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颜治强的《东方英语小说引论》
2016-11-19沈艳燕
内容摘要:《东方英语小说引论》以卡其鲁的思想为指针,梳理和论证了“东方英语文学”这一概念,将英国人抛出的“英联邦英语文学”和美国人抛出的”英语后殖民文学”撇开,径直从东方出发,研究英语文学作为民族文学在南亚、西非和东非等地区的生成和发展。这本书的用处在于,对于东方文学界来说,它讲清楚了英语的作用,对于英语学界来说,它讲清楚了东方的地位,从而为我们开辟了系统研究东方英语文学的道路。
关键词:《东方英语文学引论》 民族文学 创新
2012年“五一节”后,各大书店的英语书架上出现了一本标题别致的图书——《东方英语小说引论》(南亚、西非、东非卷)。说它别致,因为迄今为止,人们通常认为英语文学都是西方创造的,东方人只是学习和欣赏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东方有人用英语写小说,而且足以立论,不能说不是奇怪的现象。是谁敢于这样标新立异,并且找到材料写出一本专著?原来是20多年来专门研究“改变了东方的和被东方改变了的英语”的颜治强教授。
要说明《东方英语小说引论》,首先需要了解作者的学术思想来自何处,以及立于其后的事实依据。而这些都可以在其十年前推出的《世界英语概论》中找到。该书依据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研究之父卡其鲁(Braj B. Kachru)的思想,不仅从外因,即英美要输出,而且从内因,即东方要输入审视英语的世界化过程,来研究英语在东方的传播和使用,从而破除了广泛流行的被迫接受论。此外,它还借助各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展示了英语在东方的功能和形态变异。与传统的英语研究对应,从学理上讲,世界英语研究也包括语言、文学、教学三方面的内容。在用《概论》完成了对语言的清理后,颜治强立即进入文学,希图揭示“英语文学怎样在东方生成,并且成为一些国家民族文学组成部分的。”(颜治强,2012:5)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中国大陆对西方英语文学已经有相当全面和深入的研究,而很少有人意识到东方英语文学的存在。又经过十年磨砺,他终于推出了《东方英语文学引论》。
著作的创新之处首先在于提出和论证了“东方英语文学”这个概念。之所以提出这个,有多方面的原因。第一,我们所说的东方,有时候指中国,有时候指亚洲,有时候指亚非,有时候指一切发展中国家,词语本身模糊不清。受此影响,常人所说的东方文学,实际上是坐井观天,以中国取代东方;学者所说的东方文学,通常只限于亚洲,把非洲和南美置于方外,或者不言而喻地送给西方。第二,在与英语文学有关的三个大概念中,“英联邦文学”一说反映了英国维系帝国的思想意识和决心,“后殖民文学”一说反映了美国颠覆英联邦文学的意志和图谋,“新英语文学”一说虽然突出了东方,边界却不清楚,而且有过分突出语言的嫌疑,不太为研究文学的人们接受。第三,在全力向西方学习的大陆,由于英语系不研究东方,致使由他们引进的后殖民文学研究脱离了正轨,缩小和蜕变为对西方少数民族英语作家的研究。由于人口基数大,英语从业人员多,对莫里森的研究超过对整个非洲英语文学的研究,对汤婷婷的研究做得比美国本土研究者还多。按照计划,《引论》研究的对象国散见于亚洲、非洲、美洲和大洋洲,突破了传统的东西方界线,但是均有曾经被征服、现在正发展的特征。虽然情况这么复杂,然而作为学术概念,新的提法必须简洁。在重新学习《共产党宣言》和马克思殖民主义双重使命说的过程中,作者发现,在英美推广英语的表象背后,实际上站立着资本主义建立世界生产和世界市场的努力。在这个过程里,世界被分割为作为征服者的西方和作为被征服者的东方。这样一来,提出东方英语语言和东方英语文学就能成立了。然而,对于非著名学者是否可以提出大概念,学术界的思想还没有完全解放。这就促使他借季羡林先生“《东方文学简史》序言”中的一段话开道(“列宁多次使用的‘东方民族的概念,也是指被压迫的民族而言。解放以来,我们常常把现在所说的第三世界,都称为东方。文学是不能脱离政治的,但我们现在使用的‘东方文学这个名称主要是一个地理概念,是亚洲和非洲文学的总称。”(陶德臻,1985:2))从而既打出了东方英语文学的旗号,又于不言之中把世界英语文学一分为二。
