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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魂

2016-11-19静子

文化月刊·下旬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潘玉良秀峰才气

我喜欢书画,尤其欣赏灵秀娟美的佳品。日常交往的女书画家多一些。

张秀峰,无疑是其中最有才气、最勤奋的一个。但相对于她的才气和勤奋而言,却又是最籍籍无名的一个,这种反差,从认识那天起,我就思考着其中的原由。

说实话,在第一次看到张秀峰的作品前,我几乎没有听过她的名头,尽管在古城的圈子里她已小有名气,是典型的实力派画家。我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人,和王文英、苏泽立、韩宁宁、朱乒乓等京城书画界知名的老师有过这样那样的交往,甚至和大家林岫也有过一面之缘。就算是本地的书画家也认得几个,譬如早年的索凡,后来的白羽平、高英柱、李渊涛、冯少鹏等,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些交情。但有关张秀峰的书画,好像只在友人曾强的画评中瞥见过一点影子,已十分模糊,仅此而已。

真正的认识,是她书写了我发在微信朋友圈的几首古体诗词。一看,我非常震惊,那草书的流畅、章法的气韵,乃至于字体的功力,是我所见过的最养眼合意的草书佳作,很喜欢。她答应再写几遍,选满意的送我。她似乎很忙,终于如约在她的画室见面。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清瘦的女子,满脸风尘,略显疲惫,她说,刚从棚户区书画教室赶回,有三四个学生,招生状况并不如意,本想撤摊,又于心不忍。就是这市里小小的画室,也是经营惨淡、勉强维持。她絮叨着,有些拘谨,更像一个快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家庭妇女。画室窄逼,周围很嘈杂,不时传来做框子的电锯声,走廊人来人往。我不理解,这么雅韵的书画作品,她是如何静心创作出来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视而不见,说说容易,做起来真的好难,是一种高深的修为境界。我欣赏着墙上的挂画,有长卷,有条屏,还有一些小品,比之她的书法,似乎更高两个层次。果然,她是专攻国画的,山水画颇得宋人明人遗韵,和我熟悉的几个男画家作品相比,真的所差无几,但卖价只有人家的十分之一不到,出货频率更无法相提并论。谈到最后,她忽儿英气勃发,低沉而坚定地说:“画,卖不了也画,画。”那一刻,英气中显现出逼人的才气,女书画家特有的气韵展露无余。我很受感染,说了一些青山遮不住之类励志的名言警句,并答应为她写一篇书画评论。

然而激情消隐,真要动笔,却空空如也,几次提起笔又几次搁下,一晃半年多过去,我失言了。这在我是很少的,受人琼瑶,却无桃李回报,夙兴夜寐,愧疚难安。之后有过几次见面,我无以言表,很感尴尬。她似乎忘记了,总是微笑着,热情依旧。

但我很不好意思,心底一直记挂着,又不想凑合了事。

日子一久,还真有些淡忘,或自我原谅式的推诿。今年春节后,购魏碑及篆帖时,顺便购了套民国才女自述自画选集,读着,赏着,我又联想到张秀峰的书画,以及欠下近一年的文债。

其实,抛开背景、环境、际遇等,单就才华和勤奋而言,张秀峰和大画家潘玉良有得一拼,和陆小曼、苏雪林、凌淑华完全可以媲美。我由此又想到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有关潘玉良的画传《画魂》,忽儿整体通透,如琥珀水晶,晶莹通达。张秀峰出身贫寒,从小受家庭熏陶,自学成才,能青出于蓝已属不易,后受环境所限,无法走得更远,却依然怀有不坠青云之志,尤其难能可贵。假以时日,终会像齐白石、陈翠儿一样大器晚成。我就想,倘若陆小曼没有天生的丽姿,凌淑华缺少众多大师的栽培,苏雪林没有家传,是绝难取得那些书画成就,以及名花一般的名气;而潘玉良倘若不是得遇潘赞良先生的慧眼和刻意栽培,真的会隐淹红尘,多一个并不出色的青楼女子。是的,张秀峰是没有陆小曼、苏雪林的家庭才貌,也缺少名家大师的指点推荐,甚至不会有潘玉良的幸运际遇,从小,乃至于至今,一直勤勉地自学,苦苦地求索,消廋的肩膀还挑着生活的担子。但她笑对人生,坦然地挑着,并孜孜不倦执著地追求着自己儿时就热爱的绘画事业,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会像潘玉良大师一样,找到自己的画魂,立于人才辈出的民国大师行列而丝毫不逊色。

