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周青的人物性格——从长篇弹词《玉蜻蜓·文宣荣归》谈起

■吴斌

论周青的人物性格
——从长篇弹词《玉蜻蜓·文宣荣归》谈起

■吴斌

传统长篇弹词《玉蜻蜓》是一部描写苏州本土人物与事物的作品。其中的普通小人物极具特色。本文选择了书中性格较为突出的人物周青作为论述对象，从选回《文宣荣归》入手，结合其他相关情节浅析了其人物性格特征。再从周青身上透视出此类人物的性格特色。

弹词 《玉蜻蜓》《文宣荣归》周青

在长篇弹词《玉蜻蜓》诸多人物中，除了金大娘娘张秀英、金府总管王定、张国勋、徐长珍、徐元宰之外，周青这个小市民形象的角色在全书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很多事件都由周青作为铺垫、对比、衬托。而且周青这一小人物在全书中显得十分滑稽，给全书增添了不少轻松。周青的“肉里噱”是其人物的特色之一，他可笑、滑稽的表演能引人深思。这些都与周青角色的性格分不开，由于他具备其他角色所没有的个性，才使其成为一个小人物中的“大角色”。

《文宣荣归》中文宣毋庸置疑是一个核心人物，但是周青这个配角也起着重要的衬托作用。一开始周青与妻子陆小娥“打食品”的一段噱头百出，使周青的夜郎自大、得意忘形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青第一个评价的是“鲫鱼塞肉”，他嫌周陆氏鱼煎得不够透。我们从周陆氏的话里可以看出，鱼已经不能再继续煎下去了，再煎皮都要焦了。这说明周陆氏已经把鱼煎得很到位了。周青对第二道菜肴“金银蹄”发表的意见时起先说“金银蹄就吃口汤！”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周陆氏把汤烧少了。可是当周陆氏不甘示弱地说：“汤勿是蛮多啧！”，周青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话锋一转：“忒多哉！奈叫我跳下去霍浴啊？！”这几话前半句明显是为自己在找借口，而后半句则是讽刺周陆氏。这从一个侧面表露出周青是一个不肯直面自己错误的人。最后周青指责周陆氏不该买南腿，南腿嵌牙齿，显得周青没有身价。在这里我们可以来想想，周青虽然在苏城首富金府任职，可是说到底还是一个仆人的身份。他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我们从此处不难看出周青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容易得意忘形的人。但是又映衬出他很知足。

那么为什么周青要对这些菜肴评头论足呢？这无非要通过自己对菜肴的讲究，故意“摆谱”来证明自己是有身价的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桌上的菜几乎没有一个是周青所满意的。我们可以想一想，周青的出身是一个仆人，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穷苦劳动人民，有口饱饭吃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再讲究属于可有可无的“副食品”的菜呢？但他现在虽然依旧是仆人的身份，可是因为有了外快，手头有了余钱开始讲究吃喝。正所谓“温饱思淫欲”，虽然周青讲究吃喝并不是在追求奢华浪费或者那种纸醉金迷的“淫欲”。在今天看来手里有闲钱，让自己过的好一些，力所能及的享受未尝不可。可是在当时的社会，“勤俭”是一种风尚，并且当时所谓的“勤俭”，多少带有财迷的感觉在里面。故而周青这种生活在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下是不可取的。由此可以看出，周青是一个很张扬，对世俗的看法不屑一顾的人。依照当时推崇低调的社会环境，周青这种张扬的人是会受到大众的指责的。

