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扇文心总相宜

姜浩峰

折扇从来不是单纯为了取风而用者。单纯为了取风，可以用蒲扇，即使是有钱人也可以差使下人来扇风，无需亲自执一把折扇。然而，折扇上有扇骨，我个人甚至更能愿意将之视为一种“风骨”，折扇上还有书画作品——扇面书画早已成为了一个单独的纸上艺术门类。

如今，虽然进入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甚至手持式的小电扇都风靡一时，但从来是为了把玩和显示风雅的折扇，反而价格更加高昂——毕竟，这已经是一门艺术了，制扇文心总相宜，且这相宜的日子，不单单在夏天……

折扇的艺术范儿

苏州折扇，又称文人扇，从日本传到中土的时间最晚始于南宋，至明代发展至巅峰，成为文人墨客及缙绅士大夫必备之怀袖雅物，至民国早年仍长盛不衰。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以及生产模式、生活方式的巨大变化，苏州折扇一度走向没落，沦为粗制滥造的大宗商品。近十多年来，伴随传统文化的复兴，苏州折扇的艺术价值重新得到认可。

总体来看，折扇的功用在当今主要在于显示艺术范儿。

8月19日，商务印书馆“心赏”丛书之《如是清凉》儒雅亮相2016上海书展。作者王健先生亲临现场，携本书设计团队——来自“白相文房”的钱群先生、袁鹄先生，以及书籍策划兼丛书艺术顾问刘水先生，与扇友分享制扇及本书创作的心得，畅谈苏州文人扇的美学内涵与精神趣味。活动中，昆曲、评弹名家出席献艺，以婉转妙音衬托怀袖雅物，生动展现传统江南文人生活的雅致与闲适，着实是一场充满苏州韵味的江南文化雅集。而这样的场景，更加深了苏州折扇的艺术范儿。

《如是清凉》的作者为苏州制扇大家王健先生，书中囊括了王健先生35年姑苏扇艺的创作精华，代表着苏州文人扇这门传统手工艺的艺术巅峰，其器物之美、工艺之精、文化内涵之丰赡，可以说是说尽了折扇的艺术神韵。

这本书的策划刘水先生向我举例：“时装大师卡尔·拉格菲在50岁减肥成功以后，每一次在公众前亮相都手拿一把苏州折扇，这让我更加觉得这个东西其实是要弘扬的。”

打破制扇格局的王健

在王健等一流制扇人苦心孤诣的传承和创新之下，得以重回明代折扇全盛时期的艺术巅峰，在一些方面甚至超越历史巅峰开辟出了新的境界。

王健1981年进入制扇行，2000年独立开设“听扇居”工作室，迄今已从业35年，现为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制扇技艺”传承人。35年来，王健基于对文人扇超乎寻常的热爱，坚持边做边学，不断探索，通过研读古籍，多方请教，反复实验，逐步恢复了明式乌木泥金扇、明式水磨玉竹扇、老矾扇面等失传已久的制扇技艺，重新建立起苏州文人扇清雅、朗润的美学规范。

传统的苏州制扇行分工精细，扇骨、扇面、扇刻，制扇人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专攻一项，各司其职，最后由专门的扇庄负责协调、采购、组装和销售。王健则以非凡的天赋与超常的努力打破了界限，成为极为罕见的能够“独立成章”的制扇人，不仅扇骨、扇面、扇刻兼擅，而且将各门技艺融会贯通，并博采现代艺术的优长，创造出了众多前代所无的形制，尤其在扇头设计上，更是新意迭出，极大地拓展了苏州文人扇的审美疆域。

在新书发布会现场，王健提到了乌骨泥金扇。乌骨泥金扇原本有很多工艺、很多制作方法，现代往往叫做洒金扇。

曾经有过一部有关制作扇骨工艺的纪录片，提到扇骨光木头可能都需要准备好多年。至于所洒的金箔，都是真金。王健透露，一般制作乌骨泥金扇需要老的材料，这个材料要把老料开成很细小的料，然后把它再保存在家里，要保存好多年——木料是三年以上，竹子最短要放八年。王健用自己用的料，经常会用到四十多年的老料。

