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老城
2016-11-21
第一次去日内瓦是在2006年,逗留的时间很短——半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白天去了日内瓦大学公务,公务完毕正好遇见每年一度日内瓦市民的盛大假日——莱芒湖(Lac Léman,即日内瓦湖,我更喜欢莱芒这个称呼,其法语的发音听上去更浪漫)化装游行,主要是沿着勃朗峰码头街和洛桑大街的巡游。华丽彩车、奇装异服、行为怪诞,平生仅见。当时还追着花车拍了许多照片,可惜在苏黎世丢失了储存照片的数码记忆卡,巡游的情形只能依稀留在生理记忆的深处,不像记忆卡上的照片,可以随时调出来欣赏一番。
说起丢失记忆卡,还有一段小插曲。我们出访瑞士的最后一站苏黎世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左岸沿途有不少餐馆和酒肆,我们在一个深巷之中发现了一家中国餐馆,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而且招待是一个洛桑酒店管理学院在餐馆实习的中国学生。实习生是个上海来的小姑娘,工作很是辛苦,为了照顾来自祖国的异乡客,几个同事说再去吃一次,多给一些小费给小姑娘。我的记忆卡储存满了之后,取下来随手放到了系在腰间的小腰包里,腰包有两层,一层放硬币,一层放硬币之外的东西,一不小心,把记忆卡放到了放硬币的那一层,给小费时把记忆卡带了出来,掉到地上。等发现记忆卡不见,人已到了国内,那个懊悔和自责就别提了。我最对不住的是同事仓教授,因为他没有带相机,所以他在法国和瑞士的所有照片都在我的这张记忆卡上,而我竟把记忆卡丢失了!现在想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天定。做好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这次代价大了一点儿。
说起10年前的日内瓦城,由于逗留的时间太短,除了日内瓦湖的浩瀚、高140米的水喷注(Jet dEau)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化装游行之外,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记忆。
2016年6月的最后一周,我在联合国开会,下榻的宾馆距离湖边步行只需3分钟。工作之余,有了一点时间来了解这个城市。
日内瓦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城市,夏季时节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最适合步行。日内瓦还是一个国际城市,联合国所属许多机构的总部及不少国际组织的总部如红十字会就坐落这里,因此,各种肤色的人们在这里走动,各种语言在这里回响。各类国际组织分布在罗讷河的右岸,右岸属于新城。而真正的、历史的日内瓦,却在左岸的老城。
最早在日内瓦这个地方建立城市的据说是凯尔特人,后来赫尔维蒂人、罗马人、勃艮第人陆续成为这里的主人。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时期,因为接纳了叛逆天主教的法国人约翰·加尔文及其追随者,日内瓦变成了基督教“新的罗马”,加尔文也俨然成为“新教的教皇”,加尔文提出“因信称义”和“民主教会”思想,对西方现代化有着重要影响。在加尔文的影响下,日内瓦人于1641年建立了日内瓦共和国。这样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城市,一定是值得探寻和了解的。而这些历史和故事,就弥漫在日内瓦老城深邃的街巷之中和古老的建筑之内。
从罗讷河右岸过去,越过勃朗峰大桥便是老城。老城建在一个丘陵之上,丘陵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有着青铜尖顶的歌德式建筑,这就是圣彼得(圣皮埃尔)大教堂。这座始建于公元5世纪的宏伟建筑,在宗教改革时期曾是加尔文宣传新教教义的中心,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扩建,最终集希腊、罗马、歌德风格于一体,以今天的样子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出发之前,我做了一些规划,要去看看加尔文“革命”的圣地和欧洲启蒙思想家卢梭的故居。然而,日内瓦老城这样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所在,可以呈现的东西往往是超过任何规划的。