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
2016-10-26卢庆春
卢庆春
都江堰
卢庆春
李冰父子——功德千秋的都江堰设计者
大巴车刚一驶进都江堰市,车窗外一道奔腾的清流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那湍急的流水,似蕴含着千军万马之势,一路顺着十几米宽的河道撒野狂奔,大有想挣脱河道的束缚之势,翻腾咆哮,激荡人心,把我们长途颠簸之后的疲惫、困倦顿时驱赶得无影无踪。我断定,这就是从宝瓶口流出来的岷江水了。两千多年来,这岷江水通过密如蛛网的灌溉渠,不舍昼夜地滋润、灌溉着成都平原的每一寸土地,使原本饱受岷江水患的巴蜀之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业生产迅猛发展,成了富甲天下的鱼米之乡,成了人民安居乐业的理想家园。这盖世的奇功,当归属于秦昭王时期的蜀郡太守李冰,归属于修凿都江堰的千千万万劳动者。
李冰,一位战国时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的杰出的水利专家,一位恪尽职守、造福于民的蜀郡太守。都江堰这一伟大的水利工程,就是他任蜀郡太守时亲自设计和组织兴建的。千百年来,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顶尖水利专家,凭借着先进的科学技术与经验,对都江堰工程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学术研究与探讨,但到头来仍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百思而不得其解。专家们面对这天作之合的旷世工程,纷纷扼腕叹息,又统统颔首称道。他们想不明白也搞不清楚,在两千多年前那样一个科学技术十分落后的年代,李冰面对苍茫天地间山岭耸峙、江水横流的一派原始景象,是如何规划设计,如何丈量勘测,才在脑海里绘制出这样一副经天纬地的宏伟蓝图;是如何精确施工,如何督导组织,才保证了这一繁杂浩大的工程得以完工,才科学合理地避免了含沙量极高的岷江水不至于出现沙石淤积堵塞河道的种种难题?那看似简单的“深淘滩,低做堰”的“六字诀”和“遇湾截角,逢正抽心”八字箴言等一系列的治水宝典,又是如何总结出来,如何付诸实施的?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人类历史进步到了今天,科学技术已日臻完善,然而许多高明的水利专家面对古老的都江堰,都提不出任何修改和完善的好办法。
带着一系列攫取人心的谜团和无限的联想与思索,我迈步走进了都江堰景区。
余秋雨先生说:“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长城的功用早已废弛,而直到今天都江堰还在为民输送着汩汩清流。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而都江堰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当我站在都江堰的分水鱼嘴处,细细回顾着前边所见到的一幕幕壮观景象时,我体会到了余先生所说这句话的含义,也被古人伟大的智慧和这项惠及子孙万代的水利工程所折服和震撼,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满满的敬佩之情和深深的敬仰之意。望着眼前滚滚而来的岷江水被分水鱼嘴像裁剪丝绸一样一分为二,水位高者转一弧形的弯后浩浩荡荡地流入外江,水位低者则翻卷着大大小小的浪花顺势滚滚而下流入内江,水中的泥沙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甩到外江里。这是都江堰的第一次分流,也是第一次泄沙。水被四六、沙被二八分成后,六成的江水裹挟了两成的泥沙流经内江时,被飞沙堰再次分流和泄沙,剩下的水则一路跌宕着流向宝瓶口。江水在宝瓶口处再一次地被分流分沙,流过宝瓶口的江水,便顺着四通八达的沟渠流向广阔的成都平原,灌溉着数以千万亩的沃野良田。从此,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岷江,一条岷山雪水汇聚而成的澎湃江流,一路从陡峭的群山怀抱中夺关闯隘奔涌而来,它那桀骜不驯的天性竟被一道堰堤所改变,所驯服,像一个听话而又温顺的孩子乖乖地流入宝瓶口;宝瓶口,一处由母体玉垒山和与之分离的子体离堆所构成,一个人工开凿了八年才得以完成的巨大工程,一个用火烧水冷和锤头、凿子一下一下敲击而成的口径,它像咽喉一样严格控制着进入成都平原的水量。
