘爱强少告诉她一个零。一个零,就是原价的十倍,她没想到刘爱强会说谎,能欺骗她。五千五百买一辆自行车在昌五街来说确实是太贵了,虽然她接受不了这个价位,但更接受不了的是刘爱强没跟她说实话,她有被欺骗的感觉。她什么也没说,失落地离开了。

她不是因为刘爱强花了五千五百元钱买了自行车伤心,而是刘爱强对她说了谎话。她给刘爱强花钱不心疼。刘爱强喜欢照相机,前不久她花两万多元钱买了一部佳能照相机。刘爱强身上穿的都是品牌衣服……可刘爱强跟她说谎话……

她认为夫妻之间不应该说谎话,谎话意味着感情沟通出现了阻碍,正朝着背叛方向发展。

她遇到的操心事情是太多了。她认为刘爱强不理解她,不体贴她。她没有回家吃晚饭,而是约了袁敏洁去了饭店,几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跟袁敏洁单独在饭店吃饭。

袁敏洁问:“今天是什么好事情,想起约我到饭店吃饭了?”

“有点闹心。”郭梅花说。

袁敏洁听郭梅花这么说笑了。她说:“我希望你天天闹心,这样你就能天天请我吃饭了。”

“跟你交往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呢?”郭梅花说。

袁敏洁问:“什么事让你闹心了?”

“刘三买的自行车是五千五百元钱,而他跟我说是五百五十元钱,少说了十倍。”郭梅花跟熟悉人说起刘爱强时称呼小名,不称呼大名。

袁敏洁也从不称呼刘爱强的大名,称呼小名说顺口了,她说:“刘三向你报假账了?”

“他在骗我。”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可能是你管他管得太严了吧?”

“刘三多幸福!你看在昌五街上有哪个男人像他这么悠闲?哪个男人不是在为养家糊口奔波,操劳。”郭梅花认为刘爱强身在福中不知福。

袁敏洁说:“刘三跟你在肇东做过生意,回昌五街后,你怎么不让他帮你干了?如果他帮你干,你不也能休息了吗。”

“现在卖的是品牌货,跟肇东不同,在肇东是摆地摊,地摊货质量差,便宜,相对好卖。品牌货质量好,价格高,不会推销有时是卖不掉的,也许一句让顾客满意的话就能卖掉,也许一句不满意的话就会让顾客不买了。”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你挣这么多钱,自己不舍得花,全给刘三和孩子花了,如果有一天突然没了,不觉得亏吗?”

“我好像是命里注定欠刘三的,都快成为他的奴隶了。”郭梅花说。

袁敏洁劝慰地说:“你两万多元的照相机都给刘三买了,还差这点买自行车的钱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态度问题。”郭梅花喝了一口啤酒说。

袁敏洁说:“你是怕刘三背叛你吧?刘三不会背叛你,如果刘三背叛你,我是不会答应的。”

“你能把他怎么办?”郭梅花认为如果夫妻感情真出现了问题,外人是解决不了的,只能自己解决。

袁敏洁被郭梅花问住了。如果刘爱强背叛了郭梅花,做为朋友,她的做法只能是与刘爱强断绝来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她劝慰地说:“你多虑了,你挣那么多钱,刘三为了钱也不会感情出轨的。”

“女人钱多未必能拴住男人的心,男人不只是看重女人的钱还看重女人的容貌。”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你对自己的相貌太没信心了,不过,说实话,刘三外貌真比你好,你看上去好像是刘三的姨妈。”

“我看中是他的容貌,他看重是我挣钱的能力,我们各求所需,取长补短,很公平。”郭梅花透切的分析着跟刘爱强的感情。

袁敏洁说:“这种想法我是想不出来,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你想这么多累不累呀?”

“做生意这些年,我别的本事没练出来,就是练出动脑子了。你没看我头发全白了吗?如果不染发,就成为白发魔女了。”郭梅花用手扒着头发给袁敏洁看。

袁敏洁是目睹这位老同学生活经历的。她看了一眼郭梅花的头发,重复了自己的观点,劝解地说:“你把钱财看管得这么严,为了钱,刘三也不会背叛你。”

“这就是我的高明之处。”郭梅花有三处房产,总价值二三百万,但没有现金。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增值,二是为了防止婚姻发生变故。

袁敏洁说:“刘三的命真好,有女人养着。”

“我的命真苦,没男人呵护。”郭梅花叹息地说。

袁敏洁说:“你的性格决定了你的生活,如果男人养着你,你还未必生活得开心,幸福。”

“我也这么想。我觉得我爸妈给我起这个名字起得不好,花中有牡丹、玫瑰、桃花,怎么单单就能给我起个‘梅花’呢?”郭梅花说。

袁梅洁说:“你的意思‘梅花’意味着经历磨难多呗?”

“我觉着梅花不如玫瑰、牡丹、桃花好听。”郭梅花说。

袁敏洁说:“以后就叫你郭玫瑰,郭牡丹,郭桃花算了。”

郭梅花笑了,其实她只是开玩笑,她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的。如果自己不经历这么多,也许不会有这么多财富,人生中收获与付出是成比例的。

袁敏洁说:“刘三什么时间走?”

“我不想让他去了。”郭梅花说。她改变了主意,不同意刘爱强去旅行了。刘爱强两个月前报名参加骑自行车去青岛旅行的团队在哈尔滨集合,然后经大连,乘船去烟台,抵达青岛。刘爱强没看过海,也没去过青岛的崂山,很想参加这次旅行。肇东县只有两人报名了。昌五街只有他一个人。当时刘爱强的父亲还没有生病去世,也没买这辆运动自行车。他没想到郭梅花改变想法了。郭梅花改变想法的原因是刘爱强用谎言欺骗她了。

刘爱强这次没有听郭梅花的。在那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刘爱强做好了行程准备,骑着自行车出发了。他在离开家时给郭梅花发了一条深情的短信,内容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梅,在你的支持下,我路上会很开心。如果不出现意外,我会按时回家的,相信不会发生意外,等我回来。你想吃的东西我全部准备好了,放在冰箱里。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照顾好自己……

虽然天空中有淡淡阳光,可还是飘起了零碎的雪花。晴天落雪是北方冬末初春的一种景观。北方冬末的雪花单薄,洋洋洒洒,如同空中花絮。

郭梅花正在那迪雅克人服装店里,店员李桢今天休息,去相亲了,店里没有顾客,只有她一个人。她站在门前,透过玻璃,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飞舞的雪花,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了那首经典老歌: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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