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没有了烧烤还会有什么
2016-11-21李祯
李祯
夏天没有了烧烤还会有什么
李祯
我在学校已经待够了。上个星期我还跟舍友打了一架,这个星期一教导主任就不让我上课了。我跟他说,你让我滚回家吧,反正也没几天课了。
教导主任没有同意。他很惋惜的看了我一眼,朝着我摆了摆手,我就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出去之前,我还不忘记狠狠地带上了门,由于没有把握好力度,墙皮被震得脱落下来,掉进了我的衣领里。我听到教导主任朝门口走了过来,他显然对我的行为很不满,我很机灵,撒腿就跑掉了。
我只是把我舍友的鼻子打歪了,他就要停我的课,这不公平。我的舍友歪着鼻子去上课,这更不公平。我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案是舍友停课,我回家。可是,我不是该死的教导主任。我想回家,我早就想回去了。学校的生活乏味的让我想吐,我不知道除了睡觉,吃饭之外,我还能干点什么。
我感觉背部发痒,是那些墙皮搞的鬼,它们好像变成了苍蝇,在我身上爬上爬下。我就脱掉衣服,抖衬衫上的墙皮。一个姑娘正好冲我走来,他看到我赤裸的上身,就立马很鄙夷转过头去。又不是没见过,我不知道有什么好鄙夷的。等着她走到我前面,我大喊一声,嗨!她出于条件反射回过头来看我,我立马脱掉了裤子。她一下子愣住了,你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扭曲极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块去了。她大叫了一声“啊”就跑掉了。我心满意足的提上裤子。这个姑娘叫刘倩。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如果不认识她,我是不会脱掉裤子的,如果她不是我的班长,我也是不会脱掉裤子的。班长总是让人讨厌,就像地球是圆的似的,这是一个真理。
我回到宿舍,王昊鹏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我和王昊鹏是同道中人,我们除了吃和睡一无所长。我很喜欢这小子,因为他比我还能睡。我们宿舍的其他几个我就不说了,尤其是那个被我打歪鼻子的那个。我用手戳了戳王昊鹏的腰,他勉强的睁开眼睛,空洞的看着我。我看到他左眼眼角上有一粒眼屎,我本来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一下子又全忘了。我朝着他摆了摆手,让他继续睡。他嘴里轻微呼出一句“草”就闭上了眼睛。我闻到了他嘴里的韭菜味,那是昨晚我们一块吃饺子剩下的味道。
我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床铺上有一本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书写得太他妈棒了。可是,我翻了几页,就放下了。无聊的时候,我是不会读书的。当我无聊的时候,也只能发发呆,除了发呆我还能干点什么呢?我盯着天花板看,肮脏的天花板上有一只蚊子。我发现这只蚊子在逐渐变大,慢慢的,它就拥有了绿豆蝇般肥硕的体型。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翻身就滚下了床。它好像也被我的举动吓倒了,它突然停止了生长。我仰着头,瞪着它问道,嘿,哥们。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了,吓死我了。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也着实吓了一跳,它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只蚊子,现在却变得跟吃屎的绿豆蝇似的,这叫我怎么办啊?它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就安慰它说,你先别着急。你是不是从我们学校的化学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个大学是个理工大学。在这座学校里有一群化学系的疯子,他们整天拿着动物做实验,给动物注射一些奇怪的药物。我怀疑这只蚊子就是被化学系的疯子注射了药物,在化学实验室里逃窜出来的。它说,靠。我也想进去注射点药物啊,我想变成一只小白鼠,小白鼠可比我们蚊子漂亮多了。我问它,那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它悲伤地说,我不知道啊,可能是空气的问题,污染太严重了。说完,它又慢慢的变小了,小到肉眼刚刚能看见。这所城市污染确实有点大,晚上九点以后,你出去走几圈,眼睛都会被工厂里排放的化学气体熏得睁不开。
