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的玩乐
2016-11-16傅莹
傅莹
我们的童年是幸福与快乐的,因为我们所有的游戏带有强烈的创造性、自主性与群体性,从不知道孤独与压力的滋味。关于小学学习的记忆,停留在那个时代独有的运动——写大字报然后挂满教室的印象里,少有学习的重负。
那个时候玩的游戏分为白天的与晚上的,冬天的与夏天的,在校的与在家的,男同学的与女同学的,也有一起混着玩的,等等,自由阳光,花样繁多。所有的玩乐器械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基本是户外活动,且群体性极强。我们在游戏与娱乐中,身心得到了充分的舒展。
比如,男孩子普遍喜欢玩弹玻璃珠,玩法通常有“出纲”或“打老虎洞”两种,即用自己的弹珠击中别人的弹珠来赢取更多的玻璃珠,或者用手指把玻璃珠弹入“洞”中为胜。还有打弹弓,找一根丫形的树枝,剥皮打磨光滑,绑两条橡皮带,就成了男孩子们打鸟甚至射人的工具,常有冤大头被恶作剧的男孩射得头破血流,也有无辜小鸟被射落。最非凡的是坐滑板车,自己找四个车轱辘,上面钉一块木板,就做成了一辆让人无比羡慕的车,或划着走,或栓根结实的绳子拉着走,上面可以载人。拥有这样的滑板车,就像今天拥有了奔驰宝马一样威风。
而女孩子喜欢玩“跳房子”,在地上画上有房顶和大大小小多个格子的房子,然后按照格子的单双,一边前进,一边要将石块踢到相应的格子里,以不乱规则且将石头踢到最后的格子里为胜。还有就是“抓子儿”,找到一堆圆圆的鹅卵石,或将打碎的碗底砸成围棋子大小,再在石头上打磨圆滑,一大把随意撒洒在地上,手上只留一粒,抛出手上的这一粒,在落下之前从地上抓一粒在手心,接着反手接回抛出的那一粒;然后抛出两粒,从地上抓回两粒再接回抛出的两粒,以此类推,直到将地上的子儿抓干净为止,看谁眼明手快,无差错纰漏者胜。跳皮筋也很受欢迎,下课后女孩子们一边跳一边唱:“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课间会玩撞拐:也就是一条腿屈曲,用对侧手把住脚,手脚不得分开;用其关节撞击同样姿态的对方,把对方撞倒或使对方脚落地者赢。我们还会玩开飞机:一个同学蹲在另一个同学肩膀上,四手相牵轰来轰去,常常有同学跌落在地,下巴摔破皮流血的。
冬天天气寒冷,大家就会玩抱团取暖的游戏,一个人站在墙根,另外的人靠墙排成一队,嘴里喊着“一二三,加油”,一起朝墙根方向挤撞过去,越挤越暖和。这时候有人使坏抽身的话,所有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齐齐倒下。但大家乐此不疲。
夜晚在家时,常常玩老鹰抓小鸡,或丢手绢(往往是用稻草或麦草卷成的小草埔头代替),或者点子点菠萝(也有名之为“找星星月亮”的)。点子点菠萝就是我方的人蒙住对方的眼睛,对方伸出手让我方的人拍一下,根据拍的力度轻重与手型大小,让对方猜我方是谁拍的。若猜中,我方的人进入对方的队伍;猜不中,对方的人成为我方的成员。依次循环,根据人数的多少论胜负。
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清风月白的夜晚,众多小伙伴们无拘无束地嬉戏玩耍,开心无比。
在那无书可读的年代,我们也有相应的精神与文化追求。白天田野里边劳作,边听大哥哥姐姐们讲现代话本《梅花党》《一只绣花鞋》等惊悚故事;晚上聚居在有收音机的乡邻家,讨论国家大事与世界格局。记得最开心的事情,是跟在见多识广的哥哥姐姐们后面,结伴去公社的小院子里看电视。我们踮脚探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挤来挤去,盯着那块小小的布满雪花的黑白电视屏幕,观看新闻播报。在电话罕见网络不通的年代,看电视是非常奢侈的享受,那是乡下瞭望世界的通道,是开阔眼界的平台。
我们捕捉每一个画面与镜头,目睹世界风云人物的神采。看电视这件事,还令我萌生原初的理想。新闻联播节目中国家领导人的互访环节,领导人背后的翻译人员引发了我浓厚的兴趣:翻译人员以女性居多,在那个蓝白灰色彩一统天下的社会,她们穿着打扮上并不出彩,但她们安安静静地坐在领导人的侧后,不抢话不掉线,该停顿的时候停顿,该翻译的时候翻译,配合得天衣无缝。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国家领导人与他国首脑要员进行会晤与交流,离不开她们这座桥梁。她们谦逊文雅,年轻漂亮,沉静稳重且气质非凡,是乡村郊野见不到的天人与异象!她们的形象,深深地击中我心灵深处,由羡慕酝酿成为人生蓝图与憧憬——长大后做国家领导人的翻译人员!
这个时候,父母早早为我制定的小裁缝生涯,显得有些卑微滑稽了。当恢复高考制度的时候,我不再彷徨与犹豫,做翻译人员的理想在远处召唤着,有了目标和兴趣,我很快汇入高考大潮之中,踏上希望之路。由于乡下英语教学水平欠缺,我底子打得不够好,翻译的梦想最终未能实现,但后来我总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深造学习,并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我们的少年时光,快乐且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