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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者

2016-10-31职烨

美文 2016年15期
关键词:潜水

职烨

到达海岛仙本那的时候我和乔已经快要累死了。坐了整整八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中间转机等候的五个小时,在各个航站楼间拖着行李走来走去,廉价航空的座位又小又窄,一个空位也没有。下了飞机之后还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又换了一个半小时的快船才到。

潜店的房子是用铁皮打的,刷成天蓝色,地上铺着米黄色的瓷砖,我们俩把拖鞋脱在门口光着脚进去。有一个金发的高个子女人坐在电脑前,她给了我们厚厚一叠表格让我们填。我翻了一下,是一些措辞严厉的警告,需要在负全责之类的空格处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知情。我的眼睛有点痛,在她点给我看的空白处都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交了钱。她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挂着木牌的钥匙,又拿了一张地图。

“住的地方就在马路对面,这栋黄色的。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码头,早晨8点发船。吃饭的地方你们得去这边,在码头的相反方向,一直走,穿过一个超市,三层楼的,你不会错过超市的,它很明显,很大。一出去你就会看到了。海鲜集市?已经没有了,拆了。两年前有大火,全烧了。饭店都在一起,一整片。fat mum,这一家推荐,中国人开的,便宜,新鲜。祝愉快!”她用铅笔在地图上把几个点圈了一下,把地图塞给我。

一条很大的狗趴在潜店外面的马路上,小幅摆着尾巴。好像每一家潜店都有一条大狗,温顺,趴在路中间,有时候睡在那些丢在地上的水肺和潜水湿衣中间,有时候趴在沙地上。每天都无所事事。我们在龟岛的时候,潜店也有一条黑色的大狗,鼻子湿得发亮,它总是送我们回家,甩着尾巴穿过两个热闹的集市,等我们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对它说“你回去吧”,它再甩着尾巴走回潜店。每天都是如此。

太累了,我们决定把行李箱丢在潜店就走去找fat nmm。我对马来西亚的华人餐厅一直有极大的好感,2005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去马来西亚,去吉隆坡附近的一个村子看x-game(极限运动比赛),那个村子很偏僻,从吉隆坡的市区开车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除了选手们住的酒店之外,有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散落的华人餐厅。我在那里喝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鲜榨芭乐汁,吃到一种再也没有吃到过的九菜饺,是用九种蔬菜剁碎了用透明的虾饺皮包起来的,蘸着红红的酸辣汁一口一个,好吃到停不下来。

那片饭店聚集地的海岸并没有地图上画得那么近,在我们快要走到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家三层楼的超市。许多皮肤黝黑且瘦小的人站在门口,他们并没有在做什么只是站着。大多数女人都穿着黑色的袍子,用头巾把头发包起来。超市里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日光灯白而耀眼,货柜上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潜店的女人说得没错,超市太豪华了,相比于开在路边的那些杂货铺子。但东西也挺贵,我们想找简单的转换插头,超市里只有那种一排的好几个插孔的豪华版,87马币一只,后来我们在边上的小店里找到了4马币的替代品,用了很久。所以那些扎着头巾的女人们,她们站在门口的时候,只是拿着用报纸包起来的油面包,还有一些新鲜的果子。门口停着一些很旧很破的车子,男人们坐在里面等,把车窗摇下来,很多趴在窗子上往外望着。

fat mum挺好找的,穿过超市之后的那一堆海边饭店中,人最多的就是。水泥堤岸并不宽阔,只有五米的距离,摆了一张张大大小小的圆桌面。海水很腥,泊着小小的白色的船,堤栏是水泥柱子拉了草绳,大家都坐在桌边等菜,一边望着正要落人海面的太阳。夕阳把海面照得一片黄澄澄的,反射到眼睛里金晃晃得有点不像是真的。每张露天的桌子都被占了。我和乔进店里找了一张水缸边空着的大桌子坐下,此刻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眼睛又酸又痛,“快点大吃一顿!”乔说。

