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会成为烂尾工程吗

柳丝

从2009年甫一上任起，奥巴马及其政府团队的高官们每年都将大把的时间放在亚太地区。在“收官年”的外交活动中，亚太还是奥巴马和高官们跑得最勤的地方之一。继今年5月先后访问越南和日本后，时隔不到4个月，奥巴马又来了。此次除了到访中国参加一场重要的全球性峰会——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会议，奥巴马还成为首位访问老挝的美国在任总统，并在老挝出席东亚峰会。用白宫的话来说，这可能是奥巴马在卸任前的最后一次亚太之行。

八年总统，11次访问亚太。数十年来，恐怕没有哪位美国总统这么频繁地往来于这个地区。卸任之际，奥巴马自然希望能在亚太描绘出一幅“亚太世纪”的外交蓝图，为其外交留下一份优质遗产。但恐怕这一愿望实现起来并不容易。

格局之变催生战略调整

冷战结束后，美苏曾经争夺的亚洲地区渐渐淡出了美国的视线。冷战后头10年，美国专注于欧洲事务和扩大北约，其后的“9·11事件”又将美国牢牢拖在了中东地区。这一晃近20年过去，美国“回过神来”却发现，今天的亚太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发展速度最快、潜力最大、合作最为活跃的地区，这一地区集中了包括中国和印度在内的目前世界发展最快的新兴大国，政治影响力和军事实力也在迅速提升。同时，亚洲国家的合作也越来越紧密且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在东盟、中日韩以及东亚范围内各机制和平台上蓬勃发展的经济合作中，美国的身影有“渐行渐远”之势。

的确，美国很难容忍自己影响力的式微。格局之变必然催生战略调整。针对亚太方向，奥巴马政府上台伊始便作出了重要判断，构成其后来出台“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基础依据。如美国国防部长卡特所说，“作为地区安全秩序的主要维护者，美军须做好应对中国挑战的长期打算，美军在那里实施的再平衡也将是一项长期努力”。

亚太战略部署完成“四连跳”

2009年2月，时任国务卿希拉里一改以往惯例，首次出访的目的地选择了亚洲。一般来说，美国

国务卿首次出访都选择到欧洲，或者是到中东。这一重大变化传递了一个信息，即美国要提升对亚洲的重视。

奥巴马执政8年，美国利用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等多种手段，全方位布局亚太。可以说，美国的亚太战略部署在这期间完成了“四连跳”。2009年7月，希拉里在曼谷机场用一句“美国回来了”，宣告了奥巴马政府将亚洲作为美国战略“首要任务”。这通常被认为是奥巴马政府“重返亚太”的起点。

布局落子自此开始。这一年，奥巴马高调宣布美国将参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美国的加入使得TPP影响力随之扩大；这一年，美国还签订了《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在重返亚太前首先实施“重返东南亚”。

紧接着，奥巴马正式亮出“转向亚洲”战略。2011年11月，奥巴马在澳大利亚议会演讲时表示，美国正在结束伊拉克、阿富汗两场战争，将着眼未来更长远战略。美国将通过坚持核心原则和巩固与盟友、朋友的伙伴关系，在塑造亚洲方面扮演更大的、长期的角色。

此后，2012年美国前国防部长帕内塔在一年一度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上阐释“亚太再平衡”，指出美国将在2020年前向亚太地区转移一批海军舰艇，届时将60%的美国海军舰艇部署在太平洋。

奥巴马第二任期开始后，“亚太再平衡”战略也愈发清晰起来。2013年11月，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苏珊·赖斯发表“美国的未来在亚洲”演讲，明确提出，美国在亚洲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更加稳定的安全环境，一个开放和透明的经济环境，一个尊重所有人普世权利和自由的、公允的政治环境。实现这样的未来将必须是连续几届政府持久的努力”。