我并非信口开河,也不是随便溢美。张秀峰的确具备这样的才气和实力,所欠缺的是炉火纯青的锤练和芝麻开门的际遇,或许还有一片精美的舞台。自古草书就由男人一统天下,女书法家如凤毛麟角,即使在名家辈出的民国时期,沈尹默、于佑任等誉满书坛,才女书法家张默君草书虽有索靖、宋仲温的风度,也不过占据着边角一席之地,根本无力与男性抗衡。到当代,女性从各领域脱颖而出,不让须眉,在某些领域甚至独占鳌头,草书书坛也不例外,以草书行的女书家多了起来,如我喜欢的孙晓云草书、胡秋萍草书。但就整体而言,从力度、创新、厚重等方面,还是缺少沈鹏、王镛等扛鼎领军式的人物。由此可见草书之难、草书之不易,而张秀峰避易就难,已属个性,且达到一定功力,尤其难能可贵。我的古体诗词,不用说草书,就是用我较熟练的行书,写了几遍,没有一次满意的。而张秀峰上手就写得别具风味,没有一定的草书功夫和灵性是绝对不可能的。张秀峰的淡墨山水画,我不止一次细品过,可谓清雅淡远亮丽,深得宋人院本传统,又有意无意地继承了元明诸大家的文人画风,向往靠近古典规模的法度中,多了清逸风怀和细致的情愫,超逸出尘中,又多了一分乡野烟火气味,很值得品味。

自然,欣赏之余,犹感不足,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一时又琢磨不透。近读《潘玉良画传》,联想从前看过的《画魂》,似有所悟。无论书法还是绘画,骨肉气韵固然重要,缺一不可,但倘若缺少魂,一种无形而形而上的灵魂,就会像一个平庸的人,流于芸芸众生,始终无法鹤立鸡群,再笔墨精熟,也不过是一个匠人,最多是一个三流的艺术家。多年的苦苦追求,张秀峰似乎已意识到追魂的重要,以及自身的不足,开始有意识的求索。然而,又谈何容易,得来全不费功夫,那是水到渠成的偶遇,也就是王国维所比喻的艺术境界:“蓦然回眸,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觉得,张秀峰应该一边补修内功,具备更深厚的法度,一边从自己得天独厚的环境中发掘更浓郁的烟火味,倘若有一天得遇大师指点一二,豁然开朗,找到了画魂,如是,前途真的不可限量。

昔有和氏璧,璞玉无人识。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得云云,的确也属常情。张秀峰似乎就是一块璞玉,外朴内秀,灼灼其华,需要内练,更需要外琢。但这种事是急不来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成功离不开天才和勤奋,也需要一点点运气。

真心地祝福张秀峰,早日找到画魂,体魂合一,成功。

静子:男,山西省作协会员,在《中国铁路文艺》《阳光》《散文百家》《山西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黄河》《福建文学》《读者》《延河》《长春》《厦门文学》《都市》《佛山文艺》《雨花》《北方文学》《澳门文学》《黄河文学》《奔流》《鸭绿江》《椰城》《当代小说》《金山》《北方作家》《牡丹》《五台山》《东京文学》《小品文选刊》等刊物发表过散文,有作品入编散文选本,出版散文集《乡村拾遗》《镶嵌在记忆深处》。散文《大地物语》获福建文学五店市散文提名奖、散文《村庄史》获第二届蔡文姬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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