“这是苏扇当中比较早的一种类型，它最好的一种是用乌木做的。属于文人扇系列中的精品，在当年的制作工艺当中是比较复杂的，要从扇骨它的精巧程度、它的细巧程度，然后它扇面薄的程度，在这里面会夹一种刻纸在里面，这工艺现在是很难恢复、很难做的。”然而，王健通过个人努力，打破了制扇工艺格局，终于复制成功。

还原折扇独特质感

作为精巧雅致的文房用具，苏州文人扇从器型的各个部分到色彩的搭配，都体现了登峰造极的传统工艺之美。白相文房设计团队巧妙运用现代设计语言，通过拆解、拼贴、堆叠、组合、缩放、整体与局部对照等手段，将制扇工艺的各个环节自然转化为现代设计元素，将苏州文人扇的审美与现代设计美学融会贯通，既完美呈现了传统工艺之美，又赋予了艺术书籍独立的审美价值，不仅可满足专业的苏扇收藏者的阅读需求，一般艺术书籍爱好者也能从中获取高品质的审美体验。

值得一提的一个细节是，由于折扇色彩层次丰富且微妙，尤其是泥金扇面在书籍纸张上的还原，对印刷提出了极高的挑战，本书设计团队全体进入雅昌印刷厂全程跟印，每一页的印刷效果均反复调试，力求精确呈现每一把折扇的独特质感。

而精心撰写的文字，则将苏州文人扇的文化渊源、美学内涵、工艺特色、赏玩法门，王健先生的创作心得以及每件作品背后的故事等，巧妙融合在一起，错落编排于各个章节，努力做到专业性与趣味性的平衡，让读者在轻松阅读的同时了解苏州文人扇背后深厚的文化积淀。

苏州白相文房总经理钱群则说：“在我们古代人的生活里面，我们的生活是完整的。我今天拿着这样的文人扇，我下午去听昆曲，我的文化内涵、精神气质和我的所感所想是联系在一起，是完整的。我们今天的人可能是割裂开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割裂呢？是我们的文化可能产生了断层。”钱群认为，某种程度上，当代人要艺术地了解古人的生活，拿来古为今用。

源自日本的思量

参加发布会的来自日本的手岛一英先生，是来自竹伟公司的高管。商务印书馆《如是清凉》就采用了该公司提供的纸张。

“对于纸张这个素材，我们是在不断的钻研当中，我们通过我们的钻研和社会一起在进步。20世纪是一个技术革新高速发展的一个世纪，随着人们对纸张需求的不断增加，这样一个时代随着文化产业的发展，纸张的消费市场的成长也存在了高速发展的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以设计师还有企业为中心，我们和所有使用纸张的人大家一起在创造这样一个领域对生活带来的感动，我们共同感动并且追求到今天。”手岛一英说到此，突然话锋一转，“目前世界上来说，网络科技已经高度发达，原本从商业传单到各种杂志所提供的信息，被互联网所取代。我觉得现在的印刷产品已经不能是单一的信息载体，它要成为一种特殊的产品——人们对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美的一个东西，要放在手上把玩，这样的实物还要加以传承保留下去，就还需要印刷品。”

《如是清凉》选用的纸张，在日本叫做日本丝滑纸。其不只是一个环保的产品，而且它本身色彩的还原度相当高，它本身的手感相当丝滑，而且未经任何涂布的加工，能够很美好地呈现印刷的效果，在日本市场当中也是非常有人气的名牌产品的品种。

至于王健所做折扇的纸张，则更加考究，特别是苏扇。“中国的扇子只有两种折扇，一种是四川的叫蜀扇，一种就是苏州的折扇。苏扇很文雅，又叫文人扇，很多上面会有画，画面是不能倒掉的，扇风只能这样扇，不能那样扇，所以这个扇子要保持端正。所有的这个体系的扇子，全部是由苏州生产的。”王健说。

在王健看来，从日本传入中土的折扇，最后在苏州成为了一种奢侈品——在明代就以一种艺术品的形式流传下来。“我们现在能知道的就是像明代，苏州城就有几十家扇庄，当时就有一百多人是高级技工，像这种扇子在当时要卖两金到四金。”王健指着自己制作的扇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