都江堰的分水鱼嘴
望着滔滔不绝流经宝瓶口的江水,我欣赏的何止是此处“离堆锁峡”的绝妙风景,而为古代先人们那股坚韧无比的毅力所惊叹,更为他们所拥有的道法自然的高超智慧所折服。蓦地,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身背斗笠,手握长锸的长者。此刻,他正站在江边,望着滚滚而来的江水含笑点头……
据说当年日寇侵华时,为了破坏我们的大后方供给,企图炸掉都江堰。然而,当数架敌机飞临都江堰上空时,却根本找不到都江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茫茫江水里,一条纵向堤坝上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哪是堤坝,分明是一道露出水面的狭长的天然山脊。倭寇或许认为,堰应是横在江心的大坝,却全然不会想到我们都江堰的设计者却是在江心中间纵向修建的堰坝。
过了分水鱼嘴,便是被誉为中国五大古桥之一的安澜索桥,有句古谚:“走过天下路,难过岷江渡”,可见岷江自古以来就是一条凶险异常的河流。安澜,安度狂澜。一桥飞架东西,天堑变通途。古桥原是竹索和木板搭建而成的桥,现早已变成了钢索桥,其牢固程度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便这样,行走其上,桥身仍是摇晃得厉害,且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进进退退,桥身就摆动得越厉害。胆战心惊之间,举目遥望北方,一脉宽阔的江水奔涌而来,那腾起的水雾、泡沫和着水雾裹挟的寒意顿时让人清醒不少。手抓粗壮的钢索,立于江心的位置,转身回望南边那一道道闪亮的灌溉渠,整个都江堰的全景尽收眼底。此刻,我豁然明白了都江堰工程的全部流程,深刻体会到了都江堰的伟大之所在。
难怪人们说岷江是四川的母亲河,都江堰是四川的生命之源、之根。没有李冰和成千上万的劳动者,就没有天府之国的繁荣;没有都江堰这样的神来之笔,就没有四川平原的昌盛!此刻,我也想到了与都江堰修建时间大致相同的古埃及和古巴比伦灌溉系统,想到了几千里之外的陕西的郑国渠和广西的灵渠,这些世界著名水利设施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湮没,或阻塞,或废弃,慢慢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而唯有都江堰任沧海横流,日月沧桑,至今仍亘古不变地发挥着其当初的功效,在向世界默默展示着中华民族不畏艰险、吃苦耐劳精神的同时,也展示着中华民族丰富的智慧和无穷的创造力。想到这里,我的心底油然而生出的是一种激情豪迈的感觉,体内的血液顿时似岷江的雪水一样澎湃激荡起来,有一种纵情高呼的冲动感,但我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我怕我的一声大喊,惊醒了或许正在树荫下小憩一会的李冰父子,惊醒了那些烈日下正在休息片刻的芸芸河工……
说到李冰父子,就不能不说一说二王庙。它位于都江堰东岸的玉垒山麓,是纪念李冰及其子二郎的祀庙。初建于南北朝,名为崇德阁,宋以后封李冰父子为王,清以后改用今名。庙内石壁上嵌有李冰以及后人关于治水的格言:“深淘滩,低作堰”,庙内有李冰和二郎的塑像。
立于二王庙前,我在想,人们为什么在高高的玉垒山顶专门建起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像供奉神明一样地供奉着李冰父子,并对其虔诚有加、顶礼膜拜?又为什么让一个蜀郡太守享受到帝王一样的人间香火,还为其安排了一个儿子让其永远薪火相传?其实,答案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说:“人们膜拜自己同类中更像一点人的人。把为民造福的人升格为神,神的世界也就变得通情达理、平适可亲了。”
离别都江堰的那一刻,我禁不住再次回首遥望这一举世无双的人间奇迹。愿它青春常在,永远造福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