2015年4月，美防长卡特在其首访亚洲行前，抛出“‘亚太再平衡新阶段”论，主要内容包括：部署“高精尖”武器、加强同盟关系、发展伙伴关系以及推动TPP。

具体战略实施过程包括：政治外交上，美国一方面强化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等盟友间的双边同盟关系，一方面竭力拉拢东南亚、南亚国家，意图塑造美国在亚太的同盟体系。经济上，美国试图通过TPP主导亚洲地区经济合作，打造新的贸易规则。军事上，美国加大在亚太地区的军事投入，加强军事同盟，并积极介入地区争端，如南海争端、东海争端、朝核问题。尤其近年来，美国以行使“航行自由”为名，行太平洋军事化之实，增加在南海海域的“巡航”活动，以“预防性防御”为由部署航母、舰艇、雷达，甚至是“萨德”反导系统。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重要的经济抓手——TPP，恐怕将随着总统卸任而流产。尽管奥巴马希望在离任前最后一搏，将TPP强行表决，但不能通过的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此外，民主党和共和党两位总统候选人希拉里与特朗普都早已明确对TPP的反对态度。

推动亚太战略的最后一攻

9月2日至9日的亚洲之行，是奥巴马卸任前继续推动其亚太战略的最后一攻。

作为首位美国在任总统访问老挝，奥巴马此行笼络人心的意味明显。这不得不让人想到4个月前

的越南之行。奥巴马宣布全面解除对越南武器禁运，满足了越南人对他的主要期待。

这一次轮到了老挝。其实，当年在越南开战时，美国在老挝也打了一场“秘密战争”，向这个国家投放了大约200万吨炸弹。化敌为友，拉拢一切可能拉拢的力量——这是奥巴马任内的一个外交思路。

自2013年起，美国每年都借东盟峰会会晤东盟国家领导人。2015年11月，美国推动双方由伙伴关系升级为战略伙伴关系。可以看出，美国在加大介入亚太事务的过程中，正越来越重视作为一支整体力量的东盟。然而，东南亚国家目睹了奥巴马政府亚洲战略产生的疑难杂症，也看到了美国介入地区政治后的矛盾。澳大利亚拉特罗贝大学的国际关系学教授尼克·比斯利指出，东南亚国家不希望在中美之间作出选择，它们也不会冒险公开与华盛顿建立安全联盟，“事实上，东南亚领导人唯恐美国针对中国实施遏制战略，他们认为，这样做会破坏太平洋地区的均势现状……还有很多国家担心，美国对亚洲的兴趣也许会在奥巴马政府下台后消失”。

亚太仍将是美下任政府战略重心

那么，奥巴马的亚太战略有多大的延续性呢？

这些年来，美国国内经济复苏缓慢、财政赤字居高不下、两党竞争趋于白热化。舆论普遍认为，如果要在亚太地区投入更多人力、物力，美国会有些力不从心。而在世界其他地区，中东持续动荡、“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扩张、与俄罗斯对抗加剧等问题，也正严重地牵扯着美国的力量，使其应接不暇。尤其是中东仍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占据美国大部分注意力。不少美国媒体近来也认为，美国是否会在亚洲持续加强其影响力，现在还要打个问号。

可以看出，奥巴马在其八年任期内都未能将“亚太再平衡”战略实现，而是留下了一连串“未解”且“无解”的问题，后任政府在此方面工作的难度恐怕更大。美国一些外交、军事、战略领域的官员或学者认为，“亚太再平衡”战略可能变成“美国外交史上最大的烂尾工程”。

当然，“烂尾”并不意味着美国会减少对亚洲的注意力。梳理民主党和共和党在7月党代会各自发布的新党纲，其中都将“应对中国崛起”列为美国面临的复杂挑战之一。可以预见的是，不论谁将在11月的大选中获胜，下一阶段美国政府制定的对华政策，可能都会将应对“中国崛起”列上议程，亚太仍将是美国外交的重点地区。

（摘自《国际先驱导报》2016.9.13，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