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妻:命若浮萍情如金石
2016-11-12吴长海
吴长海
父亲是管财政的官员,因而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十多个春秋轮回,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来提亲的“高富帅”,不是游手好闲之辈,就是才疏学浅之徒,她看不上。她19岁那年,家里又来了一位公子哥儿。公子哥儿大她10岁,相貌平凡但心地善良,喜欢漫游却不闲游,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远大理想,还有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旷世才华。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在双方家长的支持下,她风风光光甜甜蜜蜜地结了婚。
她跟着郎君,住到了首阳山下。郎君还没有考取功名,就守着家,读读书写写诗。她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就满满的幸福与自豪。郎君写了几首好诗,给有实权的官员寄了过去,她也信心满满地期待。她相信才华是郎君的翅膀,总有一天,郎君会在蓝天翱翔。
她没有等来郎君封侯的佳音,却等来公公病亡的悲讯。公公走后,家里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郎君有个姑妈在东都洛阳,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姑妈去世了。郎君自幼丧母,在姑妈家长大,与姑妈感情甚笃。郎君很悲伤,亲自写了墓志铭,并为姑妈守孝多日。理想未能实现,还先后失去两位至亲,郎君的心头积聚了不少乌云。善解人意的她,忍着独守空房的寂寞,让郎君恢复了婚前的漫游生活。
郎君不在家的日子,她节衣缩食,操持家务,经营日子。郎君时常寄书信回来,表达对她的牵挂与爱恋,诉说自己的近况与遭遇。郎君也很重情,从不拈花惹草,心里装着她,装着共同的未来。
听说朝廷要选拔优秀人才,郎君信心满满地去了长安。谁知考试结束,竟未被录取。她继续安守家园,让郎君放心在京城闯荡。
郎君在长安城南少陵一住就是8年,几乎快成为一个老头了,还没有混出点名堂。郎君穷困,她也跟着受苦受累。孩子的衣服破了,她穿针引线补补再穿;口粮缺了,她扛着锄头种些红薯。儿子宗文会跑、宗武会走了,郎君接她去京城。郎君依然喜欢读书写诗,她带着孩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满心的欢喜不亚于初嫁时。才过几个月的幸福日子,就遇上了洪水。她和孩子被郎君安置到了奉先。
郎君在京漂泊的第十年,终于做官了。她却泪流满面,家里揭不开锅,小儿子饿死。郎君回来了,眼含热泪写下长诗《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郎君忧国忧民,她敬佩;“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郎君愧疚自责,她心疼。带着悲伤和憧憬,她跟着郎君去了长安。
郎君是管理兵器库的八品官。官不大,很清闲,夫唱妇随,简单快乐。谁知刚稳定下来的日子,被起兵造反的安禄山打乱。全家只好出京避难。郎君把她和孩子安顿在鄜州,就走了。郎君路遇叛军,被抓到长安。国家风雨飘摇,到处兵荒马乱,每当孩子睡着后,她就辗转难眠。她思念的郎君也在思念她。郎君一首《月夜》,让多少女人艳羡啊。“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郎君深深的爱,化解了她柔弱双肩承担的苦。
很快,郎君到新皇帝身边做了谏官。才做了半个月,正直的郎君因上疏救宰相房琯触怒皇帝,被贬到华州做了基层公务员。事多钱少不说,还碰上关中旱灾,郎君辞职。郎君的才华不减当年,哀叹民生多艰,记录百姓疾苦,写出了“三吏三别”。物质匮乏的日子里,郎君的诗是她最好的精神食粮。
不惑之年,她跟着郎君跋山涉水,去了成都。郎君在好友严武的帮扶下,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还在浣花溪畔盖了几间草堂。嫁郎20年,聚少离多,甜少苦多,如今终于可以双栖双飞幸福度日了。
没多久,严武去世了。失了靠山,她随着郎君再次踏上漂泊之路。生命最后的5年,她跟着郎君,翻山越岭,乘舟涉水,山一程,水一程,避战乱,讨生活。流落耒阳期间,遇到江水暴涨,困居船上,多日无米下肚。郎君奄奄一息之际,县令送来牛肉、白酒。郎君饕餮之后,撒手人寰。她带着孩子返回家乡后不久,也追随郎君而去。
与郎君结婚后30年间,她像一叶浮萍,跟随郎君从秦川到吴楚,从塞北到江南,为衣食愁苦,为生计漂泊。她爱如磐石,情比金坚,给郎君情感慰藉,助郎君文运亨通。千年风雨吹过,历史给予她钟爱的郎君以公正的待遇——文誉“诗史”,人称“诗圣”。她就是杜甫钟爱一生的女人,司农少卿杨怡的女儿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