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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远

2016-11-21刘蔓雨

剑南文学 2016年24期
关键词:绵阳乌云寝室

□刘蔓雨

目送远

□刘蔓雨

又是除草机的电机声。很意外,我对这烦懑的巨大声响并不陌生。或许从没在意它,它也未发怨而赌气不来,依旧按着我不清楚的周期做着自己“突突突”的工作。草又长了,它没有如白居易所预期的“一岁一枯荣”,而是长了又剪,剪了又长。一年了,草还是初来时的寸板高,听除草机声音的人却经历了无声的“枯荣”。

岁月似乎清瘦了不少,不然为什么没有阻挡我从它腰际望向一年前的目光?

十个月前,赴命运之约,我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了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城市——绵阳。一路忐忐忑忑,但感觉身体、心脏是膨胀的,被呼之欲出的熊熊火焰、灿烂灼烈的阳光所填满。

是什么时候飘来了几片阴郁的乌云呢?它们拉下了厚重的雾帘,将我一层层包裹住,尽情地让雨水往我身上倾洒。雾帘遮盖了阳光,雨水浇灭了火焰。

傍晚,寝室已全打理好,我们一家三口开始在周边镇上闲逛。这个时候,乌云已悄无声息地盘旋在我头顶,它在心中叫嚣着,它盯着我们吃饭,瞪着我们聊天。如果它的目光是一根针,那么我此时已被戳的千疮百孔,却迟钝、麻木得只感觉到一丝酸软。

饭毕,父母在车站目送我坐上返校的公交车,他们准备在小镇上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家。

坐在靠窗的座位,眼底好像有一笼小笼包,噌噌地冒着热汽,快要溢出眼眶,眼眦都被蒸汽烫红。但望着目送我远去的父母,看着他们弯起的眼睛,眼角却凭着理智翘起。

慌乱,无力,但还是微笑。不知是车上的人佯装镇定,还是站台上的人努力安心。

车开走了,松了一口气。感谢来临,一个人的绝望。

人生难免要享受孤独,大学便是独来独往的开始。我的心空荡荡的,一切都要从绵阳这个陌生的城市,寝室这个熟悉的角落开始。现在,我除了孤独,一无所有。

惊雷过后绵软的细雨才缓缓出来。事情似乎有了些转机。妈妈告诉我,明天爸爸生日,让我劝劝爸爸能不能再待半天,过完生日再走。进展很顺利,得偿所愿。我猜,爸爸应该也难过吧。

这一天,老天不争气地下起了雨,我感觉这雨是给我下的。

中午我们走到一个吃我们自贡有名的鲜锅兔的店,进店之后发现老板果然是老乡,但吃了一块又一块,也吃不出故乡的味儿。明明是九月份,但这一天出奇的冷,凉风飕飕地往胸口刮。

雨越下越大。

没料到这几天会下雨,所以我们三个人只能勉强地撑着我带到绵阳用的两把伞,分开的时候伞也要一并由我带走,于是我们一路来到客运站。又是傍晚,车站却不同,但都充斥着一股离别的伤感气息。爸爸先进了候车厅避雨,妈妈执意要看着我上车。我坐在能遮风避雨的车上,膝上放着两把伞;妈妈站在枝叶繁茂的树下,总有雨滴不断滴在她脸上、身上。

比昨天还糟糕,此刻我已不能直视窗外了,眼前模模糊糊,看什么都不清楚。我根本不敢看她,也看不清楚她,更不愿去想象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的脸上一定布满了流动的水珠。

车停了很久很久,有我十八岁的人生那么长,够我重活一次了。直到车子启动,我也没敢看她的眼神。不敢放声泣,恐惊车内人,我只能任眼泪纵横驰骋。妈妈穿着黑色的欧根纱裙、双手互相环抱着站在垂雨的树下目送我远去的场景,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了。

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一年,我从开始的以泪洗面,到整日浑浑噩噩,再到如今正常的生活,不是习惯,是在适应。习惯是情愿的自然而然形成的,而适应则是被迫去接受。两者的相交点就在故事的终点——结果是一样的。一年的适应,我坚信在第二年、第三年总能成为习惯。若是习惯了,也就不苦了。

目送的人与远去的人都是无助、无奈、无能、无力的,我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但那段时光却好像被拧开了泪水的阀门,拼命往回拧都无济于事。只能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哭,哭过了,还是得上路。

(绵阳师范学院文15.2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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