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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列斯库诗选

2016-10-31董继平

文学港 2016年9期
关键词:列斯罗马尼亚

董继平

马林·索列斯库(Marin Sorescu, 1936-1996),罗马尼亚诗人、剧作家,早年在伊阿西大学攻读语言学,1957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1965年出版诗集《诗》,旋即被授予罗马尼亚作家协会奖,后来又出版了诗集《钟之死》(1966)、《堂吉诃德的温柔岁月》(1968)、《角度》(1970)、《零工的灵魂》(1972)、《在丁香旁边》(1975)、《云》(1975)、《摆脱魔幻》(1978)等,作品被译成了欧美主要语言,获得过那不勒斯国际诗歌节金奖、意大利佛罗伦萨缪斯学院缪斯奖、奥地利赫德尔奖等,曾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1960年起,他定居于布加勒斯特,编辑几份文刊,同时也是电影制作厂的导演,1992成为罗马尼亚学院院士,也担任过巴黎马拉美学院通讯院士。20世纪90年代初,他还出任过罗马尼亚政府的文化部长。

马林·索列斯库是20世纪后半期罗马尼亚诗坛上最重要的人物。他的作品吸收了西方现代主义创作手法,把一些戏剧技巧引入诗歌,使其作品颇具戏剧性场景。作为奇妙的“混沌的组织者”,他能在悲剧性与喜剧性之间显出冷静、深刻的独特个性,在他创造的那些貌似荒诞的诗歌世界里,大胆地涉及了自己的挫折感,然而又因为荒诞而显得更真实——尽管其诗歌在表面上有些喜剧性和幽默性,让人读来感到轻松、机智,但其实质通常是严肃的,以深刻的内涵不露声色甚至冷酷无情地讽刺着社会弊端和僵化体制。

螺 旋

我怀疑那倒在

地上的我自己。

大地也没有提出

任何必然性

我俯身,多么怀疑

大地

我在另一边朝天空

升起。

然后,我也开始怀疑天空。

哦,我的躯体是一根常春藤

在万物上面,

在树林上面,在大海上面,

在天空、月亮和太阳上面,

正试图紧紧抓住

台风。

轨 道

昨夜我让一只眼睛睁着,

一整夜,我都被黑暗

吸引。

它就像留在事物底部的

黑色沉积物,

在那里面,我不得不鉴别

世界、历史、树木

和行星的途径。

可是,无论我怎样转动

地球的杯子,

影像都安排得乱七八糟。

猴子会出现,代替人们,

代替行星——一圈圈烟雾,

代替树木——食虫性蘑菇。

……到早晨,我也会变成

一个天体

围绕我那惊愕的

眼睛。

门 下

今天这个日子

像往常一样

被随手放在我的门下。

我戴上眼镜

开始

阅读它。

我注意到,没有什么

令人激动的东西。

它说:接近正午,我会

变得相当悲伤

(没有说出原因)

光芒,从那时起,

喔,我将在昨天

我停止之处继续爱它。

国外的消息中,有某种

涉及我与水、

群山和空气的交易的东西,

有关它们要进入我的血

和大脑的荒诞要求。

接下来是那种通常的消息

涉及我的工作能力,

我走到面包房,

我欢乐的情绪

(可是没有一句

涉及我的肝脏

状况的话)。

只有魔鬼才知道

我的生活被印在哪里——

它满纸都是那种

让你毛发倒立的错误。

旧书商

我能从我出售书籍的方式中

辨别出天气变化,

在书架和世界的

其余部分之间,书籍的舞蹈

是一个可靠的预兆。

当诗集变得时髦

婚礼就频频发生,

一个少妇的子宫

需要安睡到傍晚

感谢摇篮曲。

在我售出荷马之后

我就有安宁的时刻。

当他归来时

我在海上丧失了十年的时光。

鼠皮装的百科全书

最难搬动,

当我在街上看见人们

用橇杠从后面推动这样的厚书,每次推动八本,

我就划十字

祝贺18世纪。

从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可以期盼一切,

人们不是变成大人物

就是失业。

所有时代的点点尘埃

都在不断来临的

一束束阳光中

跃起来跳舞。

现在,所有书籍

都暴风骤雨一般攻击书架,

打破我的窗户,我的眼镜。

这种事情以前从不曾发生。

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

你们自己还是看一看吧。

万物都容易溜走……

一条路在脚下

尚未遭到过多践踏。

当我迈出一步,我的下巴就充满了水

因为下一步扬起灰尘

我就看不见自己。

更高处,

一条稍好的路,

恰好适合于你的牛犊

就像士兵适合于

穿了一辈子的靴子。

一条路的中央——

由圆石铺成,

被全国的水带来

被太阳的桨猛捣,

或者有一只轮子,

或者是穷人的马的裸蹄。

我的胸膛上,有另一条路,

更宽阔,

因为万物都穿过你的双臂

我试图紧紧抓住杂乱的

树叶、人们和记忆,

万物都容易溜走,

生命穿过我的双臂流动。

然而道路留在原地

侧边有它们的村镇,

狗吠,烟雾从烟囱袅袅升起

每座房子里都有杂活要干,

水井上面有辕杠,一座公墓吊在

那上面,代替镇重物。

有越来越深入泥土的教堂,

它们的屋檐落在那用蛋黄涂绘的

圣人半闭的眼睛上。

它们以每一种可能的方式

在我的路上移动。

我就是通往我的腋窝,

通往我衔着一根

点燃的蜡烛之嘴的

所有道路……

房 子

我想给自己建一座房子

尽可能远离所有

我熟悉的地方。

远离山峦

那里,松鼠们在早晨出现

就像来自一台多么朴实的

机械钟里的传道者。

我不想让它

在白色困倦的海岸上

那里,我可以时时透过每个窗口

看见涂着瓷釉的秤盘。

我也了解平原的

所有诡计——

你能在夜间期待的事物,

穿过你的肋骨和太阳穴

长出来的草丛和谷物。

那么,我会变得极度厌倦,

不会把绘画挂在

我的墙壁上,

门会显得太熟悉

我恨不得离开。

哦,我希望我能建一座房子

尽可能远离

我!

预 防

检查你睡觉的位置,

在每次做梦前

取来一盏夜灯

观察你的思想,

你双手的指头,

你的头、你的脚在那里行走。

弓起身子,你的嘴触及你的双膝,

你以公牛在厩棚中睡觉的方式

用密集的气息打湿它们。

那几乎不是获得救星的方式,

哦,这个位置不是好位置。

就那样侧身睡觉,

你内心的所有沙子

都将从耳朵涓涓流出,

在躯体下堆积起来……

哦,我知道有那么多

再也没人耕种的

沙漠。

哦,灯盏

我们光芒的传播者和灯盏,

白昼把你熄灭;

白天,你多像一个傻瓜,

多像一只呆鹅站着,多么黯淡。

然而你比萤火虫般的

猫眼还要暗淡。

但我仍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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