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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东亚一体化进程中的美国因素

2016-10-29刘思远

2016年29期
关键词:区域合作

刘思远

摘要:东亚地区自近代以来逐渐发展为国际关系学界关注的热点地区。既是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中所阐述的儒教文明的核心文化圈,又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碰撞的前线。区域内的政治、经济乃至文化结构纷繁复杂。而东亚一体化则是在当今世界全球化时代加强区域合作的一个重要设想。但受限于东亚地区各国间自身的国家利益考量差别和域外势力的强有力的介入,东亚一体化设想的合作前景尚不明朗。特别是美国作为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对整个东亚局势发挥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围绕着美国自身的国家利益需求和战略布局,本文试图从国际关系的历史视角和国家利益分析方法浅析东亚一体化困局中的美国影响因素。

关键词:东亚一体化;区域合作;美国因素

步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随着全球化和区域化的进一步深入,世界各个区域之间的联系和沟通愈发紧密。一方面,全球范围内各国之间的经济往来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另一方面,区域内各国为了更好地应对全球化挑战和发展本国经济而密切的合作,各种政府间非政府间的国际组织迅猛发展,成为地区发展的有利催化剂。在这一背景下,欧盟东扩,东盟合作深入,北美自由贸易区向美洲自贸区发展等如火如荼的展开。而此时的东亚地区,包含着中日韩等全球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国家经济体在内的庞大区域,同样面临着区域一体化的重大机遇和挑战。

述及东亚一体化,首先必须明确的是东亚的区域概念。①然而现实状况下的东亚一体化进程,却远非世界上其他地区区域化那样步伐稳定而明晰。近些年来,东亚一体化进程的确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围绕着东南亚地区率先形成的区域一体化组织——东盟而扩及东亚主要经济体的“东盟+1”、“东盟+3”、东亚峰会等进程,无疑都是东亚一体化进程加速推进的重要标志。

然而,东亚一体化的继续推进和完善,仍有着许多难题函待解决。其中关键一点的便是如何处理好与美国的关系。美国对东亚一体化发展的战略疑虑及其在冷战后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战略布局和政策应对,对东亚一体化的进一步深化造成了重要的制约。因此东亚一体化进程中的美国因素对于这一目标的速度、方向、模式甚至性质,尤其具有关键性影响,甚至直接关系其成败。那么美国在历史上是如何逐步介入和影响东亚?东亚地区对于美国又有何种利益关系?本文将对上述问题进行分析。

一、历史上美国对于东亚地区的长期介入

东亚一体化进程中的美国因素如此重要而又由来已久,可以说是伴随着东亚一体化概念的形成和发展。美国对东亚的介入总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大的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美国建国之初至一战前的起步和初步介入阶段。早在美国立国之初,便试图建立与东亚地区的联系。随着西进运动的展开和美国最终成为两洋国家,美国开始愈来愈深的介入东亚事务。开始时美国的着眼点便是东亚地区传统秩序的上层核心——中国,从“中国皇后号”抵华到中美《望厦条约》签订,美国政府一直将东亚政策的核心集中在中国,只是受限于当时的自身实力和国内状况,相比与其他欧洲列强,美国在对华事务中一直未曾取得绝的优势地位。当然,美国在东亚地区的活动范围并不只限于中国,早在1853年美国海军将领马休·培里便率领著名的“培里舰队”闯入东京湾,在炮口的威胁下强迫日本幕府政权开口通商。19世纪末期,伴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完成,美国一跃成为最强大的新兴工业国家,对传统列强支配下东亚格局的不满和对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的迫切追逐,使得美国开始寻求与其国力相匹配的东亚地位,在此背景下美国先是发动美西战争,从西班牙手中夺取菲律宾。接着又提出“门户开放”政策,希望平等追逐在华利益。总体上看,这一阶段美国在东亚地区的总体影响力尚不如英法之类的传统列强。

第二个阶段是从两次世界大战到美国在东亚主导地位的最终确立。作为美国扩大东亚影响力和奠定全球性大国地位标志性事件,一战的爆发使得欧洲列强无暇东顾。这给美国积极提升在东亚地区影响力提供了绝佳机会。战时美国通过加大资本和商品输出赚的盆满钵满,战后美国又开始通过华盛顿会议和一系列条约构建了远东地区的“华盛顿体系”。凭借着强大的自身实力和激烈的外交博弈,美国对东亚地区的全面影响力开始逐步构建起来。美国作为资本主义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在摆脱了国内“孤立主义思潮”的钳制,击败众多竞争对手后成为主导战后秩序的世界一极。通过单独占领日本,扶持中国的国民党政权等一系列动作,这一时期的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影响力一时无二。但独大的局面并未长久,伴随着东西方两大阵营的对峙和冷战的开始,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在东亚迅速崛起,威胁到了美国在东亚地区的优势地位。特别是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接连受挫,以及美国受限于自身实力开始战略收缩,一时间东亚地区形成了两大阵营对峙的局面。随着苏联的解体,俄罗斯在东亚地区影响力迅速削弱。而美国作为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确立,其在东亚地区的主导地位再次得到巩固。

