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里与诗外
2016-11-25梁雷鸣
※ 梁雷鸣
诗里与诗外
※ 梁雷鸣
1.写诗的人幸福指数应当很高,因为他们能把生活的一地鸡毛变得诗意盎然,能把生命的痛感变成快感。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说“如果我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我就会觉得我生命的每一刻都有诗意。我生命的每一时刻就像一种黏土,要由我来塑造,要由我来赋之以形态,把它炼成诗歌。”而“不幸、挫折、耻辱、失败,这些都是我们的工具。”
诗并不需要我,是我需要诗。
2.偶看一期北京卫视《传承者之中国意象》,天津杂技团表演了“蹬人”节目。他们借鉴了体操、跳水、花样滑冰等体育项目高难度动作,演化成独具匠心惊心动魄的绝技。该团团长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们的杂技之所以达到世界顶尖水准,在国际大赛中屡获金奖,主要是在“难”、“新”、“美”三字上下功夫。我想诗也一样,三者兼备为上品,如果三者都没有,那是话,不是诗。
3.近读王单单的《工厂里的国家》,有喝“头啖汤”的感觉。全诗如下:
把云南、贵州、四川、山东等地变小
变成小云南、小贵州、小四川、小山东……
这个时代早已学会用省份为卑贱者命名
简单明了。省略姓氏,省略方言
省略骏马秋风塞北,省略杏花春雨江南
如果从每个省、自治区、中央直辖市和特别行政区
分别抽一个农民工放到同一个工厂里
那似乎,这个工厂就拥有一个
穷人组成的小国家
这是城市化、工业化进程中中国最真实诗写,是这个时代的生存状态和特有的乡愁。王单单从全新角度展示打工的苦和时代的痛,同时也让我们体味了一首诗作为艺术产品的美。这首诗的独特视角使它成了千千万万打工诗歌中的唯一。
4.写诗是一门技术活,诗人当有“工匠精神”。一个诗人,能写好一两行就了不起。乾隆皇帝一生写诗四万多首,几近全唐诗总量,但他没有写好一句,即使他贵为帝王,还是连半个诗人的名号也捞不到。我往往因为一两行诗而记住了一个诗人:
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宇向
二月呵,马蹄轻些再轻些
别让积雪下的白骨误作千里之外的捣衣声——古马
醒,是梦中往外跳伞——特朗斯特罗姆
庭院是斜坡
是天空流入屋舍的通道——博尔赫斯
5.几年前我到东莞开会,入住索菲特御景湾酒店,房间阳台外面是黑黝黝的山野。是夜众蛙喧哗,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激昂者如洪钟,沙哑者似破锣,尖细者若游丝,此起彼伏,彼伏此起,热闹非凡。当晚,身陷重围的我为这些在黑暗中不断用叫声刷新自己存在的巨大军团写了一首诗。可后来我读到雷平阳的一首诗,就把自己写的撕掉了。
那家伙那首诗的题目是《集体主义的虫叫》。
6.诗当如狂草,追求新奇而不舍法度,谁都可以来两行但高手少之又少。虽说书如其人,但楷、行、隶、篆可以千人一面,唯草书尽现一个人胸襟和气度;诗也如其人,一个人的真性情可以藏在小说中,藏在散文中,藏在戏剧中,但一到诗中便暴露无遗。
古马有诗:“闪电/为啥藏不好美丽而痛苦的脸。”
7.最怕又看到诗人自杀的新闻。梧桐树、许立志等人都是因为自杀才让我知道他们的。9月24日,一个叫做凯歌的贵州非著名青年诗人用“悬树”这样并不诗意的方式,结束了自己21岁的生命。听说他家乡不通火车,否则也会选择卧轨,因为他最崇拜的人是海子。
自杀是勇敢者的诗篇,但活着更有诗意。
8.几个小时前,瑞典文学院宣布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美国民谣歌手鲍勃·迪伦,以表彰他“为美国歌曲传统创造了新的诗意表达”。把文学奖颁给民谣歌手,这绝非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们“不熟业务”,指鹿为马,张冠李戴,而是从一个另角度向诗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