有一种巨大的硬壳物被一只一只塞在大号可乐瓶里,瓶口敞开着丢在开着氧气泵的水缸里,我们以为是龙虾,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长得巨大的濑尿虾——它们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塞入瓶子,越长越大,等到要吃的时候才把瓶口剪开拿出来。我们点了一只,用芝士和葱姜爆炒,端上来时整整一大盆。我们要了一条清蒸石斑鱼,奶油虾开背后淋了一层酸甜的酱汁,还点了一盆马来酱炒空心菜。马来西亚是伊斯兰国家,啤酒很贵,一小罐冰镇的虎牌要8马币。

我们两个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句话也顾不上说。直到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完。

“活过来了!”乔说。她用手把吃完的盘子推到一边,手臂上的那只小小的鳐鱼闪了一下。

我和乔是在学习潜水的时候认识的。我当时刚刚辞掉报社的工作,在清迈、普吉等地晃荡了一个多月,有一种即便休息一下也无法恢复的倦怠感。听说泰国龟岛学习潜水最便宜,就坐了大巴和船转移到龟岛住下来。乔和我分在一间屋子,她扎着脏辫子,穿很短的裤子,肩胛骨、小腿、背部、后腰都有文身。她说有什么事情值得纪念了就去文个图案,有时候高兴或者不高兴也会去。我觉得她挺酷的。

乔是学服装设计的。她有一些固定的合作杂志社,帮那些服装编辑做一些搭配,时常出差,跟在明星和模特后面帮他们做造型。她自己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和各种看上去差不多的牛仔裤,但很好看,能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的那种好看,但又不是很张扬,只是静静待在那里却无法被忽略。

潜水学校的房子没有热水也没有空调,洗过澡之后下水道常常堵住会漫到卧室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去山上找了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合住。因为离开海滩很远,从潜水学校走到住的地方要四十分钟路程,所以便宜——一个月的租金才1000人民币,配好家电和床,二楼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可以晒衣服喝茶的天台。

乔去买了一些布铺在沙发和椅子上,很快又从什么地方弄了一些花来,等到快谢掉的时候,就把花束倒挂在墙上,她说这个法子可以自己制作干花。那些干花后来被摆到一个房东留在屋子里的黄铜水罐里,有了一种信手拈来的生动。乔是那种到哪里都会让这个地方迅速沾染上她气息的姑娘,我们租的房子很快就变得像家一样。

岛上的居民大多都住在山上,海边留给游客和潜水学校。他们骑摩托车上山下山,穿过集市的时候巴拉巴拉按喇叭。我们也去租了一辆摩托,每天都骑摩托从山上下去集市买芒果冰沙和山竹吃。泰国的山竹很便宜,一大包才110块人民币,两个人可以剥出一大堆壳,指甲红彤彤的。这里的冰沙都加一种味道很浓的盐,喝起来又甜又成,好喝极了。

学习潜水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面镜排水、中性浮力之类的规定技术动作早在最开始的初级课程里学完了。龟岛的水下空空如也,除了几艘沉船,和一些小鱼,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后来我们为了凑学时,每天都在学校的游泳池泡着,从一头游到另一头,或者在水面上仰着脸练漂浮。每天学校都会安排我们学潜水长的去帮新生fun drive,我们就穿好水肺挂好氧气瓶,从船上翻身下去潜水。

我们住的地方再往山上走一点有一家泰国火锅。店外面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平地,老板放了许多木头桌椅,大家就在这儿吃不用去店里。蔬菜和肉都可以随便加,一个人300泰铢(相当于50多人民币吧)。我和乔,每周一定会去吃两次火锅,每次要很多很多的蔬菜。泰国有一种甜滋滋的肉酱,我喜欢把肉蘸过之后用蔬菜包起来,乔喜欢吃那家店一种很大朵的蘑菇,拿上来的时候还是长在木头上的,自己用剪刀剪下来丢到锅里去煮。