第三个阶段冷战结束后地区性强国崛起和美国努力维持东亚地区主导地位的时期。早在美苏争霸的阶段,东亚地区就一直存在美苏之外的第三极力量。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区域国家一直在为地区的自主权和和平、稳定与繁荣持续奋斗。具体领域也从开始时期的经济逐步扩展到安全合作与政治互信,从日本的第一波发展、“四小龙”第二波发展及中国开始“改革开放”,东亚崛起势头迅猛。区域各国之间联系愈加紧密。东盟的建立和组织的不断深化则是东亚国家尝试从经济合作逐步过渡到政治和安全合作的典型结果。而面对东亚地区越来越强烈的一体化趋势,占据着区域主导地位但却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域外国家”的美国自然不希望被排除在东亚一体化的格局之外。经济方面,从老布什政府时期提出“太平洋共同体”弱化东亚区域认同概念开始,美国历任政府先后通过强化在亚太经合组织中影响力到抛出其一手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协议”(TPP)力争维护美国在东亚地区的经济方面传统影响力。②政治上,在经历了9.11事件后反恐战略长期主导美国安全优先方向的局面后,2011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借助亚太经合组织峰会的契机提出了“重返亚洲”的战略目标,这标志着美国对东亚地区的关注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总体上来看,美国对于东亚地区的介入和影响是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内逐渐形成和巩固的。无论是历史角度还是战略传统使然,美国对于东亚地区的关注必将一直存在。

二、国家利益角度上东亚地区对于美国的重要性

从现实的国际关系角度出发,一国的国家利益是其所追求的最高目标,是一国对外行为的最基本动因,国家间的利益关系是国际关系中影响各个国家对外行为的最根本要素。而随着历史发展和现实交往,美国在东亚地区拥有着广泛的国家利益。

首先,从政治上看,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全球范围内唯一的超级大国。如何运用美国的超强国力以长期保持其在全球的“领导地位”,成为美国国家利益的核心内容以及制定对外战略的基点。③早在克林顿政府时期,在其发布的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就声称:“维护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至关重要”。④2008年11月4日,赢得总统选战的奥巴马发表胜选演说,宣称“美国发挥领导作用的新曙光即将来临”,并一再强调要重振美国的“国际领导地位”。作为当今霸权体系的既得利益者和最大的受益者,如何维系自身霸权领导地位及其所建立的霸权体系,是冷战后历届美国政府所追求的“最主要的国家利益和国际战略目标”。

其次,从经济利益上看,20世纪的美国在经济政治文化和技术等方面长期领先于东亚国家。然而,二战后东亚经过三波大发展,包括“1955-1975年”日本的第一波发展、“1965-1985年”东亚“四小龙”的第二波发展、“1978年”以后中国以“改革开放”为旗帜的第三波发展。尤其中国经济的飞速增长,在2001-2010年的大多数年份,中国经济增长长期保持着两位数的高位,并在2010年正式超越日本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成为推动整个东亚区域经济增长的有力引擎。东亚地区的经济发展规模不断扩大,其与美国间经济联系愈加紧密。2000年美国从东亚地区进口额为1731亿美元,占美国外贸进口额的15%,2011年美国从东亚地区的进口额达到了4603亿美元,占美国外贸进口总额的23%。东亚国家还持有大量美元外汇储备和债券,截至2014年9月,中国和日本分别持有约1.15万亿和1.13万亿美元的美国国债,是美国的头号和第二号债主。

最后,从安全利益的角度出发。在冷战期间,尽管东亚地区始终是美苏争霸的前沿阵地之一,然而由于种种复杂的历史原因,东亚始终没有形成类似于北约和华约组织的集体安全机制,取而代之的则是以美国为核心的一系列双边军事同盟,进而形成了以所谓的“轴辐结构”为特征的亚太安全格局。冷战结束后,美国依靠超群的军事实力,在东亚地区庞大的前沿军事存在及其所主导的双边同盟体系,在亚太安全问题上始终握有特殊的话语权,并对东亚地缘安全格局的演变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后冷战时代对于美国国家安全的首要威胁便是恐怖主义。而东亚地区不仅直接靠近恐怖主义泛滥的核心地区——中亚和西亚,自身也面临宗教冲突和极端主义猖獗的现状。双方在打击恐怖主义和极端势力方面存在共同的利益空间。从地缘政治角度出发,东亚地区地处世界岛的“心脏地带”和“边缘地带”交织的地区,是美国地缘战略重点关注的核心地区之一。长期以来,美国将其在东亚地区的双边军事同盟视为地区安全政策的支柱,也是美国维护其战略利益,影响地区安全事务的重要途径。

