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冬雪(外二章)
2016-11-03孙光友
孙光友
那场冬雪(外二章)
孙光友
我喜欢雪,多半跟喜欢月亮一样,在于她的圣洁。每一场雪都大同小异,区别无非就在雪花的大小和雪地的厚薄。要说起最有印象的一场雪,记忆中还真有那么一次。
那还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一个冬天,我在一所乡村学校当老师。正是寒假期间,我一个人住在学校。一个人的日子自然是单调极了,像一潭平静的水,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人丢下。有时盼着眼前能掉下一只蜘蛛,据说那样就是预兆有客人来,硬是没有盼到。
那一晚,什么征兆都没有,我睡得很沉。一觉醒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只觉得房间里特别亮堂。看窗子,还有点刺眼。我有点疑惑地去开门,一片白光猛扑过来,让我猝不及防。
原来,在睡梦的当儿,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不声不响地来了。
雪把一切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房子,树木,田野,全都白茫茫一片。没有风,没有飞鸟,没有人迹。大自然,不可思议的纯洁,宁静,美好。
我心里陡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在,仿佛这世界就属于我一个人,仿佛这世界就是我,仿佛我就是这世界。我孤独地站在人类历史最初的荒原上。
于是,我庄严地走了出去,一行很深很深的脚印留在雪地里。这是远古时代留下的最初的象形文字。
于是,我十分虔诚地扑在雪地上,一个非常立体的人体画像创作出来了。这是文明世界留传下来的第一幅艺术作品。
于是,我仰望天空,大声呼叫我的名字,野性粗犷的声音久久回荡。这是战士面对宇宙发出的最原始的歌唱。
……
一个星期后,世界恢复了以前的模版。天很晴朗,风很清爽。孩子们也来上学了。没有人看出有什么异样。只在寂寞的时候,我偶尔还想想那场雪,那脚印,那画像,那歌唱。
床头看月
妻子被月光挠醒,我被妻子挠醒。
睁眼一看,天啦,月光居然懒懒地躺在床头,做出一副娇憨甜美状。大半个房间里亮光光的,让人神情恍惚,极有神秘感。也不知这月光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与我们夫妻共眠了多久。
我们睡意顿消,就望着窗外,赏起月来。
很圆的月,很圆很圆的,圆得夜空里一片圣洁,圆得我们心里月光如涛。夜空并不是一望无际的蓝,有一些游云,像风吹动的浮萍。居然看不到一颗星。月亮也似满腹狐疑,她孤独地巡弋,在浮云里进进出出。那月光就像舞台灯光一样,不停地变换,演绎着梦幻般的意境。
夜空突然暗了下来。还没等我们有所反应,床头的月光早就抽身而去。原来,月亮被一团又大又厚的云层围困了。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云,屏声静气,生怕月亮被窒息在那团云里。
大约两三分钟后,那团云的末端开始泄出一些光来。我们知道,月亮即将冲出重围了。正要松一口气,月亮就已经钻出头来,像云胎生的一个银娃娃。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有阵痛,有忍耐,有等待,有惊喜。
新出生的月亮似乎更圆更亮了,把天上的那些游云都照得花容失色。
月光再次在我们无法感知的一个瞬间猫进窗户,跃上床头,房间里顿时又重新变得亮光光的。而且,我还分明闻到了这新出生的娃娃身上所发出的一种特殊的气息。
“你说,是云在走,还是月亮在走?”妻子的声音仿佛被月光滤过,清晰又轻柔。
“是云在走吧。”我看见云的动作好像比较快,也就随意作答了。
“不,是月亮,你看,月亮的位置变了。”妻子指着窗口说。
我认真看了看窗门,再认真看了看月亮,不错,月亮在我们的视角里,所处的位置有了明显变化。于是我认真地回答:“我以为月亮和云都在走。”
这样的对白,没有技巧,不着痕迹,宛若一个画外音,放在这个时候,配着这种氛围,也堪称一个经典。
我们被自己的声音迷住了,都默不作声,似乎得到了一种生命的诠释,让人若有所思。
继续静静地在窗子里看月,月亮也静静地在窗子里看我们。心与心的对视,语言是多余的。月光汩汩地流进窗子,流进心里,流进灵魂深处。
没有喧哗。没有悲喜。连时光都是干干净净的。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阳光如海,鸟声如潮。
君山岛的“风味”
有一次陪客人游君山岛,因去过多次,就没认真领略岛上胜景,倒是很用心地感受了一下岛上的“风味”。
君山岛的风真的是非常有个性,有一股很浓郁的“岛味”。
当与第一波岛风突然相遇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下不得地的那种清爽、沁凉,比早起开窗扑过来的那股晨风还要新鲜、纯净。我的精神很自然地为之一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满满地饮了一大瓢;然后放肆地敞开心胸,让那一股甜蜜的清凉感渗透身体,抵达灵魂,顿入一种通透舒适、物我皆忘的境界。
刚刚习惯了这风的清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另一种体验。那风迎面拂来的时候,动作特轻,特软,特细心,生怕惊扰了你。我闭上眼睛,几乎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仿佛娥皇女英的纤纤玉手,在柔柔地滑过脸庞,滑过我的梦。我知道,我的脸上已经燃起了红晕,心就像一只幸福的水鸟,扑棱棱地飞向爱情岛的上空。
嗅觉也开始感到很受用了,不知什么时候,风带着一股水腥味从洞庭湖里爬上来。这种水腥味我当然并不陌生,类似妈妈经常熬制的清毒去火的鱼腥草汤一样的气息。忽然,这风又漫过一阵阵香味,淡淡的,湿湿的。是金桂花香?是湘妃竹香?是莲叶荷香?还是银针茶香?应该都有。我贪婪地吸吮着这岛上的香风,感到全身的毛孔都在散发芬芳。
当风挑逗着我的眼帘时,视野里又开始放映一段段微视频。我看到了阳光的色彩、青山的色彩、芦苇的色彩、湖水的色彩……我有理由相信这都是风的色彩,是风把君山岛装扮得如此美丽。听到一阵隐隐而来的浪声,那是洞庭湖在声情并茂地诵读一篇关于风的散文。
从君山岛回来,我满身满心都注满了君山岛的“风情”。
孙光友,岳阳市第一职业中等专业学校校长,湖南理工学院客座教授、研究生导师,中国教育报刊社蒲公英评论特约评论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教育》专栏作者,美好教育理念倡导者。出版诗集《穿过村庄的河流》、教育专著《让教育与美好相遇》、合著《办有温暖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