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宴（外一篇）

蒋雪晴

“夜雨剪春韭”，诗圣杜甫的一句诗，使韭菜成为经典，诗圣的点染，使韭菜脱颖而出，让我想象万千，韭菜的绿，是最正宗的绿，让我感觉到绿意深深。还听诗人车前子谈论过：“一到春天，吃也绿油油了。一年四季都有它，美滋美味韭菜宴。”在我看来，韭菜还不止这些，它带给我的还有沉甸甸的爱和回忆。

在我的记忆中，在老家乡下，我们家种的蔬菜中长得最好的菜就是韭菜了，因为我们全家都喜欢吃韭菜。还有就是我老爸一直认为，韭菜是最好的菜，既是荤菜又是素菜，最重要的， “韭”和“久”谐音，象征着长寿、长长久久，就寓意着勤劳长久，反映出最朴实的愿望。

“夜雨剪春韭”，韭菜入诗了。在我心中，最有诗意的应当是韭菜，韭菜是春天的真谛。“清明来了吃韭菜”，那时我常问爸：“今天我们烧了几道菜？”老爸总笑着；“9道菜！”回家一看就是一道韭菜炒鸡蛋啊，老爸解释说，韭菜韭菜9个菜啊，原来“9”和“韭 ”谐音啊。

最绿的是韭菜。老爸最会侍弄菜畦，韭菜又最好侍弄，不娇贵，我们家韭菜长的哪个好啊，天天吃，吃不掉，只好送东家，送西家，左邻右舍笑嘻嘻。清早，老爸总是割一堆，绑成一把把，悄悄放在人家的门口。那新鲜的韭菜绿带着点露珠，鲜嫩得像小娃的脸，忍不住去摸一把。

韭菜是个宝，吃它好处多。我小时候爱吃它，却还不知道它是药。邻居家的小毛调皮，不小心吞了一只铁钉到肚子里，大家在着急时，老爸割一把韭菜，很快炒了一盆，小毛吃了，好像是魔术，就把铁钉携带出来了。

春初早韭，清炒，也炒鸡蛋、炒肉丝，或与豆芽、豆腐丝之类共同素炒，一道道都是最科学、最好吃的美味小炒。特别是用韭菜炒螺蛳肉，每到三伏，老爸总喜欢带着我们到村前的小池塘里摸螺蛳，螺蛳用清水养好，养出小螺蛳，在清水里煮开，倒在脚盆里，我们围坐一起，用缝衣针或锋利刺枝，挑螺蛳肉。许多时候，我们是一边挑一边吃。新割的韭菜，配以挑剔好的珍珠大小的螺蛳肉，大火烹炒，端上桌时不仅色彩诱人，而且香气扑鼻。在我看来，这是一道很完美的南方乡野小炒，也是我们家乐此不疲的最佳菜肴。

记得作家洪烛描绘到：既有泥土的味道、春雨的味道，夜色的味道，还增添了河流的味道。就凭这道菜，能不忆江南？江南的春天不是最漫长的，却算是最鲜嫩的，是春天中的春天。我好喜欢这段文字，因为我又闻到了韭菜香啊。当然，还有老爸的拿手菜——韭菜河蚌汤，老爸深入河底，摸几只河蚌，剖开，鲜美的河蚌肉配以翡翠似的韭菜，集美色与美味于一体。

韭菜，也会开花的。花是白色的小碎花，虽不耀眼却也灿烂至极，不卑不亢地展示着至极的美丽风姿。据说五代杨凝式，是自唐代的颜柳欧褚到宋代的苏黄米蔡之间的一个过渡人物，他收到友人赠送的韭菜花，立刻搭配着羊肉一起吃了，并且回信表示感激，信中有“当一叶报秋之际，乃韭花逞味之始”的佳句。这封短信，也就成为中国书法史上有名的“韭花帖”。

汪曾祺说：“北京现在吃涮羊肉，缺不了韭菜花，或以为这办法来自蒙古或西域回族，原来中国五代时已经有了。杨凝式是陕西人，以韭菜花蘸羊肉吃，盖始于中国西北诸省。”老爸不懂得把韭菜花腌了来吃，但她把韭菜花做菜叶演绎得很精致，韭菜花还是骨朵儿未开放时，连同掐得动的嫩茎，老爸一根根挑好，切成半寸长，伴上好的精肉丝，或鲜美 的毛豆，清炒，这是 “时菜”，也是我最爱吃的，那个爽美啊，难以言说！

最香的要算韭菜馅了。猪肉、韭菜再加点炒好的鸡蛋，调好面粉，放在平底铁锅里用油煎得焦黄，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我轻轻在边角上咬开一口，里面的鸡蛋韭菜馅便露了出来。在金黄的鸡蛋陪衬下，剁碎的韭菜，仍保持着刚从地里长出的那份碧绿，黄、绿、白三色相衬，分外诱人，嗅一嗅，那个香啊，更不用说了！

今夜，雨“刷刷”地下，年年的梅雨年年来，爱我的人却不在。父爱在哪里呢？我开始想念韭菜了。

生活没那么简单

昨天上午，和楚楚一起去花鸟市场买几尾小金鱼，也想买束花。却不料我们会合时被一盆绢花打动了，它惊艳而真实，美轮美奂，让人一时着迷。正想付钱，楚楚突然说：“妈妈，是不是做人和绢花一样，要想漂亮，要别人说你好，有时就得要假一点，像薛宝钗，不像林黛玉！”我一时哑然，惊异，想想，只好以放弃绢花来回答女儿。

世间四季，各有特色，秋天之美，美在内涵。但内心总是要有个春天。竞发过于繁华而会轰然倒塌，假的总是假的，像花博会上赏花，真的有几分假，假的有几分真，假的花太逼真，让人雾里看花，真真假假，难辨难析，反而让人不信任，失去存在的意义。然而生活中我们却做不到，更认识不到，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不知道许许多多生活的真谛，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不知道需要这样做，不需要那样做。而许多时候，明明自己狭隘却道出无私伟大；明明自己没多少文化，却标榜品位时尚；明明不够睿智却游说聪明几何；明明做得不光明却呐喊坦坦荡荡……

其实，这世间并不需要太多轰轰烈烈，深邃、内敛更宽广绵长，静若无声更蕴涵澎湃的力量。就像春天的阳光，明媚、舒适；就像秋天的落叶，静美温暖，留一树眷恋。就像那首《幸福没那么简单》，简单而直白，休闲而深意，静静的音乐河，像温婉的茶香流进我们的心里，倒让人深思……

是啊，生活没那么简单，更没那么容易。亲爱的女儿，青葱的你，正漫步在高考之路上，漫步在美丽的人生路上。妈妈希望你：不管何时何地，心里永远要有个春天，还要有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