乔那时刚刚在手臂的内侧文了一只小小的鳐鱼,小腿的胫骨上也有一只黑白色的海豚。吃完饭她总是坐在那儿用指甲去剥还未褪尽的皮。

我们都觉得住在龟岛的日子太开心了,有一种不真实感,每一天潜水完都默默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对着眼前一大片的苍绿色。

我那个时候想要写一个潜水者的小说。只想好了一个开头,潜店里有一个游手好闲的教练,头发是金色的,两个姑娘去学习潜水。我有很长时间着迷于写一个有沙滩、海浪、啤酒的故事,住到海边之后就更加这么想。乔有时候会问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你要让这个故事有点不一样,比如潜水教练杀死了一个姑娘。”有一天我们一同坐着,乔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用一把小勺子挖榴莲吃。

“啊。”

“光是游手好闲地整天潜水好像有点平淡,像我们这样。大家一定觉得无聊死了。”

“还好吧。”

“或者姑娘杀了人。”

“我不会写这样有特别冲突的故事。”我有点沮丧。

“乱写呗,就瞎编一通。那些畅销的小说里都是这样。一开始得有个人死了,然后再发生点什么。”

“我觉得什么都不发生会更酷一点。”

“好吧。不过就这样游手好闲地潜水真的很不错。”

“是啊,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待着。”

就这么待着。

即便是在刚认识乔的时候,我也已经不在荷尔

蒙爆棚的青春年纪了。超过三十岁,工作陷入瓶颈,

对职业前景十分焦虑,时不时陷入全盘否定自己的

沮丧中。干脆辞职,想要重新开始。

与乔在一起学习潜水的这段时间暂时获得了一些安全感。因为有了同伴,不再是一个人。乔那么好看,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没有存款和稳定的工作都无所谓,总之就是怎样都胸有成竹。

很想像她那样生活着。

“要不就写你好了。”我说。

“啊!我被教练杀死了嘛!”乔笑起来。

“哈哈哈,不写那些啦!不然给你配一个帅一些的男孩做潜伴。”

“好啊,要很帅。”

“好的,很帅。”

“身上要有很多刺青,最好是花臂。”

“好吧,花臂。”

“去过非洲,会说法语。是学医的。”

“可以有。”

“很爱我。”乔说。

“哈哈哈,必须的。”

乔继续低头挖她的榴莲。我想到乔穿着粉色的比基尼在海下游泳,她看起来就像一条鱼。自由自在。

“下次我们去施巴丹潜水吧。那里有一个海龟冢,所有的海龟死前都会游到那里去,挺酷的。”乔说,“你可以写进小说里。”

“好啊!”

我们那时候决定,要一起来施巴丹潜水。

潜店是乔找的,是施巴丹区域最大的一家,英国人做老板,特别认真和专业。我很喜欢他们的宣传语“fuel the addiction”,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自由自在及时行乐。潜店建议我们先住在仙本那,然后再去马布岛,如果想要更舒服,还可以去卡帕莱水屋。仙本那到潜水点每天要坐两个小时的船,马布岛就轻松一点,半小时内就可以到施巴丹了。

仙本那的旅店跟龟岛比起来破旧多了。两层楼的屋子,铁皮屋顶,所有的房间都一字排开,有一扇很小的面对后面山坡的窗子。

房间只有十平方米左右,装修风格像电影里20世纪80年代的香港公寓,墙壁上刷着半人高的绿色的防水漆,国内已经很少看到这样的颜色了。房间只放了一张4尺的双人床和一张木桌,连凳子也没有,顶部吊了一盏昏暗的灯。乔把箱子摊在地上,打开窗式空调。马达轰隆隆响起来,墙壁都在抖。“地砖是热的唉!”乔赤脚进去卫生间的时候叫起来。