张可回来了,这已快到中午了。张可在网吧里待了一个通宵加一个早晨,他佝偻着腰,身上一股发霉的烟味。他的屁股刚刚贴上床板,就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老子今天差点被一辆婚车撞死。”
张可看了我一眼,他在等我的反应,我立马转过身去,不正脸对着他,我可不想搭理他。他看我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妈的,那婚车在大马路上开得快飞了起来,肯定是司机睡过头,误点了。幸好老子反应快,少迈了一步,不然肯定能把老子撞飞。就一辆破奥迪,司机还好意思冲我大声吆喝。你知道吗,我姐结婚时,是一辆加长林肯打头,后面全是奔驰,多威风啊。”
我最讨厌别人拿亲戚在我面前臭显摆,我宁愿找那只变异的蚊子聊天。我仰起头,那只蚊子不在了,它应该是飞走了。张可递过来一支烟,我没有接,我知道接了他的烟就要听他唠叨。我径直走出了宿舍。
我来到英语教室。我已经很久没来上英语课了,久到我刚进入教室,我的同学们都诧异的看了我5秒钟,好像我的出现把时空给打乱了,使时间静止了下来。他们安静的注视着我,这让我很尴尬,很明显,我来错了地方。我讨厌被注视的感觉,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一只马戏团的猴子。我可不想当猴子,我想立马走出教室,但是,那样的话,他们会更加诧异,我只能步伐僵硬的坐到了最后排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刘倩和王小宁坐在一起,她俩坐在第一排靠近讲桌的地方。确切地说,我一进来就发现了王小宁。我很喜欢王小宁,真的是很喜欢,喜欢到我都要为她做一个忧郁的诗人,我要在一张白纸上种一座小山,让她插满蒲公英。可惜,这个世界爱情一直很烂,她喜欢摄影社玩相机的一个家伙。我说过,我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在课上一看到她,我就觉得尴尬,虽然我没有追过她,这也是我不来上课的一个原因。我看到刘倩在王小宁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她是不是把昨天下午我脱裤子的事告诉了王小宁。王小宁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冲着我笑了笑。她冲我笑是不是她知道了?我是否应该冲她点点头,以表示我看到了她?
我的英语很差。差到每次英语考试之后都要补考,差到英语老师讲的东西,我一句也听不懂。当然我的其他科目也很差,但是,其他科目我能及格。我没有找同学传答案的习惯,所以英语老是挂。我不是清高,我只是懒,我只是不想厚着脸皮和同学打交道,那让我很不舒服。虽然补考也很不舒服,但比起说些奉承的话要好受很多。我听不懂,只能去透过窗户看学校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
马路上的车辆像一条条鲤鱼。它们在大马路上游来游去,穿梭不已,一会儿工夫,我眼睛就花了。我揉了揉眼睛,我看到学校内一个寸头青年在教训教导主任,这可把我逗乐了。教导主任笔直地站在赤裸裸的阳光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你在我现在这个位置,你仔细看,会看到教导主任像个小孩似的,手在不停的捻着衣角。请原谅我有点近视,我发现这个寸头青年竟然是个女的。因为通过她的呼吸,我看到了她若隐若现的胸。她的寸头真是酷极了,我喜欢短头发的女孩。她右耳朵上还打了一个耳钉,她简直是一个朋克女孩。如果你认识她,麻烦你告诉她,她不玩摇滚,我会为她感到惋惜。寸头青年把手伸到了教导主任的屁股口袋里,她麻利的掏出了教导主任的钱包。为了看到这个寸头青年的脸,我把头伸出了窗外。可能是这扇窗户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的原因,窗框都锈住了,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开它。当我把头伸出去时,我看到这个寸头青年已经扬长而去,她给我留下一个美好的背影。教导主任傻傻地站在原地,他的钱包也被丢在了地上,他和他的钱包像两个被遗弃的孩子。我很好奇教导主任和这个女孩的关系,女儿,私生子,还是被包养的情人?