当然,东方英语文学一说要成立,必须有自己的本质特征。为此,序言首先指出英语在有关国家起了类似于普通话在我们中间的作用。在此基础上,英语文学成了民族文学的主要形式。所以我们去研究它,“关键问题不是向西方寻根问祖,而是研究其在东方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颜治强,2012:3)重在说明东方英语文学与西方英语文学之异,而不在其同,不仅揭示东西方之异,而且还要揭示东方各国之异。根据这种思想,《引论》的选材也颇有特点。第一,坚决把移民排除在外,因为本书所说的东方英语小说,不是跑到西方去对东方指手画脚,而是东方人在东方写东方。第二,不以获得的奖项,而以与民族生活和文学的关系选人,并且将其具体化为“第一,他必须生长于斯,至少熟练掌握一种当地语言,对民族文化有直接的感受;第二,有民族主义的思想,是在国的爱国者,而不是去国的爱国者;第三,他既是本国最早,又是持续不断发表作品的人;第四,其创作足以代表国家的最高水平,引发了足够的研究,可为当下所用和后起学人接读。”(同上:26)这样一来,印度英语文学三大家才得以集体亮相,作为黑人家园的西非和东非才得以把长期被白人主宰的南非挤到后面去。
从接续《世界英语概论》这点可以看出,《引论》的作者雄心勃勃,力图全面清理广大的东方的英语小说。这样搞的困难在于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读文本,从而会使人去寻找捷径,致使最终堕入空疏。意识到这种危险后,为了既有史论的格局,又有文论的信实,颜治强做了这样的剪裁:每个国家都只谈一点,不及其余。而对于选定的作家,则通读通解,“逐一梳理作品的主题、内容、结构、风格和语言,既自明其事,以思考其理,也伴随读者赏析,知其初始。”(同上)全书只说了5个国家的7位作家,好像不闹热。然而,当我们看到做一篇博士论文通常只通读一个作家时,就知道作者为此费了多少心血。除了通读,作者也不回避大问题。比如,为了解决非洲作家中用英语还是用民族语言写的争论,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并且结合创作实践,最终判明恩古吉为错误的一方。因为费时太长,该项目也有遗憾,不得不把原计划截为两半,将南非、加勒比和南太平洋地区留待另外一卷。
这本书的用处在于,对于东方文学界来说,它讲清楚了英语的作用,对于英语学界来说,它讲清楚了东方的地位,从而为我们开辟了系统研究东方英语文学的道路。既然东方英语文学是业已发生的事实,我们的任务就不是站在旁边指手画脚,说它这也不该,那也不像,而应该面对它,研究它。《引论》的贡献就在于打通了这种联系,明确了东西两界人员的任务,使双方都能够参与这种研究。除此之外,它对英语专业的人员还有一个用处:显示了英语的民族性变异,或者说方言化趋势。可能是受单语和普通话语境的影响,对于英语,大陆学界往往只看到其上层变体,即趋同的一面,忽略了下层变体,或者方言化的一面。其实,英语上下层变体的差异早就在英国和美国的作品中反映出来,至今仍然借助拼音文字的方便大行其道。只不过作为教书的,我们这些研究人员麻木了。如果把这个拿到由东方的各种变体写成的作品中去看,更可见趋同与趋异的矛盾运动。因为考虑到这点,此书从经典文本中不加翻译地直接引用了一些语段。其中最为精彩的是202页上对尼日利亚作家阿契贝的引用和分析。
虽然重在消化和引进,但是在直面全局的同时,《引论》也敢于冒天下先,提出外国学者没有的观点:“由于诸多因素,比如人口、语种、宗教、文学趣味,的交互作用,英语文学创作在东方呈现为一个连续体。就承担的文化责任而言,处在最上面的是加勒比英语区。在那里,所谓书面文学就是英语文学。其次是黑非洲的英语区和南太平洋英语岛国。在那里,英语文学是民族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而在南亚,英语文学为民族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于在东南亚国家和我国的香港特区,英语文学创作要么处于其它语言文学之下,要么尚未产生……印度和尼日利亚英语文学之所以强盛,关键在于人多,对别国依赖小。而用此衡量,加勒比和太平洋岛国英语文学反倒显得脆弱,与其说是国别文学,不如说是地区文学,与其说是地区文学,不如说是东西方双栖文学。”(同上:14-15)提出连续体,指出加勒比英语文学的双栖性,无疑都是新观点。
笔者与《引论》的作者同事,而且参加了他创办的研究所,目睹了他鞠躬尽瘁从事和推进这一研究的全过程。我们强烈感受到,这是一个始终把东方放在心里、眼光朝着人类未来的英语学者。他的新书无疑是其学术思想的最好证明。
参考文献
[1]陶德臻.《东方文学简史》[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
[2]颜治强.《东方英语小说引论(南亚、西非、东非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2.
项目支持:浙江省外文学会专题研究重点项目《南非英语文学的叙事策略与历史表征》项目成果,编号ZWZD2015002;湖州师范学院校级科研项目《南非英语小说中创伤历史的书写研究》项目成果,编号2015XJWK09.
(作者介绍:沈艳燕,湖州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南非英语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