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明跋《关山积雪图》

□杨金国

文征明跋《关山积雪图》

□杨金国

跋《关山积雪图》 明·文征明 小楷 纸本 25.3cm×19.2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文征明是中国书画史上少有的全才之一，书则各体皆善（尤其最擅长小楷），画则山水、人物、花鸟无所不精且能开创新流派。恐怕，只有先于他的赵孟頫和稍后于他的董其昌可以和他并论。

在书法上，文征明是“吴门书派”的领袖。虽然在他之前，祝允明已经成为“吴门书派”之首，但他长文征明10岁，却早文33年去世，执掌书派的重任自然落到文的肩上。在绘画上，文征明又是“吴门画派”的杰出代表。“吴门画派”主要是“吴门四家”：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如果从身份界定，前两家是典型的文人画家，唐寅兼有文人与职业画家的特点，仇英则是典型的职业画家。前三家都兼善书，仇则未有书名。在文征明40岁时，其师沈周去世，他便成为画派的领袖，对宋元兴起发展的文人画在明代中后期的传承起了重要作用。文征明无论领袖画派还是书派，能够达数十年之久，除去他艺术修养和实践全面精深且年享高寿外，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一是他艺风纯正，交友授徒均不以邪道误人。二是他喜欢奖掖后进，甚至因爱其才而肯折辈相交。

文征明少时有些愚讷，十几岁时才“颖异挺拔”。由于家学的缘故，文征明自青少年时学习诗文书画便入手不凡。他19岁从沈周学习绘画，22岁从祝允明的岳父李应祯学习书法，26岁拜吴宽为师学习诗文。这几位老师都是当时的文艺精英，并且也同是祝允明的老师，所以，文征明与祝允明的起点是相同的。文征明一生以赵孟頫为学习对象，选择智永作为师法王羲之的跳板，进而广学晋唐名家，旁参宋元，最终以其不懈之努力成为领袖群伦的一代大家。王羲之书法包含欹侧和平正两系，平正一系，经智永到赵孟頫再到文征明而得以延续发展。纵观文征明的所有书作，都以平正的面貌贯通始终，没有造作与鼓努为力，故能沾溉后学。

与赵孟頫一样，文征明所擅长书体一为小楷，一为行草，而小楷是其最擅长者，当时名动海内。文征明小楷“清劲秀雅”，入手很高，从隋代智永《千字文》得笔法。青年时的文征明也和董其昌一样，都吃过书法不佳而影响科举考试的亏，于是在郡校上学时，别的生员日日无事游玩，文征明则“日惟临写《千文》，以十本为率。书遂大进。”然后参照赵孟頫而上追王羲之，达数十年之久，在其五十余岁后入翰林院做待诏时，又学习唐人欧阳询的小楷，在其60岁以后达到通化之境，至90岁去世，中间凡30年。他习书孜孜以求，八十多岁仍能悬腕写小楷，勤谨无已，实现了“人书俱老”的艺术追求。文征明的小楷精雅绝伦，充溢着浓郁的书卷气，其尖笔直入的笔法与从容悠游的书写状态，绝非一般因循守旧者所可比拟。他的小楷，是对明代中期前台阁体楷书的反叛，向学书者再次证明了取法乎上的重要性。

此作中，文征明所作楷文，是为王宠所作的《关山积雪图卷》的题跋。此跋向我们透露了三个消息：一是作画缘起，效仿古人雪景山水寄托孤高拔俗之意。二是此卷是文征明应王宠之请而作，是他与王宠交游的佐证与结晶。王宠（1494-1533年）也是吴门书派的重要代表，他比文征明小24岁，诗文书画迥出时流。文爱其才，折辈与其相交。可惜王宠英年早逝，只活了40岁。三是作画过程，从明嘉靖七年到嘉靖十一年，前后历时五年。按跋中所说“戊子”，当是明嘉靖七年（1528年），文征明时年58岁，王宠时年34岁。跋中款属画作完成时间是“嘉靖十一年冬十月”，即1532年的冬天，文征明画完送给王宠，第二年王宠就去世了。文征明在其53岁入翰林院待诏前，小楷主要法王羲之与赵孟頫。翰林院三年，他学习了唐人欧阳询，并且带上了宫廷书诰的影子，略显板滞，这也是时风使然。乞归故里后，渐次弃去旧习。按照文征明自检小楷60岁之前略显“滞弱”，84岁后“稍知用笔”来看，此件60岁以前的作品，在许多横画、竖钩、横钩等处的确有点弱，与他82岁时所书欧阳修《醉翁亭记》小楷的挺劲硬朗、毫无懈怠之笔不可同日而语，可以看出文氏是在小楷方面立志毕生成就自己的。因此作是画卷题跋，最见性情，随手信笔，无界格所限，字态大小多变，平正欹侧随势而生，笔意闲适，别有一番文人逸致。另，此作是文、王友情的见证，充分体现出书法“书以言事”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