又闷又湿。

马布岛的屋子要好得多。每一间房间都是一栋独立的吊脚木屋,房间外面有木头的小走廊,有可以抽烟的户外沙发和茶几,还挂了一张小小的帆布吊床。每天潜水回来之后,就在木屋台阶处的水龙头把脚上的沙子冲干净,然后光脚踩在热乎乎的木头地板上晒湿衣。浴巾和洗过的衣服都可以挂在屋檐下面,或者直接搭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晒干。下雨的时候,雨珠在木屋顶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们每天花很长时间无所事事地在屋檐下坐着,有一次有一只狗过来趴在脚跟前,就像龟岛的那只友好的狗,待在海岛上的小动物真开心啊,真正的无忧无虑。

乔一直在抽一种细长的橘子味的香烟,韩国牌子。她在右手的虎口位置又添了一颗彩色小蘑菇的纹身。把香烟递给我的时候,蘑菇在眼皮下晃一下。橘子香烟的味道很好闻,我不太喜欢烟味,也觉得甜甜的有一种水果香。

施巴丹其实只是一座很小的菌菇形状的0.03平方公里的小岛,5米浅滩之后就是垂直落下600米深的湛蓝深海,所以常常能看到许多从深处游上来的大型动物。马来西亚政府规定了每天只有120人上岛,且每人必须缴纳每次40马币的上岛费用,由潜店帮忙预约。我们得到施巴丹潜水3天的名额,其余时间就在附近的马布岛和卡帕莱潜水。

仙本那虽然远了点,但吃得不错。我们每天潜完水都走去fat mum吃海鲜。我们把各种海鱼还有贝壳都挨个点了一圈,还有龙虾。龙虾太便宜了,有一种奶油煽的做法,端上来的时候盆子里装了许多新鲜的青豆。一颗颗葱葱郁郁的,还有一种烤出来的小番茄,尖尖地堆满一大盘。所以我们连吃了好几天的龙虾晚餐。还喝了许多8马币一罐的啤酒。

搬去马布岛之后就没什么吃的了。如果出海旱的话,早上只有白面包和咖啡,还有一点点黄油。晚一点的话还有一种醋拌沙拉和土豆泥。午餐通常是大块鸡肉,或者是牛肉,加上炒卷心菜什么的。晚饭也大同小异,烤一种扁扁的豆子、大块土豆,红烧或者煮鸡肉、牛肉,还有一种用青咖喱汁调出来的很辣的汤。乔总是吃很多很多的饭或者炒面,咕哝着菜太难吃。

我们太想念仙本那的fat mum了。后来乔在网上查到马布岛有一家海鲜餐厅,我们就走了很远的路去吃。但和马来西亚讲究的华人料理不同,当地人不过就是把海鲜在铁炉子上烤一烤再撒上盐挤上柠檬汁就端上来了。有一条鱼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浑身闪闪发亮是彩色的,但不一会儿就黯淡下来变得灰扑扑的。我们俩走回去的时候,不可避免有些沮丧。

但相较于脏兮兮的仙本那,我们都更喜欢马布岛。这里一切都恰到好处,方便、实用,也兼备舒适。潜店有大概十几栋小木屋是客房,餐厅和前台在沙滩尽头一栋两层楼的木房子里,二楼是酒吧和休闲区。每天下午我们潜完水,回房间用过滤过的海水洗澡洗衣服,就走去二楼的露台上喝一杯。地板上放了很多懒人沙发,坐在上面喝啤酒的时候,刚好可以看到窗外太阳从绿葱葱的巨大树冠上落下去。

我和乔多半累瘫在地板上喝一支小瓶的虎牌啤酒。马来西亚的酒太贵了,我们只买小瓶的,特别高兴的话还会再要一瓶。

行程和每一个地方的海岛潜水大同小异:起床吃早饭,然后出海潜水,早上两潜,然后回来吃午餐。下午一潜或者两潜,回来洗澡,去喝一杯,然后是晚餐。乔有时候会再去二楼买啤酒。

我们从餐厅沿着沙滩走回房间时,总会在躺椅上坐一会儿。乔分给我一支橘子口味的香烟抽。黑漆漆的海一浪一浪卷过来,正对我们的海中央是另一家潜店,他们就住在高耸的海上平台里。