三、美国对于东亚一体化进程的现实态度

前文从历史进程和国家利益角度分别论述了东亚与美国之间长期以来的复杂关系,面对冷战后东亚一体化进程的蓬勃发展,美国在安全、经济和意识形态领域制定了“三位一体”的一整套应对策略。其目的不仅是为了防止美国在该进程中被边缘化,更重要的则是为了遏止任何潜在的战略竞争对手成为该进程的主导者,从而威胁美国在东亚地区的领导地位。由于美国同东亚诸多国家始终保持着特殊的双边关系,加之美国所拥有的首屈一指的综合国力和在东亚区域内强大的现实存在,因此美国的态度以及相应的政策调整势必会对东亚一体化进程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自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东亚合作获得了较快发展,这突出表现在,东亚国家以东盟为主导,以“东盟10+3”为框架,以“中日韩10+1”和中日韩合作为重要支点,以实现东亚共同体和推动构建东亚地区秩序为目标而不断努力。2009年,前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在提出“东亚共同体”这一理念时,将美国排除在外,他提出“东亚共同体”的意图在于,强化东亚地区的国家间合作,首先是建立中日韩三边合作组织,之后延伸到“东盟10+3”。2011年,中日韩在韩国首尔建立了秘书处办公室,并在2012年峰会上达成共识,开始商讨三国间自由贸易协定。⑤

现实状况下,由于长期的历史情感和实际的家利益需求,美国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将其排除在外的东亚区域合作组织。因此当东亚一体化进程出现弱化美国影响的迹象时,美国往往反应强烈。如前述“东亚峰会”成员仅限于“10+3”时,美国就曾表示过深深的忧虑。作为应对,“9·11”事件后长期陷于反恐“泥潭”的美国政府近期以来开始逐步将注意力转向亚洲特别是东亚地区,从国家战略和外交政策层面,奥巴马政府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便是这一趋势的反映;经济上,美国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作为其亚太经济政策的核心,力主推行由美国主导下的跨区域合作。并将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域外国家引入合作体系,极力淡化东亚一体化概念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而军事层面,美国自冷战后再次大规模协调其两洋部署,将军事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倾斜。当东亚一体化进程不断稳步推进时,美国复杂而又微妙的心态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在当今世界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的浪潮和各国现实发展利益的推动下,东亚地区各国间的区域合作必将向着更深远的层次迈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东亚一体化进程从此一帆风顺,东亚一体化建设并非闭门造车,而是要融入进全球发展的大环境。东亚一体化进程必将是一个开放的共荣体系,并不排斥美国的参与。这一点作为美国政府也应是心知肚明的。美国政府已经在“东亚峰会”、APEC、TPP以及以美国和盟国关系为中心的双边同盟体系等多个层面上参与了东亚事务。由此可见,虽然美国不乐见于一个类似于欧盟的高度一体化的地区性组织在东亚地区生根发芽逐渐壮大,但从现实的国家利益考虑,区域乃至全球经济的融合是大的趋势,逆势而为并不见得有益于美国的东亚利益维护。当然,美国若以积极的姿态顺应潮流推动东亚的地区合作,必将取得双赢的效果。(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注释:

① 马士,宓亨利编,姚曾译.远东国际关系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11.

② 林利民.美国与东亚一体化的关系析论.现代国际关系,2007,11:3.

③ [美]约瑟夫·奈.重新定义美国的国家利益.胡鞍钢,门洪华编.解读美国大战略.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92.

④ The White House,A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Engagement and Enlargement,July 1994,p.2.

⑤ Jae-Kyung Park,“The US Pivot to Asia and Asias Pivot to the US”,in Asia Pacific Bulletin,No.173,July 19,2012,pp.1-2.

参考文献:

(一)著作

[1] 马士,宓亨利编,姚曾译.远东国际关系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11.

[2] [美]约瑟夫·奈.重新定义美国的国家利益.胡鞍钢,门洪华编.解读美国大战略.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92.

(二)论文

[1] 林利民.美国与东亚一体化的关系析论.现代国际关系,2007,11:3.

[2] 信强.东亚一体化与美国的战略应对.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6:49.

[3] The White House,A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Engagement and Enlargement,July 1994,p.2.

[4] Jae-Kyung Park,“The US Pivot to Asia and Asias Pivot to the US”,in Asia Pacific Bulletin,No.173,July 19,2012,p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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