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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语用性质

2016-10-25刘雪芹任德国

现代语文 2016年8期

刘雪芹 任德国

摘 要:本文从不同角度研究现代汉语中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和语用性质。语义方面,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意义已经完全虚化,而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则具有临时性、可容性、可附着性和工具性。语用方面,人体器官量词通过扩展和重叠等方式来表达主观性;人体器官量词具有幽默、风趣、生动、形象、强调、夸张等表达效果;人体器官量词主要使用于口语语体和书面语体的文艺语体中。

关键词:人体器官量词 语义性质 语用性质

一、引言

人体器官量词是指从人类的身体器官名词或身体部位名词借用而来,具有计量或计数功能,可以出现在“数词+量词+名词”“数词+量词+动词”或者“动词+数词+量词”等格式中量词位置的词或者语素。本文选取了29个人体器官量词进行研究,即“巴掌、臂、鼻子、肚皮、肚子、耳朵、肩、脚、口、脸、面、目、脑袋、脑门子、脑子、屁股、腔、拳、拳头、身、手、头、心、眼、眼睛、掌、指头、嘴、嘴巴”。

曹丹(2007)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汉语和英语中的人体器官量词进行了对比分析。[1]周永平(2014)研究了人体器官量词的认知语义特点。[2]顾文婷(2013)分析了口部人体器官量词“口”和“嘴”的语义特点上的异同。[3]刘雪芹和任德国(2014)对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现状进行了综述研究。[4]刘雪芹和任德国(2016)从不同角度对人体器官量词进行了分类,把人体器官量词分为了原型人体器官量词和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为人体器官量词的多角度研究做好了分类的准备。[5]本文重点分析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和语用性质。语义部分的研究重点是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

二、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性质

原型人体器官量词已经经过语法化,发展成为真正的量词,作为名词时的概念意义已经在作为量词使用时消失了,意义虚化。邵敬敏(1993)指出,“他们作为计量单位,与物质实体的概念已没有关系。”[8]鉴于此,本文主要论述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特点。

(一)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语义的临时性

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作为量词的义项并没有被工具书收录,现在语言学界一般认为此类量词是从名词临时借用而来的,因此语义上具有临时性。何杰(2000)指出,所谓的人体器官量词“有很强的临时性。例如:‘脸单独存在时,就是名词。它和‘匹等量词有明显的不同;‘匹不加数词也叫作量词,前边可以加任意数词,所表达的意思就是计量。‘脸则不同,必须黏着于数词之后才具有量词功能,具有‘计量义,但名词义并未完全消失,一旦脱离数量短语的语境,‘计量义马上消失,例如:一脸汗。”[9](P43)

(1)我对他一脑门子的浪漫念头无话可说。(《读者》)

(2)试想,哪一家濒临倒闭或已经倒闭的企业不是欠着银行一屁股的债。(《报刊精选》1994)

“屁股”和“脑门子”在单独使用时都是名词义,只有进入量词结构形式的时候,才临时具有量词义。所以,像“脑门子”“屁股”等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在语义上具有临时性特点。

(二)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语义的可容性

可容型量词是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重要分支。可容型量词在语义上具有[+可容性]的特点,量词作为一个器物,对其所修饰的名词进行容纳。例如:

(3)可是,皇宫里的生活实在无聊,她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倾吐,就只好给家里人写信。(《中国儿童百科全书》)

(4)久之,就被这种环境造成了后现代主义的最新型的“基督教徒”,一脑袋“原罪”思想。(《报刊精选》1994)

“一肚子苦水”“一脑袋‘原罪思想”中的量词都是其后名词的容纳器物,后面的名词可能是抽象事物,也可能是一种能力,如“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但是在人们的思维认知上,已经把人体器官看作虚拟的容器了。

(三)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语义的可附性

可附型量词是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另一个分支,它往往为其后所修饰的名词提供附着的场所,语义上具有[+可附性]。例如:

(5)尽管这个球最终擦着门柱飞出了底线,却让申花全队惊出一身冷汗。(新华社新闻稿,2004)

(6)下面有些同志可能主观性强些,你们可能碰一鼻子灰。(《邓小平文选》)

(7)这时,已急出一脑门子汗的广告人疾奔邮局。(《报刊精选》)

(8)一头黑发瀑布般地飘洒在肩背,颇有影视圈内所具有的自然、纯真、浪漫气质。(卉荣《肖华,拥有普通人平静的生活》)

上例中的“身”“鼻子”“脑门子”“头”为其后的名词提供了附着的场所。

(四)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语义的工具性

储泽祥(1997)指出,“空间义的有无,是区别物量词和动量词的一个标志。”[10]也就是说,可容型量词和可附型量词在语义上具有[+空间性],而动量词则没有[-空间性]。李宇明(2000)认为:“一般情况下,具有工具等意义的名词常借用为动量词。”[11]据此可以得出,有些非人体器官动量词在语言意义上具有[+工具性]。例如:

(9)你真敢告密,我就一拳打烂你的狗头!(卞庆奎《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

(10)上半场罗马队攻势如潮,卡萨诺的一脚射门击中门柱。(新华社新闻稿,2004)

(11)当时,扮演黄维的著名反派演员许守钦被扮演董益三的王兆贵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牙龈出血。(董亚军《反派明星甘苦录》)

(12)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瞟了一眼,见上面写着“新写实画廊经理王启芳”字样。(卞庆奎《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