英语老师打断了我的好奇。我不得不把头从窗户外面伸进来,像一只不小心被门夹了一下脑袋的乌龟,惊恐而又笨拙。英语老师提问了我一个问题,我选了三遍,三遍都选错了。正确答案是A,我却依次选了B,C,D。我没有选A,是因为我知道A不属于我。就像王小宁,她就是优秀的A,我只是个D。我发现被我揍歪鼻子的舍友正在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真想走过去,把他的鼻子再纠正过来。
除了宿舍,这个偌大的学校我还真不知道去那。我回到了宿舍,王昊鹏坐在床铺上,迷茫的不知看着哪里。他已经醒了。我用双手在王昊鹏的左右脸上来回轻轻地扇了几下,他没有反应,还是迷茫的不知看着哪里。我就蹲下来,跟他告别。我要走了,反正也停课了,我早几天回家,教导主任也不会知道。王昊鹏机械的点了点头,他又一下子躺在了床板上,这时张可的呼噜像庄稼地里的拖拉机似的,“哼哧”“哼哧”的响了起来。
我以为我的床上会长毛那。我看着我的床,床单平整的铺在床上,枕头和被子都很干净,很显然是我妈收拾过。其实,如果床上乱点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躺下去的,现在它那么干净,我就有点过意不去,我都不好意思躺下去。
我的突然出现,让我妈有点措手不及,她和我爸的生活节奏完全紊乱了。我妈在厨房里芹菜还没洗完,就去切豆角,大勺里的油早冒烟了。我妈为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她还特地去超市买了一瓶红酒。家里只有一个开啤酒的起子,我妈买的红酒,只能放在桌子上供着了。我听到我爸牙齿发出嘎吱的响声,他的牙可开过上百瓶啤酒,现在却派不上任何什么用场,只能为它以前的战绩嘎吱嘎吱的鸣不平。
我在家是待不住的,夏天让人躁动。我和超群,还有乃六经常聚在一起。大润发是我们的据点,以前我们三个老是在这里看美女,我们像欣赏一幅油画似的对路过的姑娘们评头论足。我刚要对一个穿着藏青色连衣裙的姑娘评头论足,就被超群拉走了。藏青色对我来说是种诱惑,我觉得它是一种妖娆的颜色。任何姑娘穿着藏青色的衣服,我都觉得性感极了。超群说我是个小变态。我不是小变态,我前世肯定是个画家,我对颜色敏感极了。
超群把我拉到了一个烧烤摊,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据点。羊肉串还没上,乃六就喝了起来。他很能喝。我喝的不多,因为我太瘦了,我他妈的身上全是骨头。我没有一个庞大的胃,王昊鹏有,他喝的也不多,但是,他能喝过我。每次王昊鹏嘲笑我酒量时,我就会跟他说,别跟我贫。你来张店,我有个喝酒不要命的伙计,十分钟就能把你喝趴下。乃六喝酒确实不要命,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他一口气干了三个小二,瞬间在我们十一中封神。
我自己开了一瓶崂山,羊肉串在铁炉子上嗞嗞地冒油。我挪了挪位置,炉子里冒出的烟老是向我这边飘,我都快被烟熏哭了。我看到超群哭了起来,烟可一点也没上他那边冒啊,他怎么还没喝就醉了?他咬了一口串,开始说了起来。
“我跟我女朋友分了。都快三年了,她就一脚踢了我。”
超群的女朋友是上海的,超群在上海待过2年,他和他口中的女朋友同班又同位,兔子不吃窝边草在我们超群的眼中是完全不存在的道理。现在,超群已经完全扎根在了张店,时间理所当然的轻易把他俩拆散。
乃六砰地一声把酒瓶放在了地上。他的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我看到他把眼泪硬生生的逼近了眼角里。乃六确实是条汉子,有泪不轻弹。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有什么好哭的。没想到,乃六只做了几分钟的汉子。一瓶啤酒又下肚后,乃六就跟着叨叨了起来,他明显是喝醉了,他才喝了3瓶崂山啊。
“草,我跟我QQ上聊得那个宁波的姑娘也掰了。”
超群干了一瓶崂山,走到乃六面前,他竟然给了乃六一个拥抱。对,你没有看错是一个拥抱,是一个惺惺相惜的拥抱。超群还对乃六说,不愧是兄弟啊。
乃六在超群的怀抱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此刻,乃六和超群沉浸在他们各自的悲伤里,他俩的悲伤像两条河流,最终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更大的悲伤。我喝了口啤酒,我不知道是否也应该哭一下,把我喜欢的王小宁告诉他们,以此表示我也是他们的兄弟。我说过,爱情总是那么烂,我不知道是否对爱情还应该信仰点什么,我怕它毁了我。我想安慰下他俩,毕竟他们是我的发小,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多么想他们是两个陌生的人啊,那样我就可以转身离开了。我讨厌安慰别人,因为安慰的那些废话连个屁都赶不上。我举起我的酒瓶朝着乃六和超群示意了一下,我就干了。我也只能喝完我酒瓶里的啤酒了。现在他们两个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
他们不知道,我多么想带着他们去大润发看美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