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灯（组诗）

陈光美/江苏



心灯

陈光美/江苏

心灯

冬日的寒风咯疼了我的记忆

在胸膛内叮当作响

父亲的棺椁前

那只用半碗豆油

一根棉绳拧成的长明灯

发出微弱的光

似乎是父亲不愿闭上的眼睛

在母亲的哭泣声中

忽明忽暗

粗布鞋

浑浊的眼睛

被一根根长线牵引

密密麻麻的针脚是母亲

盘根错节的生活

这个冬天，母亲

把她漫长的一生

纳入一双粗布鞋中

让父亲在逆境中

走完坚实的一生

父亲的照片

这次回家，在母亲独居的老屋里

看到了父亲的照片

依然一尘不染

父亲的笑容一如当年的和蔼

我和父亲目光对视时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坐在那里

当我举步维艰时

父亲的笑容，是我

不断前行的动力

看着照片，我没有一丁点的忧伤

此刻，我忽然明白

原来，父亲一直陪伴在我身后

扁担

那根桑树扁担

默默立在老屋的

一角

岁月磨砺出的斑斑痕迹

清晰可见

那是父亲用了一辈子的扁担

父亲用它挑起家的

希望。以及

子女们的未来，多年以后

我终于可以完成父亲的

遗愿——

用这根陪伴了他一生的扁担

抬着父亲的棺椁

下葬

父亲的肩头

在老去的时光里

目光依然鲜亮如初

那种期盼和牵挂，以及

饱经沧桑的容颜

似一幅让人心醉神往的画卷

定格成为父爱的永恒

夕阳温暖的余晖中

晚归的呼唤

伴着炊烟冉冉升起

年复一年啊

四处捉迷藏的一个脏脸蛋

站在你的肩头

一览世间的无限繁华

如今，在这不曾风干的爱意里

你用尽一生的眷念

看着我每一天的幸福时光

清明

一年之中，只有清明

才能陪一次父亲

这一天，我用双手给父亲的坟茔

添上新土。用双手擦拭碑文

给父亲倒上他喜欢的老酒

我忽然感到与父亲

从未有过的亲近

是的，我爱他，爱我的父亲

在他活着时，很多心里话

从没有向他诉说，更是难为情

牵一下他的手……

现在，我终于可以

随意坐在父亲身旁

隔着一块墓碑的距离

为他做一些生前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