“一拳”“一脚”“一巴掌”“一眼”都是动量词,并且都是动作通过量词器官这一工具作用于受事,产生一定的影响。因此,该量词语义上具有明显的“工具性”。

三、人体器官量词的语用性质

下面主要从主观性、表达效果和文体特点三个方面来论述人体器官量词在语用上的特点。

(一)人体器官量词的主观性

Lyons(1997)认为,“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语言的一种属性,即在言语交际的过程中作者喜欢把自己的‘痕迹遗留在语言中。”[12](P739)[13]李宇明(1997)指出,“主观量是指现实生活中量概念在言语中的痕迹,是交际者在量上的主观评定。”[14]汉语是一种意合诗性语言,所以包含很多主观性的表达方式,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主观性往往通过主观量的变化来表达。人体器官主观量的表达方式主要有:扩展表达主观量、重叠表达主观量、与特殊句型组合表达主观量。

1.扩展表达主观量

人体器官量词中,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一般情况下可以加入“的”字,语义不变,但是在语用色彩上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例如:

(13)一个多月后,他从深圳机场登机前往上海,探望这位操一口吴侬软语的女网友。(新华社新闻稿,2004)

(14)一位地方高级领导干部夫人的随行人员曾在何碧辉手上碰过一鼻子灰。(《报刊精选》1994)

“一口吴侬软语”“一鼻子灰”等都可以在量词和名词之间加上“的”。没有“的”的量词短语,主要是为后续名词提供附着场所或者虚拟容器;一旦加上“的”,则强调量值的巨大,在语义上相当于“满”。这种语用上强调的量是隐性的,是说话者主观上的一种夸张或者强调,体现了主观性。

2.重叠表达主观量

重叠是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主要特点,其变化形式主要有三种:一AA式、一A一A式、AA式。李宇明(1999)指出,“数量词语重叠可以表达五种语法意义:a.所有的(包括‘每一);b.多量;c.少量;d.定量反复;e.逐一。……d和e不表现出量的变化,不具有主观性。”[15]例如:“一口一口”表示一个接一个、逐一的意思,“一眼眼”“拳拳”意思上与“每一”相近,都表示所有的,具有主观性。

(二)人体器官量词的表达效果

人体器官量词具有突出的表达效果。

1.表达幽默、风趣

人体器官量词常常因其组合的新奇和生动,表达出幽默和风趣的意味,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例如:

(15)这类讲话一般来说“成绩归于党的培养”之后,他个人弄下的一屁股糊涂账也挂在党和政府的名下。(《人民日报》1993)

(16)但我爷爷因为一脑子新派思想,所以并无架子。(刘心武《七舅舅》)

2.表达生动、形象

人体器官量词往往能塑造出栩栩如生的形象,起到生动、形象的表达效果。例如:

(17)金军遭到意料不到的惨败,气得完颜亮暴跳如雷,一肚子怒气全发泄在兵士身上。(《中华上下五千年》)

(18)在现场直播室,他挠着头皮一脸无辜。(卞庆奎《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

3.引发联想

人体器官量词能够引起读者联想,增强感染力。巧妙地运用人体器官量词,可以引起读者丰富的联想。例如:

(19)一口苦水胜于一盏白汤,一切痛苦胜于哀乐两毫。(《报刊精选》

(20)在诉苦会上她把那一肚子的苦水都翻出来了。(《现代汉语词典》)

4.表达夸张

人体器官量词往往能够达到夸张的语用表达效果,强调色彩也更加浓厚。例如:

(21)妻子一肚子怨愁顿时化为乌有,夫妻和好如初。(《报刊精选》1994)

(22)所能看到的是李华国那一头黑发一根根地变白,那一头银丝又一根根地脱落。(《人民日报》1994)

(三)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体特点

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短语已经成为标准的量词并且归入个体量词中,它们可以在任何语体之中使用;但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由于本身的幽默、风趣、口语化、临时性等特点,往往更多地在口语语体和文艺语体中使用。例如:

(23)墙头上露出个老猫头来,一脑袋白毛,猪嘴抽抽着好象个风干的小木瓜。(老舍《猫城记》)

(24)没办法,一进门,就跟上了一屁股小姐。(罗嵘《南川游记》)

四、结语

综上所述,不同类型的人体器官量词在语义和语用方面体现出不一样的性质。在语义方面,原型人体器官量词的语义已经完全虚化,而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则具有临时性、可容性、可附着性和工具性。在语用方面,人体器官量词通过扩展和重叠等方式来表达主观性;人体器官量词能够起到幽默、风趣、生动、形象、强调、夸张等表达效果;非原型人体器官量词主要使用于口语语体和书面语体的文艺语体中。

(本文得到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项目“汉语人体器官量词及其偏误研究”[项目编号:2012SJB740014]的资助。谨致谢忱!)

参考文献:

[1]曹丹.中英人体器官量词认知比较[J].宿州学院学报,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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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永平.基于语料库的汉英器官量词认知对比研究[J].西安外国

语大学学报,2014,(2).

[3]顾文婷.器官名量词“口”和“嘴”的多角度研究[D].南京:南

京林业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

[4]刘雪芹,任德国.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研究综述[J].文教资料,

2014,(36).

[5]刘雪芹,任德国.试论现代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类别[J].国际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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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吴文婷.一+量词+中心语结构研究[D].南京:南京林业大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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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陈欢.器官量词的多视角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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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邵敬敏.量词的语义分析及其与名词的双向选择[J].中国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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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何杰.现代汉语量词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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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李宇明.主观量的成因[J].汉语学习,1997,(5).

[15]李宇明.数量词与主观量[J].汉语学习,1999,(6).

(刘雪芹 江苏南京 南京林业大学人文学院 210037;任德国 江苏南通 南通市公路管理处 226001)