卢梭博物馆位于格朗街(Rue Grand)40号,这种老城的街道一定是蜿蜒曲折、山穷水复的。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穿行在幽深的巷子之中,映入眼帘的一切是那么古旧,传入耳畔的一切是那么安静,仿佛一种时空的穿越,恍如隔世。一路爬坡,一路用已经生涩的法文问路,终于来到格朗街。抬头看见一个三层楼房的墙上有一个黑色的泥塑头像,头像下有一块古铜的牌子,上书“我们因此可以建构一门研究关于社会生活符号之生命的科学……我们称之为符号学(On peut donc concevoir une science qui édudie la vie des signes au sein de la vie sociale…Nous la nonmmerons sémiologie.)。”才想起著名语言学家、符号学的创始人索绪尔当年就是日内瓦大学的教授,他的名著《普通语言学教程》就是在日内瓦大学讲课的集成。原来我来到了索绪尔的故居,这是意外的收获!后来我才知道,老城建筑的墙上,凡是有这样泥塑人头像的地方,一定是某个历史名人的故居,而这样的地方并不少。
终于来到格朗街40号。这里是卢梭出生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陈列室,两层楼,地方不大,一楼相当于接待室,供门票及礼品售卖之用。管理人员是一个客居日内瓦的台湾人,我买了门票,拿上语音导游的耳机,来到二层。面积不大,四五十平米,陈设简单,共分为6个区域,每走进一个区域,耳机便自动响起,开始解说。别看这么狭小的空间,听完讲解也得花不少时间,因其狭小,展出的东西便不可能多,独具匠心的策展人便把重点放到语音讲解的内容上。我11点进入,出来已是12点过。说起卢梭,我知道他是作家、思想家,写过《爱弥儿》、《忏悔录》等影响深远的作品,他的教育理念还影响过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教育家杜威,杜威提出儿童教育的“自然生长”理论便受教于《爱弥儿》。但我并不知道,卢梭与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竟是毕生的死对头,他在盛名的巅峰突然离群索居,龟缩进自己思想和情感的空间,孤寂相伴,不容于世。
从格朗街出来,我便直奔圣皮埃尔大教堂旁边的加尔文会堂(Audidoire de Galvin)。宗教改革时期,欧洲的许多新教徒在本国受到迫害,便涉水跋山投奔“革命圣地”日内瓦,由于语言不同,他们就在这个会堂用不同的语言进行传道活动。会堂二三百平米,除了一架固定的管风琴,便只有12排活动椅子,极其简单。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场所,当年给了多少受迫害的人以希望和信念!
圣皮埃尔大教堂当然是要去看看的。如前所述,这里曾是加尔文宣传新教教义的中心。登上教堂的塔顶,可以全方位眺望日内瓦全景,只是登楼的楼梯狭窄、陡峭,上下要十分小心。
距离大教堂不远,有一个宗教改革国际博物馆(Musée International de la Réforme),系统介绍欧洲宗教改革及日内瓦新教活动的情况,有不少十分珍贵的文件和书籍,语音导游的讲解也非常详尽,对于搞基督教研究、特别是新教研究的人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在老城,与加尔文有关的还有一所学校,叫加尔文学院。我也曾光顾,但见许多家长带着孩子排队报名,所以没有进去打搅,故也不知其与加尔文之间的关系。
我还参观了位于老城的日内瓦艺术与历史博物馆,里面收藏的画作亦有不少名作,包括莫奈、雷诺阿、塞尚、毕加索的作品。
老城的博物馆还有许多,卢梭博物馆、巴尔比埃·缪勒博物馆、拉特博物馆、现当代艺术博物馆、小宫现代艺术博物馆、民族志博物馆、百达翡丽钟表博物馆,只是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无法一一参观,况且如果不是周末,博物馆一般开馆的时间都在下午两点,倘是上午开馆的,也在11点。
日内瓦老城虽然并不大,但中世纪的格局、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18世纪的建筑保留得十分完好,再加上博物馆众多,名人故居众多,让人感觉这里确实是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文化之城。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