周青与周陆氏争论“南腿”“锡腿”的一段对白也值得关注。

周 青（白）：家主婆，格南腿奈去买俚啥体？

周陆氏（白）：吊吊鲜头呀！

周 青（白）：吊鲜头啊？家主婆啊，南腿嵌牙齿格！

周陆氏（白）：嵌牙齿啊？

周 青（白）：哎！要买么就买锡腿！南腿勒，家主婆真叫别人勿曾看见哦，看见仔要讲闲话格呀！说起来：“哦哟，格周青近来弄勿落，勒吃南腿！ ”坍台格！

从这段对话我们不难看出周青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这是明显的“咸鱼翻身”的表现！同时也说明了周青是一个没有信心的人。他的虚荣心也展露无遗。其实周青有什么值得骄傲、摆阔的呢？我们就从金府来分析。金家是苏城首富，金张氏翻造花园的一座假山就足足用去两万两银子。后段 《父女相争》中，金张氏从作古的公婆房中翻出遗失在里面的金子也要几十两，银子有几百两，古董玉器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对周青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苏婆献计》中描写金张氏喝粥的场景也值得一提。金张氏喝一碗粥的小菜就要有：油爆虾、熏鱼、海蜇皮等，用的是一双象牙筷。早餐有：参汤、燕窝、白木耳、鸡油蟹粉小汤包。一顿饭要十几样菜肴。而周青不过几样家常菜而已。可能有人会说毕竟金张氏是东家，仆人怎么能与其相提并论呢？那么我们就从金府的仆人中找一个来与之做比较，金府的总管王定。此时的王定因为两个儿子都已经考中了举人，所以是“封君”老太爷的身份了，称道老太爷，已经跻身于乡绅之列。他的两个儿子也有入仕为官的资格了。而周青呢？依旧是为金府看门的。那么是不是周青井底之蛙，不知道这些呢？绝对不可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吃着一锅饭，周青对这些比谁都清楚。所以说他炫富，说到底无非是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这里的周青与阿Q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

周青鸡蛋里面挑骨头，就是为了显示出自己现在是“有钱人”了，并且把自己的“无理取闹”归于妻子“难说闲话”。先把妻子周陆氏放在错误的地位上，来为自己要进行的挑剔争取有利的地位。从这点也证明了周青对于这些士大夫阶层眼里的小事或者再正常不过的事很在意。也就是说，周青不过是一个追求世俗生活的十足小市民。

周青还有势利的毛病。这一毛病在文宣叫门时显露无疑。周青误以为叫门的是外地逃荒至苏州的“叫花子”，故而让其再走一家。文宣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再唤门。周青便拿鸡毛掸子出门来打叫花子，这时的周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看见门外的文宣是旗牌官打扮马上变成低头哈腰，十分恭敬的样子，把鸡毛掸子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此处也证明了周青十分圆滑，精于世故。当文宣问周青是否认识自己时，其实周青面对从骨子里发生了根本转变的文宣完全不认识。但是为了顾全双方的面子胡乱应承“认得认得”。当文宣追问周青自己到底谁时，周青表现得十分沉着而又幽默，反复回答了几次认得并在最后用“烧仔灰也认得”来与文宣周旋为自己考虑怎样回答争取时间。

终于周青从文宣旗牌官的打扮上找到了突破口，他想来人称自己“青哥”一定认识自己。而与自己有过接触的旗牌官，就只有金大娘娘与父亲张国勋同庆九十时前来拜寿的苏州府台大人身边的旗牌官。从这里我们显然可以再次看出周青的圆滑与精于世故。但是在弄清楚文宣的身份以后，周青显露出了其最可贵的“重情重义”的性格特征。

当文宣说出自己的姓名时，周青连着几遍让其再说一遍，将其期盼文宣归家的强烈渴望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当最终确定眼前就是自己以前朝夕相处的弟兄文宣时，周青打文宣一个头皮的动作与一声“奈格臭贼”，也说明了他高兴的程度。

前面分析周青“精于世故”时说道，他与文宣东扯西拉的敷衍什么“橄榄”、“枇杷”、“烧成灰都认识”。可是现在却热情异常。有人会问：是不是因为文宣不再是以前书童的身份了，而是金山卫三品参将大人呢？我们可以看一下。这时周青还不知道文宣做官，以为他就是一个旗牌官。同一身份，不同的态度足可以说明周青的热情不是出于文宣高发，要溜须拍马，而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表露出对旧时同伴归来的欢迎与喜悦之情。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周青是一个具有诙谐、善良、重感情、善于生活的小市民形象。如果说要找出周青反面的性格特征，那么就是其精于世故。可是周青精于世故的性格特征十分符合其大户人家“门公”这一社会角色，并且他的精于世故并不是用来做损人利己的事，只是出于保护自身的利益。所以说周青就是一个最普通但是最伟大的劳动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