平台上总是很吵,每天晚上都有人弹吉他,许多人跟着唱歌。他们坐升降机下到海面跳进去潜水,那下面有许多废弃的军工建筑,住了很多鱼。我们去潜过几次。

“喝酒真开心啊!”乔说。

“是啊。”我和乔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喝很多的酒。我们总是在海边,她穿着热裤和T恤。我们有时候走很远的路去买酒,高兴或者不高兴都一起喝一杯。

“要是有龟岛那种鲜榨的生啤就更好啦!”我说。第一次喜欢上乔,就是她带我去龟岛的一间小酒馆喝生啤。

“是啊。”

我们望着黑色的大海,海风扑面吹来。

“如果让你每天待在这儿,你会愿意吗?”乔说。

“会的吧,挺好的。”

“哎呀,真不想回去啊!”乔说。

“没错。”

我的小说已经快要写好啦。在海边,两个姑娘去学习潜水。教练是个英国嬉皮士,文了漂亮的花臂,很帅。没有人被杀,也没有人失踪。好看的那个姑娘留在了海滩上,她要和嬉皮士一起生活。

施巴丹的海下的确美极了!

比我们一起去过的芽庄和斯米兰,比海下空空荡荡的龟岛,甚至比马布岛周围的潜点都要好看一万倍。

到马布岛第二天,我们就被安排去一次施巴丹。那天我们五点就起床了,吃了白面包和冷牛奶,早晨六点半开船时,海面还是黑的。波涛汹涌极了,船颠得异常厉害,一下一下撞向海面。天快亮的时候,风停下来,海面恢复了平静。我们看到了一条鲨鱼。它的尾巴像旗帜一样劈开水面。船长就把引擎熄掉。一切都安静下来,我们看到鲨鱼的尾巴在离开船半米的位置。等了一会儿,它不见了。

看到这样的大鲨鱼是个好兆头。潜导说。这说明也许水下会有特别多的鲨鱼。

哇哦!

整个施巴丹岛就是火山运动造成的,几万年前的冰河时代,海平面上升下降,火山岩堆积成一根600米深的大柱子,直插海底,露出海面的部分变成这个小岛。所有的潜点都绕着岛。5米左右的浅滩就接着600米的深海。潜导说。

清晨七点钟,我们到了渚清沙白的施巴丹岛。

第一潜,45分钟。

“啊呀,施巴丹还是有点吓人的!”我从海里上来,爬回细白的沙滩,这会儿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海风一吹,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怎么啦?”乔在脱湿衣,有点紧,我帮她拉下背后的拉链。

“我太紧张了。你感觉到水流吗?太冷了,还有暖流,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寒流像在吸吮着我的皮肤,一直在打冷战。”

“我觉得还好嘛。”乔把湿衣脱掉了,她把蛙鞋里的海水倒出来。

“我下海后满脑子都是潜导说的600米的柱形,直切人海。柱形边缘会有两股水流交汇,我一直以为那些寒流就是。”

“不会啦,真正的流可大了,像洗衣机的水流那样,人会被卷走,压力把你卷着往海下按。”乔笑嘻嘻的,她把脸仰起来,迎向太阳。

“啊,真的吗?”

“没事的啦,有我哪,我会拉着你的。”

“不能适应看不到底的感觉!很快就看不到底了不是吗?上下左右全是碧蓝碧蓝的海水,没有参照系。我太紧张了,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啊!宇宙般空阔的湛蓝色的海。

“你就盯着潜导呗,她穿的那条花朵水母裤,在海里就像鱼一样。”

“是啊,真好看!”

“不过,鱼可真多啊!”我说。

“没错。真是太多了!不过刚才我问了潜导,她说这还不是风暴。”

“啊,不知道风暴是怎样呢!”

我学着乔的样子把眼睛闭起来,迎向太阳。太阳这会儿是暖烘烘的了,和煦地烤着脸,我觉得不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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